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
山巅之下, 是巨大的天坑,足有几百米宽。
金灿的阳光将下面照得通天大亮。
天坑下,草木丛生簇拥着一颗颗高大粗犷的树, 繁密的枝丫上结满红色的果子, 像葡萄一串一串, 又如樱桃红得剔透, 在金阳下,泛出水亮般的光泽。
一颗颗树, 延绵到视线的尽头,树上串串红果子在硕大的树叶间,半隐半现, 水泽的光亮诱得人垂涎三尺。
水祝舔嘴,空咽口水。
红果子长得极好看,好看得想立马塞进肚子里, 似乎比水的诱惑力还要大, 水盈盈得比水还要好喝的样子。
水祝蹲在那里。
许久, 她才缓过神来,惊喜地问小蛇:“那可以吃?”双眼绚丽得像清晨的彩虹。
小蛇盯着她的眼睛, 点点头。
比起下面的红果子,在他眼里,枕头的眼睛更好看, 好看得如果她有多长一双眼睛,他一定会吃掉她的眼睛。
吃掉她的眼睛,他也可以长出她那样的眼睛。
吃掉她的舌头, 他也能长出和她一样的舌头。
吃掉她——
吃掉她的头发——
他是不是可以长出枕头那样柔软的头发!
头发,头发,头发。
小蛇张嘴,露出最里面白白长长的小毒牙,双眼冒光地盯着她,盯着她掉出头巾的几缕发丝。
嘶!
想吃!
好想吃!
真的好想吃!
他扑上去,缠在枕头的脖子上,蛇信子卷住她的散发,往嘴里一拉。
枕头头一歪,“嘶嘶嘶”直抽冷气。
水祝抓住自己的头发,紧紧压在耳朵上,“松嘴,不准扯!”
她话说得有点儿凶。
是真疼到了,小蛇看见她在皱眉。
他松开蛇信子,把头发还给她。
他不是故意的,以后会趁她感觉不到疼的时候再吃。
“水水!”
罗珊的叫喊声远远荡来。
水祝站起身,对她们摇手,“上来!”
声音碎成几半传回去,一群人不知道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站在原地,没有动。
水祝以为她们没有听见,提高声音大喊:“上来!”
嗓音开得太大,吼得喉咙撕痛,干沙沙的像刀在割。她拿出水瓶,“咕噜咕噜”灌水,水流过喉咙,干痛的感觉瞬间消散不少。
“上面有什么?”有女生双手扩在嘴边,大声问她。
水祝拧紧瓶盖放回背包侧边,回应她:“吃的——”
话音刚传回去,女生们再没有迟疑,争先恐后奔进草丛,向山巅爬来。
丛生的草木将她们完整掩埋在草里,水祝站在山巅,只能看见她们藏在草丛里晃动的头顶。
下午三点过的烈阳洒下,照耀出女生们五彩斑斓的发色,移动在青绿的草丛里,好似生长出一簇簇野花,点缀着幽深的森林。
真好啊。
水祝望着她们。
如果不是在城堡,没有Nake,她们也不过是结伴游山玩水的伙伴,不会为了山巅有没有什么而迟疑,哪怕没有吃的,她们也会爬上来,看日落,或许再看一场日出,拍几张照片,晒朋友圈,夜晚烤火喝酒聊天,一起等着朝阳从地平线升起。
一切都那么美好。
水祝坐在地上,看着春幼幼艰难地被周开开拖着,她的身后跟着双花花,每当春幼幼走不动时,前面的周开开拉她,后面的双花花顺手推她一把。
她们穿过杂草丛生,踩上被大蟒压出来的草地,平稳地走到山坡脚。
周开开率先爬上树,蹬上半坡凸出的一块石头,然后回身去拉春幼幼,春幼幼因为腹部受伤,使不上劲,刚抓住树干就撑不住往下掉。
身后的双花花忙双手抱住她的脚,将她往上面顶。
春幼幼踩着她的肩膀,终于翻上树干,爬到周开开身旁。
水祝看了她们一会儿,站起身往山巅的另一边走。
虽然天坑近在眼前,但她们还需要翻上另一座山,从这边下去,再爬到天坑边缘,才能进入天坑里,去吃到红果子。
“小蛇,你能找到吃的,那能不能找到水源呀?”水祝弯腰寻找离天坑最近的路。
小蛇甩着尾巴指向天坑。
“里面有水?”水祝诧异道。
小蛇点点头。
“里面是不是还有别的?”水祝惊喜地望着他。
小蛇点点头。
还有很多东西。
冒着烟雾的大水池,可以让她洗澡。
像她唇畔一样粉嫩的花瓣,她应该会喜欢。
有黄瓜一样一条一条的细长的东西,有点儿像她种的豆子,应该能吃。
他最满意的是,里面没有摄像头。
虽然有蛇,等他去了,有蛇也能变成无蛇,有他在那,没有蛇敢来。
里面有很多东西,他相信枕头会喜欢。
“水水!水水!”
