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发给老爷子的剧本, 在第二天的傍晚得到了回复, 湛老爷子伤感地连叹三口气, 问自家好孙女:“怎么写出来的故事这么虐?”
“虐吗?”
“不虐吗?!”
倚在栏杆的湛榆穿着雪白色毛衣,长发自由地披散在肩, 一身清雅气质从那双眸子散发出来, 她纠结一会, 问道:“只有虐吗?没有希望和温暖吗?”
湛老爷子喉咙梗了梗。
是的,看不到希望和温暖。
故事太虐了,虐到了人心坎, 只觉入目皆是阴沉沉的暗色, 觅不到生机,像被抽去骨头的巨兽, 匍匐在地,面对命运的打压,苟延残喘,发不出一言。
他不说话,湛榆自然就懂了。她考虑一番:“那我再改改。”
湛念北从痛苦的回忆寻回清醒, 他动了动嘴唇:“不改也没事,总归是一部好作品。”
她摇摇头:“无法给人希望和温暖的作品, 怎么会是好作品呢?人世间的悲哀和无奈已经够多了。”
才二十二岁, 就已经开始考虑更多的事。
湛念北知道这个孙女是个有能耐有抱负的, 转念一想,崔家那丫头不也是在商海义无反顾的打拼?他鼓励了两句:“小榆,爷爷看好你,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这一年,湛榆打磨出了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部好作品。同时,认识了志同道合的朋友。
这一年,崔溯在崔氏财团用坚韧的心志和教人赞叹的能力在崔氏财团迅速扎稳脚跟,无人敢欺之以年轻。
八月,桂花飘香。
总裁办公室,助理捧着文件夹犹豫不决地敲响了门。
“进。”
冷冽不带丝毫人情味的嗓音。
一身白色西装的崔溯捏着钢笔头也不抬地批阅近期项目,助理不敢扰她,老老实实站在一旁等她忙完。
崔大小姐一入职场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工作狂,大年三十别人端着碗饺子,她抱着企划案钻研,人更是直接住在了公司。
冷心冷情,手段强硬,人又聪明的过分,凡事触类旁通一学就会,不到两年就有了自己坚实的根基,实在不可思议。
不过最让人惊艳的,除了她天生领导者的能力风范,还是那张越长越好看的脸。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真不知她笑起来什么样。
最后一份文件批阅好,崔溯拧好金色钢笔,疲惫且散漫地靠在椅背,双手交叉,一副冷艳模样。
她扫了扫呆若木鸡的助理,不悦蹙眉,看傻眼了的助理对上她的眸光竟是惊得出了身汗,崔总最不喜有人看着她发呆了。
她清了清喉咙:“那、那位有消息了。”
“好好说话。”
小助理赶紧站直身子,知道大小姐有心听她回禀,她用最短的时间恢复常态,打开文件夹放到摆放规整的文件桌:“湛小姐开始为电影写剧本了,还交了新朋友。”
那是一张照片,照片上笑容清淡的姐姐推着坐在轮椅的女人不知在谈论何事。崔溯的手指划过姐姐熟悉却有些陌生的眉眼,心里滋味莫名。
照片上的姐姐和她记忆里的姐姐有了细微偏差,端庄秀美,温柔也冷淡,带给她的悸动只多不少。
笑意从她眼睛一闪而过,助理怀疑自己看花了眼,又道:“咱们派去的人被老爷子发现了。”
“知道了。”
“咦?那还要继续……”
“不必了。”
都被发现了还怎么继续?崔溯眸光微沉:说到底还是她能力不够。或许等她哪天能做到让爷爷完全满意,就能提早见到姐姐了。
“她爱上了拍电影吗?”
“是呀,湛小姐是学院里的高材生,被人称为导演系即将崛起的新星。”
崔溯目光仍未从那张照片移开:“她过的还好吗?”
“这……”助理抿了抿唇,小心道:“湛小姐两个月前生了场病,不过很快就好了。”
“嗯。”她不再多问,沉默着陷入长久的相思。
助理识趣退去,走前关好门。
半晌,崔溯盯着照片里坐着轮椅的女人叹了口气,也不知在叹什么:是羡慕她能陪着姐姐呢,还是……担忧呢?
毕竟很久没见过面通过话了,姐姐对她的心意可是变了?
意识到在想什么,崔溯懊恼扶额,指腹轻柔地拂过姐姐那道眉:“我错了,我不是怀疑你……”
她们说好了要给彼此全部的信任。
“你当然可以有朋友。”她轻轻莞尔:“但只有我是你名副其实的恋人。我信任你,就不去调查她了。”
崔溯音色婉转,喃喃自语:“姐姐,你会不会很想我?”
……
灯光下,湛榆坐在桌前认认真真从各种财经报刊剪裁出那人的轮廓,她动作很细致,就连呼吸都是轻的。剪裁好的纸片人被贴在本子上,已经积累了一小沓。
靠着裁纸片人度日成了她经久不厌的兴趣,报纸有一部分是晏汐送来的,剩下的全是她一期一期买来的。
所有的纸片人都是一人。
湛榆温柔凝视着。情意如酒,在分别的日子历久弥香。她撑着下巴看了好一会:“阿溯,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
努力的时光漫长而短暂,白驹过隙,又是两年。
坐在私人飞机上的女人紧张忐忑地握紧手指,她捋了捋发丝,精致的脸蛋白皙如玉:“就这样过去,真没问题吗?”
