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好的。
深秋, 落叶铺了一地金黄, 天边霞光笼罩。
从片场收工后湛榆乘车和崔溯来到云水医院, 遭遇车祸轻度毁容的谢初云今夜要做第一次修容手术。
除了探望好友,在她最需要的时候送上关怀和鼓励, 崔溯还藏着姐姐不知道的小心思。
病房的门推开, 晏汐穿着米白色的毛衣正坐在床沿为谢初云削苹果, 谢初云眼睛不眨地注视着她,情意如水恨不能从眼睛淌出来。
在娱乐圈打拼多年,看似风流不羁的谢初云实则是个痴情种, 崔溯原本还担心她遇到车祸后会消沉一段时间, 毕竟出事的那天,是一个人本该荣耀披身的一天。
可谢初云对于受伤毁容一事看得很淡, 因为晏汐并不嫌弃她。又或者,借着毁容,借着示弱,心爱的人肯心甘情愿回到她身边,于她而言, 还是值得庆幸的好事。
谢初云有句话说得很好:金曲歌后那是外人给予的荣耀,在她心里, 得到晏汐的爱, 才是最光荣最值得骄傲的事。
认识了多年, 她说那句话时凝在眼眸的温柔,让崔溯从心底由衷地祝福她。
得偿所愿,人间乐事。
晏汐腿脚不好, 一双手巧得很。苹果皮削了长长的一条,愣是在最后断开,她用小刀细心地切成小块,转手将果盘放在谢初云伸手能碰到的桌子,起身招待朋友。
“你们来了?”
“来了。”看她容光焕发,想来回到爱人的身边她心情非常愉悦。湛榆将系着蝴蝶结的果篮放在一旁,牵着崔溯的手随意地找了座位坐下。
难熬的三年,陪在崔溯身边的是谢初云,陪在湛榆身边的是晏汐,她们彼此心里都装着另外一人,称得上是互相陪伴。
谢初云靠着靠枕看了眼姿容气度更胜往昔的湛榆,难得的给了她一个好脸。
三年都熬了过来,可见湛小姐对阿溯的心意是真的。再者说有晏汐这边的关系,就是为了今后的幸福生活考虑,她也不可能当着女朋友的面挑衅她的朋友。
识时务的谢大小姐眼瞅着女朋友的注意力被转移,放在水果哼哼唧唧了两声。晏汐紧张地回过头来:“怎么了?哪里疼了?要不要喊医生?”
今晚就要做手术,身体容不得半点差池。
看她脸色变了,谢初云登时醒悟自己玩笑开大了,她心虚地捏了捏晏汐的掌心,不敢说谎:“没,没事,就是她们一来你就不看我了,我患得患失的厉害。”
崔溯心底暗暗啧了一声。当着她和姐姐的面就这样肆无忌惮的调.情,真不愧是谢初云。
察觉到她的目光,湛榆笑着晃了晃她手指,崔溯回她一笑:还是姐姐好。姐姐这样正经有趣的人她最喜欢了。
白紧张了一通,晏汐想要沉脸,偏偏被她口无遮拦的话说得一阵羞赧。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看她可怜兮兮地靠在病床,脸色还有些苍白,多看两眼就只剩下心疼了。
面对谢初云,晏汐是自卑的。
不仅仅是在家世,还有各各当面,她都比不过对方优秀,当年确定了恋爱关系,她就想不明白谢初云到底喜欢她哪一点。
作为谢家倾力培养的嫡长女,她无疑是优秀的,如果不是因着年少轻狂,没准此时的谢初云虽说达不到崔溯的成就,总比在娱乐圈里讨生活强。
光鲜亮丽的歌后,拿奖当天被人暗害,每每想起来,她心里都免不了钝疼。
晏汐难过地垂了眼,第一次大大方方倾吐心意:“我虽然没有看着你,心里却想着你,这还不够吗?”
谢初云抓着床单的手指紧了紧,在这样微妙的气氛下,崔溯拉着湛榆悄声离开。
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崔溯面带笑意:“要说她们,也不容易。汐姐姐太内敛了,至于阿初,阿初表面看起来放荡不羁。她们因祸得福求得圆满,已经很好了。”
至少在旁观者的眼里,那是一对恩爱眷侣。
“所以说相爱容易,相守难。”湛榆拍了拍衣袖,站了起来:“好了,你的阿初有阿汐照顾,我想她们并不需要我们了。走吧。”
“什么叫做我的阿初,谢初云那家伙……”崔溯话音一转:“谢初云还挺痴情的。”
受不了她说别人好。念头翻转,湛榆惊觉自己日益强烈的占有欲。她稳了稳心神,小心地将那分在意压下去。
可崔溯全部注意都放在她身上,她的一举一动包括每一个眼神的变换都看得清清楚楚,红唇轻启,语调甚是欢快:
“姐姐在意就说出来呀,藏着掖着当我看不出来?你和剧组小姑娘讲戏时可曾想过我也酸得受不了呢。”
“有吗?”湛榆一脸无辜。
“有呀。”崔溯慢慢做好全副武装,不忘替她的姐姐戴好口罩和帽子。
自从接管崔氏,在微博上发声后,几乎每次出门都要防备遭到大批粉丝围堵。她尚如此,一脚踏进娱乐圈的姐姐同样如此。
年轻导演,没有作品出炉来证明实力,要命的是人气一天比一天旺,记者们就只能捡着芝麻绿豆大的事报道。
每次一脸冷漠地看完,崔溯在办公室都忍不住发出一声冷呵。
致命的是就这吃饱了撑的新闻小报她还一期不落地看完。自个偷偷在办公室看,回家还要抱着姐姐在她耳边念叨今天记者又乱写什么了,听得湛榆无可奈何地看着她笑。
两人遮得严严实实,好在秋天空气透着凉,换个怕冷的来,这装扮并不过分。
握着她手,湛榆不知说点什么好,歪头问道:“冷吗?”