罗珊的声音从山坡下传来。
水祝忙走回去,看见罗珊正在坡坎下,和另一个女生双手托着陈欣往上面抬。
水祝忙伸手抓住陈欣,拉上来。结果没料到陈欣有点重,直接被陈欣扑倒在地上。
她还没来得及感受一下被压的痛苦,身上的陈欣便被小蛇甩着尾巴扇开了。
陈欣摔倒在另一边,皱眉痛苦地呻.吟,转眼看见水祝坐起身,她唧唧哇哇地说:“看来罗珊说得是真的,你这条蛇不仅凶,还心思不纯啊,小妹妹你可长点心,哪天被它叼回洞里,叫你哭都没地方哭。”
“嘶!”小蛇怒目龇牙。
陈欣赶紧摆手,往后挪。
她没罗珊蠢,知道这条蛇凶还去招惹,蛇是什么,冷血动物啊,说咬人就咬人,就算水祝养成宠物也没用,哪天牙痒了,连自己主人也吞。
她退得远远的,捂着腹部坐起身,老狗蜷在她身后的草丛里。
“伤口裂了吗?”水祝看她痛苦的神色,问道。
“没裂,就是绞了一下,过会儿就好了。”陈欣抽出水杯喝两口水。
见她事不大,水祝也不再管她,转身去把罗珊拉上来。
“哪儿,吃的在哪?”焦急的声音响起。
水祝顺着声音转过去,那说话的女生上半边身体刚扑上来,下半身还吊在山坡上,就开始迫不及待地搜寻吃的。
唔,真的是饿得不是一般的狠,人还吊着,倒先惦记上食物。
水祝回手指了一下天坑,说:“那里。”
“那是什么?”
“吃的。”
“就红色那个?那能吃啊?不会被毒死吧……”女生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你叫我们上来,说的就是它?要是有毒,我们岂不是白跑一趟,走过去了还要爬回来!”
水祝瞎编:“能吃,我吃过。”
“真的?”女生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水祝点头。
自此,女生才缓过一口气,倒在地上喘气。
炙热的太阳逐渐西下,夕阳的微风吹过,带起阵阵凉意。
女生们陆续爬上来,累得躺在地上大喘。
水祝看时间,下午六点,比她预计的时间晚,不能再下山了。
山巅的上空依旧明亮,山下的森林却是一片昏暗,宛如另一个世界,早已进入夜晚。
水祝说:“我们要在这里休息一晚。”
“啊?不下去啊,快到了啊,这里缩下去,从那边爬上去,就到了啊。”罗珊手指着到天坑的山沟比划。
“珊珊,下面是森林,你看得清楚里面有什么吗?”水祝问她。
“乌七八黑,谁眼睛那么好啊。”罗珊说。
“珊珊你都看不清,如果集体踩到坑里,谁来救我们呀?”水祝拍拍她的背包,让她坐下来。
罗珊皱起的眉陡然舒展开,再不提现在还是明天下去的事情了。
罗珊一闭上嘴,整个山巅清净得只有风刮过树叶的沙沙声音。
微风随着夕阳西坠,逐渐变大,到最后刮起呼啸大风。
“山上风这么大,我们晚上怎么过?”衣衫单薄的女生裹紧外套,紧挨在另一个女生身旁,焦急地望向水祝。
她说话的声音都似乎被大风吹抖了。
水祝环视四周,她还真没仔细想过这件事。
她是被小蛇提上来的,又快又稳,没有消耗多少时间和体力,按照她的想法,她们是该下到山沟里休息一晚,再爬上天坑进去。
她是这么计划的,哪想她们爬上来用很长一段时间,体力也耗尽,上来便倒在地上不动,若真要下去,她们估计得滚着下去。
“生个火吧。”水祝说。
女生说:“这么大的风,烧燃了也熄啊。”
“那你想怎么办?下面去?”水祝瞥向山巅到天坑之间的山坑,“我倒是能下去,你们呢?”
