“啊, 严重不,我那有药,走走走, 给你拿去。”罗珊走了两步, 发现身边没人, 她回头看见春柚柚还站在那里, “走啊柚柚。”
“不了,佣人叫我补跑。”春柚柚一眼不错地望着水祝, 连嘴唇都是苍白的。
水祝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春柚柚,在她的印象中,春柚柚一直是沉闷又波澜不惊。当初她消失十天又回来, 春柚柚也只有略微愣一下,继续像往常那样对待她,就像她并没有消失十天一样。
现在, 她竟然觉得春柚柚很有事, 在害怕。
水祝走上去, 问她:“怎么了,遇到什么事?”
春柚柚的嘴唇蠕动两下, 张嘴想要说什么。两个佣人从她们身旁走过,她垂了眼敛,说:“没事, 珊珊房间里的菜可以收了,你记得去收,我走了。”说完再不看她, 低着头擦肩而过。
这话怎么听怎么怪,人也怎么看怎么都有事。水祝皱眉,春柚柚从不把话说得这么清楚,按照往常,只会说“菜熟了”三个字。
她望着春柚柚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口,回头对罗珊说:“珊珊,你先回去,我去看看。”她追着春柚柚出去,看着她在佣人的计时下开始跑起来。
一如往常的步调,跑步只望着前方,从来不偏头转眼,阿呆紧紧跟在她的脚边爬。
水祝小跑着追上,路过三楼大窗时,下意识看了眼,窗户大开,没有人,下面二楼的几扇窗都紧紧关闭着,像从来没有被打开过。
她眨眨眼,错过一个女生,等她转头再找春柚柚时,视线里已经找不到她的背影。
跑得真快。
水祝加快跑步的步伐,在没有人的地方问小蛇:“春柚柚是真的吧?”
“嗯。”
水祝顿时松口气,自从昨晚马桥死后,她现在见谁都疑神疑鬼,总觉得都是假的,特别是刚才异常得非常明显的春柚柚。
是真的就好,那肯定是春柚柚遇见一些不是很好说的事情。
转过一个弯,春柚柚正在前面持续奔跑。水祝累得呼吸困难,喘气愈发急促。当她的腿忍不住打颤时,她觉得自己很神经病,刚跑完一大圈踩着点及格,现在,正午的大太阳下,又开始作死。
追着跑了一段距离,眼前冒金光,脑里昏成一片黑。她停下来,扶着腿大喘气,喘顺了又提脚快走,只要将春柚柚的背影放在眼睛里,抬眼能看见就行。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追,莫名其妙的,好像这样看着安全些。
水祝扯扯头发,抓了满手的腥臭,有马桥的血,蛇的血,白虫的黄脓,混合在上面,将头发黏成恶臭的一团。
她搓了搓,满手又黏又干硬的恶心。扬起手使劲将头发扔到后背,看着春柚柚又绕过一个弯,赶紧跑上去。
一路断断续续地追着跑,终于在太阳变成夕阳红之前,用眼睛将春柚柚送到黑色的大旗帜下。
手握计时器的佣人在和她说着什么。
水祝揉揉胸口,又揉揉昏胀的头,肚子咕噜响,不知道肚子是第几次响亮起来。一整天只早上吃了两根黄瓜,喝了两口水,早不知道消化去哪儿,两圈下来,饿得她看东西都眼花。
黑色旗帜下的两个人说了很久的话,基本上是佣人在说,春柚柚沉默的听。
水祝慢慢挪过去时,佣人抬头对水祝微笑一下,握着计时器走了。
“柚柚,没事吧?”水祝扒着旗杆看她。
春柚柚瞬间红了眼眶,看起来像要立马哭出来,又死死憋住,带着哭腔说:“谢谢你。”
“你遇什么事情了,说出来,我和珊珊会尽最大努力帮助你。”
春柚柚摇头,说:“我们回去。”
装甲车还并排绕在黑土边缘,随便一个望远镜就能看清楚她们之间的动作。水祝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和春柚柚一起进城堡。
一楼大厅中央,站着许多女生,面向她们走进去的方向。
水祝下意识地望向墙面,墙壁是空白,没有Nake。
