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裹挟着春天柔软的气息, 有洁白的白鸽挥动翅膀飞向湛蓝的天空, 偌大的暮城,从沉睡里醒来,焕发出勃勃生机。
盛开在窗台的红玫瑰艳丽娇媚, 无声凝视着穿着睡袍的女孩。
落在崔溯掌心的玫瑰花瓣成了她心口上的朱砂, 她笑得毫无芥蒂,没说要, 也没说不要,眼神温暖,呼吸如羽毛掠过湛榆心尖。
她的唇贴在她耳畔, 勾着若有若无的灼.热:“花瓣, 我收下了, 谢谢阿榆姐姐。”
她规规矩矩地退开半步,距离拉开,湛榆热烈跳动的心脏渐渐平复。
她只是不想再克制心意了。至于阿溯明明喜欢,为什么不应她, 湛榆有自己的一套说辞。
再开放的女孩子,面对爱情婚姻都有她的固执坚持。阿溯不松口, 大概是要看看她心诚与否。
她愿意等。
秋姨从玄关换了拖鞋,抬头, 看到的就是两位千金小姐并肩赏花的背影。很是般配,她笑了笑。
如果这世上有一个人能让大小姐开心,那么那人是男是女想想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老夫人临终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过于早熟懂事的孙女。本该肆无忌惮的年岁却乖巧通透地令人心疼。
大小姐十岁离开奉北,老爷子再是舍不得, 不也松手了?
让大小姐一辈子幸福顺遂,这是老夫人留下的遗愿。轻飘飘的一句话,在湛家,是堪比免死金牌一样的份量。
只要老爷子还是湛家掌权人,哪怕大小姐不管不顾地把暮城翻个天来,那也使得。
她喜欢崔小姐,想要崔小姐,崔家势大,老爷子嘴上说要不起,私心里哪舍得孙女委屈?
好多事,局外人早已看透。讽刺的是身在局中,如三少爷,如三夫人,甚至十六岁有早慧之名的枫小少爷,他们没看透。
热气腾腾的饭菜摆上桌,秋姨喊人用饭。
窗前,湛榆从容地握着崔溯细白的手腕:“阿溯,吃饭去吧。”
“嗯。”肌肤传来温热嫩滑感,看着她的侧脸,崔溯恍然预料到了今后。
她会陪伴姐姐一生,而姐姐会一如既往地待她温柔。
如果是梦,那肯定是最美最不愿醒来的梦。
比美梦更幸运的,是梦想成真。
她和湛爷爷有言在先,在这个世界上,不管是和姐姐谈恋爱,还是做姐姐忠诚的伴侣,没有人比她更合适。
崔溯是这样想的,也会这样做。
一蔬一饭每日相守的温情流淌在她们眉间,秋姨看得惊奇。不过一晚,大小姐怎么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
思绪再度跑偏。
她暗叹一声:大小姐虽然没谈过恋爱,可能轻轻松松用最短的时间把崔小姐的心拿下,本事大得很。
要说两人相处和之前最大的区别,应该是大小姐对崔小姐的态度不再避讳,想要占有的欲.望没了朦胧遮掩,更透明,嚣张。
在情场你来我往的规则里游刃有余,带着点女孩子无法拒绝的坏,和耿直的挑.弄。
“吃饱了吗?”湛榆放下竹筷。
崔溯用手帕擦了擦唇角,没来得及开口,门铃被按响。
提着医药箱身穿白大褂的云医生准时来为湛榆换药,淡淡的药味飘散,嫩白漂亮的小臂因了伤口的缘故,此刻看起来多了分狰狞。
看着姐姐隐忍不发的表情和抿成一条线的唇,崔溯走过去:“云医生,麻烦下手轻点。”
斯斯文文的云医生惊讶地看着她,调笑道:“心疼了?”
