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城堡在远方倒塌, 巨大的火焰在空中熊熊燃烧,黑烟从橙黄的火星里冉冉升起。
直升机嗡鸣盘旋,在巨大的蠕动的灰白蛇蟒中掉进火焰。
嘭!
直升机爆炸, 火星四处飞溅。
水祝站在黑土上, 一架架直升机从头顶盘旋而过。
周围, 延绵千米的黑土里钻出一条又一条的蛇, 向城堡,向黑外外围爬去。
成群结队的, 密密麻麻的,五彩斑斓的,像潮水一样翻涌。
“啊!”
一条蛇从刚爬出来半个身体的女生的头上爬过去, 吓得她摔倒在洞里,尖叫吸引得路过的蛇爬进去,尾巴缠住她, 拖上来, 往城堡里带。
“救命!救救我——”
女生在蛇群里蹬脚挣扎, 没有人敢上前,后上来的几个纷纷躲在水祝身后, 拼命捂住自己嘴不敢大喘气。
正片黑土,只有水祝身边,有一块没有被蛇污染的空地。
“水水, 走啊!”罗珊推搡水祝。
水祝望着远处的熊熊大火和城堡,努力睁大眼寻找什么。
最正确的做法,是她们现在抓紧时间逃, 但是——
她看见了一条水纹的大尾巴,在明亮的火焰里泛着水灵灵的光泽。
她看见了小蛇的尾巴!
水祝提起脚,向城堡的方向跑去。
沿路的蛇往两边散开,为她留出可供她奔跑的路。
“水水!”
“水祝!”
罗珊和陈欣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水祝头也不回。
在她跑远后,原本安全的地方再次被蛇侵占。
她们无可奈何,快速去追水祝。
“水祝。”陈欣一把拽住她,“我们应该跑。”
水祝挣脱她的手,“小蛇在那边。”
“它是蛇!你命重要还是蛇重要?回去你还可以养,养一条十条都可以,现在是逃跑最好的机会,难道你想被炸死在城堡里,还是想醒来发现自己在实验室里被绑着做实验?”陈欣认真地盯着她。
“水水,我们跑吧,跑……”身后的女生小声地乞求她。
蛇能主动避开水祝,只要水祝带着她们跑,一定能跑出去。
有女生大步跨上前,挡在水祝面前,企图阻止她进入城堡。
“你们先走。”水祝从女生身边绕开。
“你不能去!”女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伸手拉住她。
“放手。”水祝盯着她,一双眼睛黑到很沉。
女生被唬住了,抓住她的手不自觉地松开。
水祝抽出手,快速向城堡冲。
“我也去,阿珠还在里面。”罗珊对陈欣说了一句,跟着水水跑。
陈欣“啧”了一声,不知道是在嘲讽自己还是嘲笑勇往无前的两个人。
她甩甩手腕,看了春幼幼一眼,和她一起追上去。
留下的女生们怕极了涌来的蛇,心里再愤恨,也得去追。
临近城堡大门,水祝脚尖一拐,绕到城堡另一边,离火焰越来越近的地方,空中里火.药味浓重,大火烧得空气滚烫。
“小蛇。”水祝躲在建筑物后小声地唤着,她不敢叫太大声,怕引得上面的人注意。
火焰劈里啪啦的燃烧,将她的声音完全覆盖。
轰——
一根束柱在前方倒塌,失去支撑的檐角瞬间刷啦倒下来,砸在地上,四处翻滚,火苗顺势蔓延,附着可燃物快速扩散。
水祝被人猛地拽进一扇门里,人刚进去,燃烧的飞檐落在门口,小部分火焰在土里扑灭升起黑色的烟雾,几簇火苗窜上门,迅速爬进城堡里,星星小火旺成熊熊大火。
“没事吧水水?”罗珊提着水祝的手腕,往她身后看有没有烧到。
水祝摇头:“没事,谢谢。”
“阿珠还在楼上,我们现在去抬下来?”罗珊说。
水祝环视一圈,她们正在后餐厅,穿过餐厅就能上二楼,很近。
“好。”水祝带头往前走。
城堡内部,头顶,地上,身边,墙上,每一处,都爬满了蛇,城堡象一个集装箱,每一个角落都被蛇塞得满满当当,一丝不露。
腥臭浓郁,蛇嘶蔓延。
她们如入无蛇之地,在被蛇开出的那条道上,顺畅无比地走进城堡大厅。
空旷的大厅里,没有高台,没有容器,没有陈娇娇的尸骨和旋盖在二楼廊外的尸体。
满城堡的蛇四处蜿蜒涌动,淹没无数的佣人和男人,他们在蛇群里翻滚挣扎,第一次发出瘆人的尖叫,撕心裂肺的嘶嚎,枪声和蛇嘶混杂在一起,渐渐的,只剩下无处不在的蛇嘶。
佣人和男人被蛇群撕咬得尸骨不剩,洒在空中的白色粉末散发出淡淡的香味,曾经是蛇最爱的味道,此时此刻,宛如白开,起不到丁点作用。
水祝停在楼梯口,侧头对罗珊说:“这里不是城堡。”
“啊?不是一模一样的啊。”罗珊率先往上面走了几步。
水祝没有阻拦,只有让珊珊亲眼看看才行。
206,空旷的房间。
床,衣橱,桌椅,全是崭新,纤尘不染的新,又新又空,空到床上连床单都没有。
“这……”
罗珊不可置信地连推几扇门,每一间都是一模一样的空。
“草!”她大骂一声,“这他妈是哪?”