助理摇头摇得脑袋都要晕了:“没问题,一点问题都没有!天生丽质难自弃,大小姐不打扮都美得和天仙似的!”
崔溯看着镜子里面容色盛放的自己,问:“还有多长时间抵达?”
“大概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呀。
还有二十分钟她就能降临姐姐所在的城市了。
三年不停歇的奋斗,崔溯终于在崔氏掌握了一定话语权,甚至爷爷也做出了相应让步,成全了这次出行。
她想给姐姐一个惊喜。
不知姐姐见到她会是什么表情?是开心还是感动?她会冲上来拥抱她吗?崔溯低头笑了笑,想来不会吧,姐姐那么含蓄的人,要抱也是她来抱姐姐。
胡思乱想了好一通,飞机落地,乘坐前来接送的专车,崔溯开始了下一段期待的旅程。
秋姨在家里打扫卫生,地板擦得锃亮,门铃一响,还道是大小姐忘带资料又折了回来,门打开,她震惊地说不出话。
崔溯捧着大簇白玫瑰站在那:“秋姨,姐姐在家吗?”
“崔、崔大小姐?”秋姨恍恍惚惚把人请进来:“大小姐她…她出门了。”
“出门了?”
竟是赶得这么不赶巧吗?崔溯忐忑的心落回原地,她抱着花耐着性子插.进花瓶,坐在沙发乖巧地等了会,秋姨端着水果放在茶几:“您请。”
三年不见,多多少少还是透着生疏。
崔溯道了声多谢,秋姨看着她心里可谓翻江倒海,三年而已,崔小姐变化还真……还真大的!
冷漠的少女在职场摸爬滚打终究长成了风雨不催的大人物,一道眼神看过来她脑子里只剩下折服。不过一个照面,还真有几分崔老爷子年轻时候的气势。
秋姨局促地候在那,崔溯捏着牙签尝了口新鲜的草莓:“姐姐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大小姐吃过中饭就去学校了,晚间会回来。”
“嗯,您忙吧。”
“是。”
秋姨张了张嘴又咽了下去,这三年来的好多事,崔小姐不问,显然是想听大小姐慢慢讲给她听。
没必要抢了年轻人的话题,她埋头继续忙碌:崔小姐来了,大小姐如果知道肯定要开心疯了!
崔溯尝过了草莓,往洗手间洗手,不经意望见摆放在那情侣款的洗漱用具,她脸色一变。
推开卧室的门,枕头成双成对,她又是一愣。再去看其他,无一不是在证明这间房住着一对恩爱的情侣。
荒凉从心尖涌起,冷得她快要失去理智。她难以置信地闭了眼,再次睁开,迫切地想确认一件事。
患得患失的在房间绕了半圈,细节处升起的熟悉感让她想起了和姐姐在暮城的家。
她如释重负地湿了眼眶,真好,原来姐姐没忘记她呀。
不怪她一时想不起来,自从姐姐离开后,三年来她都是住在公司,不敢回家怕触景生情。
没想到姐姐却把家里的布局复制了过来。这里所有的摆设都是依着她和姐姐的习惯摆放,越看越熟悉。至此,崔溯才放心地去了浴室。
就连浴室都和想象的一样。
调好水温,她解了衣服撑着长腿迈进瓷白的浴缸,阖上眼,往事历历在目。
从发现姐姐把这里的家换成暮城的格局时,她就止不住笑,胸腔藏着巨大的欢喜,这份欢喜在歪头的瞬间看到檀木架的小相框时犹甚。
那是她和姐姐在清大凉亭拍摄的照片,她还记得姐姐在那里送了她一串上好的白玉项链,不避讳地许她亲吻。
于是浑身的疲惫在激荡的喜悦下荡然无存,崔溯脑海里已经在预想和姐姐重逢的场景。
躺在浴缸里险些睡着,水温渐凉,崔溯从里面出来,凭着越来越清晰的记忆不费力地从浴室角落的衣橱翻出一件崭新浴袍。
系好衣带踩着姐姐为她准备的那双拖鞋拐出门,径直入了书房。
姐姐书房向来都是高雅格调,崔溯笑着环视来回,不难发现摊放在书桌的厚厚本子,凑近去看,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一个个剪裁可爱的纸片人,竟然全是面对媒体时的她。
厚厚的本子,肉眼可见的细致用心。崔溯伸手点了点,对某人的爱又深重了一分。
走到哪里似乎都能发现姐姐思念她的痕迹,直到走累了回房休息,闻着萦绕在鼻尖的清香,崔溯裹着被子慵懒睡去。
三年了,还是头一回如今天一般放松。
这一觉她睡得香甜。
天边泛起金灿灿的晚霞,崔溯茫茫然地坐在床上,哪怕睡醒了也没等来姐姐,她失落地掀被子起身,照例将锦被铺平。
秋姨打电话催促大小姐回家时,湛榆正忙着在社团开会,手机静音。
想要倾诉的欲.望搅得崔溯失了往日沉稳,她闲来无事拿了房间的单反,点开录制视频的按钮,笑容明媚:“姐姐,你还记得我,你还爱着我,我好想你,你早点回来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捉虫。感谢在2020-05-21 16:04:09~2020-05-21 20:33: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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