自来熟,说话的腔调带了丁点轻浮。
崔溯不说话,漠然地盯着她接下来的动作,盯得书后背直窜冷气,领教了这位小姑娘不好惹,她重拾正经:“行,知道了。”
离开前云书偷偷扯着湛榆袖子和她说悄悄话:“眼光很不错嘛!漂亮得惊心动魄,就是冷了点,对你倒是关心。”
她酸成一颗柠檬,没好气地瞪了小朋友一眼:“怎么我就没有这么好运?说说,你从哪里拐来的?”
“她姓崔。”
“崔家人?厉害了,崔家人你也敢动。”云书这会不酸了,拍拍她肩膀,鼓励道:“看好你,加油!”
“我会的。”
“姐姐,该去上课了。”崔溯拎着书包走过来。
湛榆握着她手和云书一起下楼,坐在自行车后座,一只手环着那细腰,车子朝着北方行驶,留下云书提着她的医药箱,羡慕地口水要流下来。
这么一个绝色小美人,冷冷的,真带劲!
可惜,是崔家人,还是阿榆小朋友看中的白菜。
单身狗的沮丧牢牢击中她脆弱的心,叹了口气,换上与她白衣天使相衬的气质,打开车门,背道而驰。
两个轮的车子不紧不慢划过横桥,崔溯巴不得时间过慢点,再慢点。
感受到身后姐姐火.热的视线,她勾唇笑开:“姐姐,我背上有点痒,你帮我抓抓好不好?”
湛榆眼睛一亮:“好!”
回答地过于清脆直接,崔溯脚下刻意控制着速度,姐姐的手在她脊背挠呀挠,试探着,摸索着,让人想到蹲在碗边喝水的猫。
手指划过细长肩带,掠过蝴蝶骨,犹犹豫豫地停在内衣扣子,湛榆指尖酥酥.麻麻,享受着这种心惊肉跳的暧.昧情.愫。
暮春时节,穿得单薄,她能清晰描摹出贴在阿溯脊背的胸.衣轮廓,这很不光明。阿溯还没答应做她女朋友。
念头浮起,她收了手,面色如常地问:“还痒吗?”
哪怕看不见她眼底深处翻涌的浪潮,崔溯依然能从她刚才的举动窥探出真相,压下泛起的细微触动,她用力蹬着车子穿过长街:“不痒了,谢谢姐姐。”
“不客气。”
湛榆失落地眨了眨眼,还没摸够。
天说热就热了起来,上完体育课,玩疯了的男生手指转着篮球从外面进来,哪怕开着窗子,春春躁.动的汗味还是在教室萦绕不散。
崔溯难受地皱了皱鼻子,放下笔,一声不吭地看着她的同桌。
“怎么了阿溯?”
“熏得我头疼。”
她眼神委屈,绝对的美色碾压下,湛榆一颗心不受控制地砰砰乱跳:“来…来我这里。”
她拍了拍大腿,期待地看着她。
教室喧嚣,貌美的少女笑着趴在她腿部,凝神假寐。姐姐身上的味道很好闻,重要的是,她又能借机调戏姐姐了。
湛榆身子直挺地坐在那,慢慢地手放在她长发轻抚,自成一格的清净之地。
副班长无意撞见这一幕,脑袋里的烟花噼啦啪啦炸了起来,已经发展到这样亲密的关系了吗!
看着冰雪女神对着别人化身成猫,还露出柔软粉嫩的小肉垫,他酸得牙都要倒了。
别人散发的是恋爱馨香,他呢?也只能勉勉强强散发单身狗的清香了。
他抬起胳膊闻了闻,脸一黑,浓浓的汗味无情地打碎了他的美梦。
趴在她腿上,崔溯还真想睡一觉。
“好点了吗?”再过五分钟就要上课,哪怕舍不得,湛榆也得开口提醒。
“好点了。姐姐,就是我的灵丹妙药。”直起上身,崔溯慵懒地靠在她肩膀:“姐姐你说,我们刚才像不像在做坏事呀?”
做坏事……
湛榆禁不住浮想联翩,她温温柔柔地捏着崔溯手腕:“嗯,是有点像。”
“姐姐竟然不害羞吗?”