“不冷。”崔溯眼睛藏着笑:“姐姐的手真暖和,捂得我心都热了。”
“我和剧组演员讲戏的时候,阿溯真的醋得受不了吗?”
“嗯呀,醋得想告诉全世界,这个女人是我的,你们谁也不能碰!”她收敛了情绪,眉间的冷冽淹没在柔情和娇嗔中:“你对她们笑得那么温柔,不怕惹来不必要的桃花吗?”
“哪朵桃花比得上阿溯半分好呢?”
“有吗?”
湛榆捏着她下巴:“有。”
医院人来人往,她很快放开手。到了门口,崔溯却不急着上车:“姐姐,我们在深秋黄昏下牵着手漫步好吗?”
“不怕被粉丝逮到吗?”
“我看哪个敢?”她傲娇地和她十指相扣:“影响我和姐姐谈恋爱的粉丝,不要也罢。”
“哦,可有那么多人喜欢阿溯……”
“说的像是喜欢姐姐的人少一样。你有了我,还想要谁喜欢呢?”崔溯牵着她手悠哉悠哉地踏着金黄的叶子缓行。
天冷,风疾,吹乱了人的头发,行人匆匆。
戴着帽子的女孩不知有什么急事,脚下一不注意直接滑了出去。她痛呼一声,正好摔在湛榆两步开外。像极了碰瓷的。
膝盖的裤子直接磨破了一个洞,女孩疼得吸了一口凉气,丢人倒是其次,闺蜜突然来电话说发了高烧,都能看得见她家楼了,再走几步就到了,她挣扎着想要起来。
一只手及时递了过来。
那人声线温柔,如春风拂面:“来,握住我的手。”
这年头扶人不仅需要爱心,还需要勇气。女孩感慨自己遇到了好心人,那声音钻进耳朵,她不自在地红了脸,顺着那只手被搀扶起来:“多、多谢。”
“不客气。”湛榆看她膝盖出了血,问道:“能走吗?”
“能,能走!”女孩看不清她的脸,但能肯定这声音听着耳熟。
她看了眼站在一旁气息冰冷的女人,同样看不到面容,却不影响她认为两人生得美。察觉到一直盯着人是很失礼的行为,她腼腆地鞠了一躬:“我、我自己能走。多谢。”
“那就好。”
两人走出一段距离,盯着她们的背影,冥思苦想的女孩突然啊了一声:“我天!我这是遇到了谁!?”
是她们吗?
她一撅一拐地追上去,幸亏湛榆她们走的慢,女孩费劲地在她们面前站定:“我…我是洵雪CP粉,我一直觉得你们是真的!”
话说完她不敢确定有没有唐突对方,紧张地顾不得膝盖疼了,撒腿就跑。
崔溯眼皮掀了掀:“瞧你,陪女朋友散步而已,都能招惹年少天真的小姑娘。”
陈年的醋坛子都被打翻了,“还当着我的面和别的小女孩牵手!”
“举手之劳,那叫做日行一善。”
“还敢顶嘴。”
湛榆睫毛颤了颤,柔声哄她:“这个绝对不敢。”
在黄昏下漫步顿时不香了。免得再碰到什么摔倒的大姑娘小媳妇,崔溯转身上了家里的车。司机开车一直跟在她们身后,为的就是等大小姐散步累了能载人回家。
湛榆跟着她上车。裹成这样都能被粉丝识破,好在遇见的是理智粉。
她勾了崔溯小拇指:“不就是要我哄你嘛。”微凉的吻落在她唇瓣:“乖。”
崔溯就想感受一下小女孩闹情绪的滋味,她弯了弯眉:“我就说嘛,明明咱们这么甜,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得出来咱们是一对。那个女孩就很不错。”
车平稳行驶。湛榆指尖轻挠着她的掌心:“有我不错吗?”
崔溯瞥她,哼了哼,终是贴着她耳畔笑道:“你岂止是不错,姐姐是人间最好,最动我心的那个。”
一句话,哄得人眉开眼笑。
到了晚间,顾倾玦发博,宣布零片酬出演《人间贪欢》里面的韩弱水一角。
当红影后亲手奉上来这么大的人情,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和导演是怎样深的交情。网上议论纷纷。
十点。晏汐用谢初云的手机给崔溯发过来一封邮件,是为电影特意谱好的曲。
《贪欢》是湛榆亲手写的词,本来回国前她计划的是想请谢初云承包作曲演唱,计划赶不上变化。
她养伤期间能看在阿溯的面子腾出时间谱曲已是难得,至于演唱,以她当下的状态,那是强人所难了。
真正和谢初云交情好的是崔溯,所以曲子发送到了崔溯邮箱。
见她盯着五线谱发呆,崔溯善解人意地抚了抚她好看的眉:“姐姐电影的片尾曲,由我来唱吧。”她眨眨眼:“你当谢初云那么好心嘛,养伤期间还要费心劳神谱曲?”
崔溯呵气如兰,一字一句道:“这曲子,是她为我量身定做的。姐姐的词,谢初云的曲,在技巧上我不敢托大,但在感情上,没人能唱得比我好。
崔氏财团的董事长亲自献声,姐姐,你是惊呆了吗?”
湛榆的确惊呆了。回过神来她很快摇摇头:“不,不行,这不符合你的身份。”
“我什么身份?”崔溯不服气,跪坐在床上手指托起她下颌,轻声慢语:“我最矜贵的身份,难道不是姐姐的女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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