只要不是Nake又突然出来,就好。
她松口气,想越过她们过去,脚刚从她们身旁跨出一步,被集体拦住。
“水水,你能不能再分点菜给我们,我们今天还没有吃饭。”领头的女生拦住她。
“不好意思,菜不归我管,你可以去问问罗珊。”水祝抱歉地说。
女生说:“罗珊叫我们来问你。”
水祝双手一摊:“你看我像是有饭吃的人吗,肚子正叫着呢,我也一整天没吃饭哦。”
那一身,从头到脚,肮脏得就像刚从臭水沟里爬起来的尸体。
有女生下意识捂住鼻子。
领头的女生没有退让,满面难色:“我们真的很久没有吃过饭了,我知道你楼上肯定还有菜,你那么多种子,可以种很多菜,就分点给我们吧,不需要很多,像昨天那样就成。”
昨天?昨天罗珊可是分了大半给她们,还有米。种的菜还没吃得快,水祝甚至不知道第二批菜有没有长出来,春柚柚只说珊珊屋里的菜熟了,那三楼和她屋里的,肯定是还没有熟,哪里够分。
水祝无奈:“我真的没有菜,麻烦你们让让行吗,我赶着剪头发。”
女生们没有让,有人乞求地望着她,有人强势地挺挺肩膀,她们的蛇全都立起上半身,做出攻击的状态。
很好,都把蛇养成自己的了。
趴在肩膀上的小蛇坐起身,小白牙磨着,盯着地上的几十条蛇,正准备龇牙嘶一声,嘴巴刚张开,就被一双热乎乎的手按下去,坐起来的小蛇一下就被按得趴在肩膀上。
水祝一手压住小蛇,一手拽紧挡在她身前的春柚柚,笑着说:“怎么,想再上演一场自相残杀给Nake看?他可是很喜欢看我们同室操戈哦。”说着,视线从头顶的一具森森白骨游离到旁边台上的六具尸体。
六具散发着腐臭的尸体,其中两个女生的脸已经腐烂生蛆,眼珠却还在转动,靠着微弱的心跳活着。
不说还好,一说,有女生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一眼撞上满脸的蛆,本就饿得有些反胃,这下再也没忍住,扑到一边开始呕吐。
为首的女生烦躁地皱眉,她也知道,她们这样做,无疑是给Nake取乐。她放下拦人的手,后面的女生们再也没有拦,眼睁睁地看着水祝和春柚柚走远。
“那我们吃什么,又吃那种东西?”有女生不甘心地问。
“她明明有很多菜,罗珊房间有,春柚柚房间里也有,三楼还有,她们三个人撑死吃不完,为什么不给我们?”
……
带着怒气和不甘的声音从身后飘来,水祝抿抿嘴,她就知道给了菜会生事,可是不给,看着她们饿得面黄肌肉,被逼得剖蛇吃,又于心不忍。
如果种下的菜的生长速度,跟得上她们消化的速度,让她拿出菜,也不是不可以,问题是菜的成长速度跟不上 ,种不出菜来,她想给也没法给。
“我房间里没有。”春柚柚突然说一句话。
“嗯?”水祝扬眉,随后想起来她是在解释刚才有女生说她房间里有菜的事情。
水祝笑起来:“没有,等会带些回去就有了。”
春柚柚垂眼,她只是想告诉她没有私自种菜,并不是想带回去。
两人走上二楼,转过楼梯,看见罗珊蹲在房间门口左右张望,黑曼巴缠在栏杆上吐信子。
罗珊见着她们,“蹬蹬蹬”跑过来。
“哎,你们终于回来了啊,我还以为你们掉了,饭都热好几道又冷了。”罗珊并排走在她们身边,三个人将走廊占据大半。
“陪着柚柚跑一会儿。”水祝揉揉肚子,更饿。
罗珊转头看春柚柚,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下,问:“肚子好点没,药在我那抽屉里,就是床边那个抽屉,要你哪痛,你自己找啊,随便吃,别客气。”
春柚柚点头。
水祝被罗珊说笑了:“药哪有随便吃的,柚柚别听她瞎说,你看看上面的说明,看不懂可以问佣人,再不济抓条蛇当小白鼠用。”
“好。”
三个人说笑着进房间,房门刚关上,旁边的一扇房间门打开,江蕙走出来,往楼下望望,回了自己房间。
进房间,水祝第一件事就是找剪刀,让罗珊帮她一刀剪断头发。