“走。”水祝拽她,“是另一个城堡。”
“草!”罗珊一脚踹在墙上,“阿珠还在城堡里,老子要回去!”
罗珊力气极大,水祝拽不动,只好送开她,向陈欣示意。
“罗珊。”陈欣走进房间。
水祝顺着走廊向楼梯拐角走,她好像看见什么东西,极度眼熟的东西。
手术刀紧握在手心,她小心翼翼挪过去,贴着墙壁,试探性往前面挪。
走廊上的女生见她如临大敌的模样,俱是害怕地躲进屋里。
水祝回头望了一眼,春幼幼不知从哪儿捞了一个衣架,战战兢兢地跟上来。
水祝挥手,示意她躲起来。
春幼幼摇头,两颗眼珠又怕又执着。
水祝无奈,轻手轻脚往前走几步,猛地探出身去,扬起手就要向躲在拐角处的不明东西扎去。
手还没有彻底扬起,腰间搭上一只冰冷有力的手,那双手微微用力,水祝整个人被带了过去,一头装进裸露的怀抱。
“祝祝。”小蛇轻呢地蹭蹭她。
水祝慌跳的心脏瞬时平下,她紧紧搂住小蛇的脖子,没出息地红了眼睛。
她沙着嗓音问:“为什么要丢下我。”
“没有。”
“你把我扔给蛇,自己跑了。”水祝控诉道。
“没有。”
怀里的人发出沉重的鼻音,小蛇用手扒开她的头,看眼一双红通通的裹满泪水的眼睛,他一下就软了神情。
小蛇戳戳她的额头,又揉她的头发,说:“老森蚺说Nake在另一边,我想过去看看他,再回来找你,游一半,发现他来了这里。”
他说的轻轻松松,可是哪里真像他说的“去看看”那么简单,他就是想单枪匹马去杀Nake。
他在海边变成人蛇给那些医生看,只是为了让Nake产生浓厚的兴趣,将目光从她们身上转移到他身上,好让她们跑。
水祝说不出想清楚这些时是什么心情,很痛苦,难受到要窒息,甚至是像外面一样爆炸都比现在的心情轻松很多。
“我们一起走,不要丢下我。”喉咙酸涩到胀痛,水祝止住快要变成哭嗝的痛苦,对他说。
“嗯。”小蛇低头吻在她的眼角,从眼角溢出泪水被他舔到嘴里,咸的,但没以前苦,有点儿淡淡的甜味。
眼睛被舔得湿湿的,水祝红着脸推开他,诺诺地说:“你……别舔……”
“嗯。”小蛇卷起舌头,从她的睫毛上扫过,留下冰凉凉的气息。
眼睛的湿润接触空气,霎时变得湿凉,水祝猛然惊回神,她抓着小蛇的肩膀,快速说:“幼幼在后面,你不要让她们看见——”
话未说完,她视线跃过小蛇的肩膀,才攸地惊觉他们已经离开了楼梯拐角。
“幼幼她们还在二楼,有很多蛇,会不会危险……”水祝趴在他肩膀上,小声说。
“没有危险,有蛇送她们出去。”小蛇说。
“那你呢,Nake还在这吗?”
小蛇歪头,伸舌舔了一下嘴角,说:“他死了。”
“啊!”水祝震惊地从他肩膀上撑起来,“死了?真的?在哪里?”