女生瞬间哑了。
一天多没吃没喝,谁还有体力去和水祝比。
水祝不想再和她多说,起身去搬石头。
女生们也不好坐着不动,跟着搬石头和捡枯枝。
她们把石头堆积在刨出的土坑边缘,砌得老高。
陈欣点燃火,火苗刚窜出来,被风刮得左摇右晃。
水祝把高草压扁一片,坐在里面,身侧的高草将大风挡去大半,只余满耳草丛摩擦的声音。
火烧大了,她架上锅,拿出水瓶,一边往锅里倒水,一边问:“今晚谁守夜?”
罗珊立马举手,想说我来,却被陈欣一把拽住,往后拉去。
她瞪了陈欣一眼,抬头去看水水,才发现水水不是在问她们,而是在问昨天捡回来的几个女生。
双花花说:“我。”
话音刚落,又有一个女生说:“我可以。”
“我也可以!”她身旁的女生举手说。
水祝点头,“嗯,今晚你们三个人守。”
她把整瓶水倒进锅里,转头叫罗珊把剩余的水拿出来。
罗珊递给她,她一并倒锅里。
煮了大半锅。
“明天一定要下天坑,早上五点半出发。”水祝装好空瓶子,把土豆埋进坑里,“守夜很辛苦,可以分你们一个土豆和半碗水。”
“真的?”举手的女生惊喜地问。
“嗯。”
女生撞了身旁的女生一下,两个人相视笑起来。
其余女生震惊一瞬,开始懊恼起来,脸色极其难看。
谁也没有想到会这样。
水烧开了,水祝给双花花三个人一人装一碗水,剩余的热水足够陈欣和春幼幼吃药,也够自己和罗珊喝上一碗。
她捧着碗,开水从碗里散发滚烫,暖得人很舒服。
远处天空,夕阳的橙黄和橙红叠出深浅不一的颜色,绚丽极了。颜色未淡下,天空未黑,便已经升起一轮月亮,圆圆的,扩散的皎洁光芒在橙红里略微刺眼。
水祝一手抱起小蛇,低头问他:“喝水吗?”
小蛇摇尾巴。
水祝便独自把水喝掉半碗,摸出番茄放到他嘴里。
他咬住,用牙齿一点点磨碎吞下,大番茄在嘴边逐渐变成小番茄。
看得女生们忍不住吞口水。
蛇都比她们吃的好。
蛇都有吃的,她们却连一口水都没有。
越想越气,越看越气。
这种事情真的不能深想,想得越深越能把自己气出心脏病来。
于是,她们转过身,往草丛里躺去,扯起外套裹住头部,进行一天的深沉休息。
土豆的香味传出来,周开开从火堆里掏出土豆,将土豆往草上滚几圈,把灰烬擦掉,分给她们。
水祝小心翼翼触碰土豆,烫得指腹疼。
小蛇拍开她的手,尾巴卷起土豆,滚两圈,火烧的土豆慢慢变成温热。
他递给水祝。
“谢谢哦。”水祝奖励似地摸摸他的头,接过土豆剥皮吃。
烧的土豆很香,外面一层像烤过一样硬,吃起有种烤红薯的香,里面却是酥软。
咬一口,嚼在嘴里,吃得格外满足。她用留下的半碗水简单漱口,抱着小蛇滚进草丛里睡觉。
怀里的小蛇坐起身,望着她熟睡的脸,歪头。
他发现,她的睡眠极好,不管在哪都能睡得又快又香。
神奇的枕头。
他翘起尾巴尖,悄悄爬上枕头的头发,缠绕住。
她睡得那么香,扯几根头发,不会疼吧?
小蛇卷住头发,一点一点往下拉,散乱的黑发被他拉得笔直,他微微用力。
“唔!”
熟睡的枕头正好侧个身,绷直的头发扯得她头皮生疼。
她痛苦地皱脸,抬手捂住自己被扯疼的脑袋,迷迷糊糊睁开眼。
小蛇吓得立马松开她的头发,身体一软,栽进她的怀里,闭眼装睡。
水祝模模糊糊扫视周围一圈,视线和感官里,只有呼啸的大风,摇曳的高草,和不远处女生们睡觉的呼吸声,还有枯枝被燃爆的“嘭嚓”声。
她摸摸小蛇,他正一动不动躺在她怀里。
水祝“唔”了一声,揉揉被扯疼的头部,闭上眼,继续睡觉。
均匀的呼吸声传出。
小蛇睁开眼敛,望着漆黑的虚空,发呆。
良久,他摸摸自己光秃秃的脑袋。
如果他长出头发,他愿意给她扯着玩,尽管枕头觉得痛。
可惜,愿意的前提是,他要有头发。
他瘫在枕头怀里,心情复杂。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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