罗珊抓着剪刀,左右比划,满脸惋惜:“可惜啊,水水你头发又黑又顺,剪了干嘛,留着多好看啊。”
“哪天你头发长长,被人抓着使劲扯扯就知道了,现在头皮还疼呢。”水祝揉头。
罗珊比划几下,正要下剪刀,手指相互压一下,没压动。她举起手来,看见一条细尾巴紧紧卡住剪刀,小蛇的后脑勺对准她,面朝着水水“哼哧”出气。
小尾巴用力,剪刀从罗珊手里抽走,在空中划个圈,剪刀“刷”地飞出窗外,不见了。
“草,什么都抢,行啊你。”罗珊戳着小蛇骂。
水祝挡开她的手,把小蛇抱在怀里,好笑地说:“要不珊珊去把你房间里的菜都摘回来吧。”
罗珊冲小蛇“哼”一声,拿着编织兜出门。
“柚柚你先吃饭,我去洗头。”水祝说。
春柚柚点头,洗干净手,掀开锅盖拿碗。
水祝找了衣服进卫生间,先给小蛇舒舒服服洗澡,白泡泡抹他身上,小蛇舒服地眯眼。
她说:“为什么不让我剪头发呀。”
丑,剪了像罗珊一样难看。
他喜欢玩她的头发,抓起来洒下去,会泛光。在他有手的时候,喜欢玩。
小蛇“哼哧”两声,翻个身,趴在水面上,甩着尾巴扇泡泡。
水祝把盆端到门口,毛巾搭在盆边,说:“你已经长大啦 ,该学会自己洗澡了,毛巾放在这里,洗好后自己擦。”
正拍泡泡起劲的小蛇,还没反应过来,门“嘭”地关上,他连同盆,一起被隔绝在门外。
“???”小蛇呆滞地盯着紧闭的门,里面断断续续传出水声,浓郁的香味从里面钻出来。
他埋进水里,把自己掩藏在泡泡,紧闭所有感官,将一切香味隔绝在外面。
身上的白泡泡,已经没味,他顿觉索然无味。
他甩甩小尾巴,有点烦,早知道有今天,就不让她发现自己可以变身,那现在肯定还能帮他洗澡。
叠在盆边的奶白毛巾格外碍眼,他凶狠地龇牙,一甩尾巴把毛巾扇飞。
小尾巴刚扇出去,毛巾飞在空中,前面的门“吱呀”打开,枕头穿着奶白的睡衣出来,手里拿着毛巾擦头发。
小蛇吓一跳,怕她发现自己扇飞了毛巾,赶紧从水里飞起来,一口叼住毛巾,将自己裹在里面,滚来滚去地擦,身上的水被毛巾擦得干干。
水祝欣慰道:“嗯,真乖。”
哼哧。
书上说,另一半可以帮另一半洗澡,为什么枕头不再给他洗?
嘶——
讨厌。
小蛇飞到床上,尾巴尖戳着,将罗珊睡过的床单戳到地上,又从衣柜叼出一床干净的放上去,把自己藏进去。
水祝把盆里的水倒掉,捡起地上的床单放进编织兜,坐到桌边,问春柚柚:“珊珊还没回来啊?”
“三楼。”
水祝点点头,端起锅里的饭菜叫小蛇,小蛇没有应。
“不吃就没有了哦,你真不吃吗?”水祝问他。
尾巴尖从床单里钻出来,摇摇,又缩回去。
水祝笑笑,端着碗吃起来。
刚吃完,罗珊抱着装满菜的编织兜下来,春柚柚帮忙接过。
满满一兜,绿油油的蔬菜。
“楼上还有吗?”水祝问。
“没了,就剩土豆还没拔。”罗珊拍拍手上的泥,“就两兜,别的不知道长不长。”
水祝点头,拨了拨菜,抱出一半的菜,交给罗珊,说:“麻烦珊珊抱去给她们吧,还是加一大碗米。这一半留着,明天给她们。”
春柚柚帮忙装大碗米,放进编织兜。
“水水你就是心好。”罗珊撇撇嘴,抱着出去。
水祝把菜放好,“柚柚喜欢吃什么,可以带回去,晚上饿了吃。”
春柚柚摇头:“不饿。”
“嗯,那你需要什么,自己拿。”水祝端碗去洗。
春柚柚站在桌边,看着她洗干净碗,又将锅勺洗了,把台面擦得干干净净。
手揣进衣兜按压指骨,春柚柚叫:“水水。”这是她第一次像罗珊叫她一样叫。
水水回头。
春柚柚摊开手,手心一个带着血的,比指甲壳还要小的东西。
水祝走过去拿起来,很小很薄的一片,透明得像蝉翼,如果不是粘着血,她不一定能看得出来,特别是在灯光下。
“这是什么?”水祝问。
春柚柚解开衣服,脱掉左边,露出肩膀。肩胛骨一片血肉模糊,皮肉外翻,坑坑洼洼的一个洞。