小蛇转溜眼珠,毫不犹豫地说:“在老森蚺肚子里。”
“怎么死的?”水祝双手捧住他的脸,和他面对面。
小蛇不再转溜眼珠,一瞬不错地盯着她,“我咬死的。”
话音刚落,怀里的人立即放开他的脸,柔软的小手扒拉着他的身体,一颗小脑袋钻来钻去地仔细检查他。
小蛇配合着抬起自己的大尾巴,在空中摇来摇去,让她看得清清楚楚。
“没有伤。”他一本正经地说。
水祝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观察他,打量他,检查他,大尾巴上的每一片蛇鳞都不愿意放过,直到她真的找不出一点伤,才作罢。
“你真厉害!”水祝一口亲在他的脸颊上,随后紧紧抱住他,“这样做很危险,别这样,我……我很担心。”
“嗯。”小蛇满足地笑起来,嘴角翘得老高,漆黑的眼里闪烁着明亮的繁星。
“我们现在走吗?”水祝埋在他脖子上问。
小蛇抬眼,外面天光大亮,明亮的太阳交映着橙红的大火,将天空烧得通红,直升机和无数的蛇在火光里盘旋,弹药落下,蛇蟒击落在火焰里,瞬间被火舌舔舐干净。
他说:“你在外面等我。”
水祝撑起身,疑惑地望着他。
“和老森蚺道别。”小蛇说。
“哦。”水祝抿抿嘴,再次扑到他肩膀上。
“我和他认识很多年,以后见不到,我陪他聊会天。他老了。”小蛇用手指搅她的发尾,轻声说,“我让蛇带你出去,别怕,一会出去找你。”
老了,那就是没几年活了,那是小蛇难得的伙伴……
水祝心情很复杂,她剥夺了小蛇的自由,但是她想要小蛇的自由……
她小声说:“你多和他聊会儿,我在外面等你。”
“嗯。”小蛇甩甩大尾巴,细碎在水纹在光影里闪着磷光,非常漂亮。
随着他大尾巴的摇摆,一条蛇从外面跃进来。
白色的蛇,很粗壮,很长,雪白的,没有纹路,坚硬的脸部看不出任何表情,感觉不算凶。
小蛇绕着她的柔软发丝缠了几转,低头吻在她的额头,沉缓地说:“等我。”
“等你。”水祝使劲点头,扬起头碰了碰他的嘴角。
小蛇趁机舔了她一口。
雪白的蛇睁着灰蒙蒙地眼睛,立在他们身边眼睁睁看着。
小蛇卷卷舌头,不贪恋。
来日方长。
他将枕头放到雪蛇身上,手里的小人儿浑身紧绷,似乎很怕。
他又抱回来,搂在怀里轻轻拍她的背,“别怕,它不咬人。”
“不怕……”水祝坚强。鬼才不怕,除了小蛇以外的蛇,摸起来都很恐怖!
她说话的尾音都有点抖,小蛇轻笑一声,摇摇尾巴,从黑暗里钻出一条蛇,他卷过蛇叼来的厚布,将枕头像蝉蛹一样裹住,打结。
然后放到雪蛇身上,雪蛇卷起尾巴缠着她。
粗壮的尾巴将她缠得密不透风,只留下一双眼睛可以视物。
那双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小蛇。
小蛇勾起嘴里,眼里盛着笑意,像她曾经哄他一样哄:“乖。”
闷闷的声音从雪蛇尾巴里传出来。
小蛇笑了笑,扇了一下大尾巴。
雪蛇带着水祝飞速窜出城堡,呼啸的热风刮过,从留出的缝隙钻进来,模糊了水祝的视线。
她眨眨眼,眼睛清明时,从视线里快速闪过的是重峦叠嶂的高山大树,汪洋大海,还有远远冒着黑烟的熊熊大火。
轰隆轰隆轰隆的爆炸声响彻云霄,视线里的树林被震得哗哗乱颤,泥土翻腾。
莫名的,她的心跳慌乱得不行,耳朵里全是心跳砰砰砰快速的节奏,跳得耳膜鼓动,躁急的跳动迸发到喉咙,像哽了一块石块,不上不下,哽得人呼吸困难。
整个人被笼罩在致命的不安中,血液都快灌进焦躁,烧灼像被放在烧烤架上大火慢烤,身体一寸一寸的难受,难受得脑袋发昏。
她晃晃脑甩掉脑袋的浑浊,视线再次落向城堡时,一条足有二十米长的灰白大蟒从火光里窜起,直冲天上的直升飞机撞去,粗长的胡子随着它愤怒的咆哮不住颤抖。
老森蚺!
水祝瞪大眼睛。
在老森蚺身后,紧随着一条不大不小的蛇,水波般的大尾巴在天光里反射出粼粼光泽,亮得耀眼。
沉重的影子从天空急速向他砸去,他闪身躲开,在漫天的蛇群里,从另一个方向再次冲向天空。
天空有什么,有直升飞机,上面坐着刘东,许多男人和枪支弹药,或许还有Nake!