“这……”湛榆指腹摩挲着她如玉的肌肤,嗓音微哑:“这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
我想要你,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做坏事什么的,早晚都会有啊。
她说得理所应当,意思藏着诸多暧.昧,崔溯生出种被她反调戏的刺激感。棋逢对手,姐姐是这样知情识趣,直白地讨人喜欢。
周末。清早,用过早饭,闲来无事湛榆捏着棋子摆在棋盘,邀请崔溯同她破局。
临近高考,她们心态一个比一个稳,成绩好,根本不用担心能不能报考同一所学校。两人相处,按照秋姨的话说,多的是闲情雅致。
光从窗子照进来,一室温馨。
“想不到,姐姐除了精通钢琴,还是个围棋高手。”沉思一会,崔溯从棋盒里拾起一枚白子落在右边角。
“算不得高手,我自幼被爷爷奶奶教养,爷爷磨练我心性,奶奶教我各种她喜欢的东西。我三岁摸棋,七岁练国画,八岁学钢琴,一身本事,都离开她。
奶奶这辈子最爱的是爷爷,其次是我,在我之后,她最爱姑姑,姑姑之后,她爱设计,爱下棋,爱其他好玩的、有趣的。”
提到那位早已驾鹤西去的老人,湛榆面色动容。
兴许是阿溯望向她的眉目明媚动人,激发了她倾诉的冲动。这些话深藏心中从没和别人说过,现在,却想和她分享。
看她在酝酿措辞,崔溯坐姿端正,洗耳恭听。
湛榆指尖捏着圆润的棋子,目光悠长感怀:“奶奶是我见过最有胸襟才华的女人。她师承云家传奇国手,活成了很多人做梦想成为的样子。
她去时握着我手劝我不要哭,我还记得她说的那句话,宁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她怕我将就,怕我苟且,怕我和现实妥协活不出一个人样。爷爷对我疼爱有加,他爱在我身上,就是爱在已故的奶奶身上。
奶奶临终把我交给爷爷,要我一辈子幸福顺遂,平安喜乐,和爷爷相比,她更爱我。
两岁那年我发.烧昏迷不醒,奶奶抱我往云家去了趟,之后病好,对我比之前还要好。
是她让我知道了被爱是什么感觉。我敬爱她、感激她,很多时候,也想她。”
崔溯微微用力握了握她的手、:“奶奶泉下有知会为姐姐感到骄傲的。因为姐姐很优秀,不仅优秀,心肠也比大多数人好。
温柔的人,上天不会苛待。哪怕一时有风有雨,风雨总会过去。那个时候你再抬头看天,必定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原来阿溯这么会安慰人?”湛榆轻柔地回握她的手。
眸光流转,崔溯被她看得心口生热:“姐姐,该落子了。再不回防,你可要输了。”
“不会输。”棋子啪嗒落在棋盘,声音清脆。
你来我往,个中较量,观棋局,如观人心。这同样是奶奶教给她的话。
棋盘之上,阿溯招招留情,每到最后一步就要对她心软。这局棋,哪怕闭着眼睛下,眼前这人都会让她赢。
阿溯,在哄她。
心尖漫开一股暖流,四肢百骸都舒舒服服的,被人哄的滋味很好,心思翻转,她故意走臭棋,想看看阿溯能做到哪种地步。
坚持了十个回合,崔溯举棋不定,眼神嗔怪:“姐姐在逗我玩吗?再这样走下去,我就要恼了。”
“别恼。”
“那姐姐配合我,把局势扭转回来,我好心让你赢,你还要刁难我,好过分。”
阿溯撒娇的样子也好看。
湛榆心痒痒的:“你……你亲我一下,我就配合你。”
“哦!哪有这样的道理?我陪姐姐下棋,一心想让姐姐赢,姐姐还要跑来和我讲条件?”崔溯从座位起身,身段柔软地坐在她腿上:“姐姐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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