“半夜肩膀痛,在镜子里看见这有针孔,有个红点,像打针后的血珠。”春柚柚指着肩膀,面不改色地说,“是突然痛起来的,睡觉前我反锁了门,不会有人进来,但是……”
“肯定有人进来,在这里扎了一针,然后我把痛的地方挖了,就看见这个。”挖肉那么疼的事,却被春柚柚说得平淡至极。
“还有没有哪里疼?”水祝将上面的血擦掉,打开台灯对着灯光翻转。
每翻转一下,就折射出一道光,银色的光,打在墙壁上。
除了光,她也看不出有什么。
难道是定位器?不像,也用不着,城堡里里外外到处都是监控。水祝皱眉。
“没有。”春柚柚盯着墙上的光,“今早出门时被佣人叫住,让我去262房间,里面……陈欣在里面。”
“陈欣?”水祝拧眉深想那是谁。
“陈欣住262。”
262,陈欣?不是都去跑步了吗?
水祝问:“哪个佣人叫你去的,你们说了什么?”
“让我们选种子的佣人,没说什么,佣人让我们呆在房间里不要出门。”
选种子?是艾弗瑞。
“跑步结束又放你们出来了?”水祝问。
“嗯,陈欣没出来,还在房间。”
水祝想得脑子都快爆炸,没有头绪,但一种古怪的念头盘旋在脑里,飘飘散散,怎么都抓不着。
她使劲锤锤头,希望能把那飘渺的思绪砸出来,却是越捶越混沌,像煮了一锅沸水,凶猛地翻滚。
正这时,罗珊提着空空的编织兜回来。
两人霎时沉默。
罗珊倒杯水喝一大口,刚吞下,迫不及待大骂:“草他妈的就跟喂猪一样,我还没下楼,就冲上来抢——哎,你们怎么都沉着脸啊。”
水祝把黑曼巴赶到门口看门,反锁门,小声问罗珊:“今早跑步你看见陈欣了吗?”
“262 啊?看见了啊,一直在我前面,那跑得贼溜快,跟老鼠似的。”罗珊说,“怎么,又来偷菜啊?”
春柚柚瞬间惨白了脸,手都在抖。
“那她回城堡了吗?”水祝又问。
“谁管她回不回城堡啊。”罗珊杯子往桌上一放,坐到桌边,抬头看站着的两个人,发现她们的脸色有点难看,后知后觉摸出点不对劲。
罗珊撑起来,凑到她们中间,神秘兮兮地问:“出事了?”说完,看见春柚柚肩膀上的血,“你这干嘛了啊,被蛇咬了啊?”然后转身去箱子里提出药箱,给春柚柚上药,剪断纱布,缠上去。
“柚柚今早和陈欣呆在一起,陈欣没有出过城堡,或者珊珊你看见的那个假的,也可能是真的。”水祝沉重地说。
“啊?不是吧,陈欣鼻子上那颗痣贼他妈明显,我不会看错啊。”罗珊给纱布打结。
“房间里的陈欣也有痣,很正常,和平时一样。”春柚柚说。
水祝说:“先不纠结谁真谁假,我们可以肯定一件事,不管我们是活是死,已经有另一个我们。城堡里的女生,可能正在被替换。我们现在接触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假的。”
“珊珊,柚柚,今晚我们一起睡吧,互相照应。” 水祝摩擦那块蝉翼一样的东西,找盒子装起来,“这个东西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先放着吧。”
春柚柚点头,接过盒子放到桌上。
“草,水水,我怕。成天面对假人……啊!”罗珊说着说着,夸张地缩肩打抖。
“没事,我们尽量别分散——”
“咚咚咚——”
水祝正说这话,房门被拍响。
三个人互望一眼,罗珊摇摇头,往桌子后面站,一副准备躲的模样。
“谁呀?”水祝指指桌上的盒子,示意春柚柚收起来。
“水小姐,请开门,我找春小姐。”艾弗瑞的特有的温和声音,隔着房门传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12 20:58:02~2020-03-13 17:14: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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