隐藏在脑海里炸.药在这一刻轰隆爆炸,水祝被轰得头脑空白,浑身僵硬。
小蛇在骗她。
Nake没有死。
他在骗她,骗她离开城堡,骗她离开。
他能一个人从海上去港口找Nake,怎么可能在她还在城堡,还在Nake的监控里,去杀死Nake。
骗子!
“骗子!”水祝从牙缝里迸发出怒号,发疯地挣扎,拼了命地将自己的双手双脚从厚布里解脱出来。
然而,小蛇亲手系的结,亲手裹的布,哪是她能挣脱的。
吼到嗓子发哑,挣扎到筋疲力竭,也没有松开一分,反而被雪蛇越缠越紧,缠到她连轻微的晃动都不允许。
水祝睁着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越来越远的城堡。
火光漫天,黑烟缕缕,她再也看不见那条会泛光的大尾巴。
城堡消失在视线。
火光逐渐变小。
黑烟丝丝缕缕。
天空被烧得通红,橙红到深层次的泛紫。
天空消失,昏暗的颜色出现在视线,阴寒的风刮过。
很长的时间后,天空出现,白色的天空,刺眼的明日,深蓝的海水,鳞光闪闪的海面,一艘艘渔船,渔船上摊着浓厚鱼腥味的网,岸边带着草帽的光膀子男人在搬运东西。
雪蛇的速度缓下。
然后停下。
它没有立即松开尾巴里的人,而是缠在树林里,缠在树上立了老半天,才松开尾巴,把人放在树丫里卡住,转身爬走了。
它的身后,还有上白条同样粗壮的蛇,它们对她吐信子。
“嘶嘶嘶,嘶嘶嘶嘶嘶。”
尔后,它们都走了。
独留她一个人在树上。
水祝睁大肿胀的眼睛看着它们消失在树丛间,她的身边,在瞬间变得空旷又寂静。
炙热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叶落在身上,烫得头皮发痛,脑袋里像装了针,正在一阵一阵地扎她的神经。
水祝抱住头,埋在厚布里,低声哭出来。
“谁他妈在那哭,出来!”高声大骂从不远处传来。
水祝蓦地抬起头,向声音发源地望去,一群衣衫褴褛的女生搀扶着走过来,肮脏的脸色带着惊恐和惧怕。
“嗝——”水祝咬住舌尖,将哭嗝吞下去,“珊珊……我……”
“草!水水你怎么爬树上去了?”罗珊从一棵树后钻出来,站在树下望她,“下来啊。”
“好。”水祝松开身上的厚布,叠好递给罗珊,双手抱住树干滑下去。
滑的速度过快,脚踩地时晃了晃,春幼幼急忙扶住她。
水祝转头就看见她哭得稀里糊涂的脸和红肿的眼睛,她看见这样的春幼幼,突然又有点想哭。
水祝压住汹涌的情绪,狠狠抱了春幼幼一下,说:“没事,别怕——”
说完最后两个字,嘴里苦得要命。
几个小时前,有人也对她说了这两个字。
“天啊!你们看!我们——我们——我们有救了!”女生的尖叫陡然响起。
脚步嘈杂,几个女生快速跑到尖叫的女生身边。
这是海角,海岸到海岸不算很远。
她们能极度清晰看见对面。
海岸的对面,低矮的灰白房子,一个个皮肤黝黑的光膀子男人在搬运箱子,他们将箱子里的东西倒在滚烫的地上,一条条活蹦乱跳的长长小鱼儿蹦跶几下,便奄奄一息。
一箱又一箱。
拿着水管冲洗地面的妇女,牵着渔网的老人,奔跑在岸边的小孩,时不时穿梭而过的小轿车……
嘈杂的城市声音,陌生的语言,海腥的空气,飘洋过海传过来。
“Hi——”几个女生站在岸边,挥舞着手,大声呼叫。
“Hello——”
“Please——”
在她们激情澎拜的砸东西挥手和呼唤中,终于有人发现了她们。
随后,一串串听不懂的粗狂嗓音被海风吹来。
她们又回了几串过去。
一群人隔着不算很宽的海,叽里呱啦半响,终于有人驾驶渔船过来。
“水水,我们得救了!”罗珊兴奋地叫。
水祝抿嘴。
“水水——草!”罗珊转身跳开。
一条灰色的斑纹蛇,从树上探下半个身体,对水祝:“嘶嘶嘶。”
然后,尾巴一松,一个人从天而降。
“卧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挂在树上的小猴叽Sue 1个;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