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统领所为, 果然没有出乎傅明梓的预料，一下午都不动声色的向周孝衍奉上马屁，不过或许是他用词比较矜持，而且周孝衍也勉强算当得起, 所以其他皇子的脸色倒是比早上好看点。
不过这种事, 周孝衍自己也不大在意罢了。
等上完了武课，傅明梓跟着周孝衍回了西三所，一进门，就看见魏宝成的徒弟在门口候着：“殿下，太子殿下那边有人过来传话呢，如今正在前厅候着。”
周孝衍挑了挑眉，也没见多惊讶。
傅明梓倒是心里明白, 这只是怕是在汇报早朝时候，周孝衍出宫事宜的结果。
“知道了。”周孝衍摆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我和傅公子进去就好。”
魏宝成约莫知道五殿下和太子可能有了点联系，因此也知道这里面的轻重，所以听到周孝衍这么说, 倒是没有太惊讶, 只平静的应了。
周孝衍领着傅明梓进了正厅，过来传话的，正是太子更前得用的太监，傅明梓忍不住挑眉，太子别的不说，这面上功夫是做的真亮堂。
“五殿下, 傅公子。”这太监也是人精，见着进来了两个人，也面不改色，只笑着起身行礼。
傅明梓点了点头，面上没什么表情。
周孝衍就看着热忱多了：“竟然是公公亲自前来，可是大哥有什么事情吩咐？”
这太监被周孝衍这么一捧，面上也有了几分喜色，温声道：“却也不是什么大事，只太子殿下让奴才才嘱咐殿下，过几日只怕有好事发生，这几日殿下定要稳住些，陛下那儿可能会有一场考教，虽然殿下学问上自来不错，但是到底还是得重视几分。”
这话说的隐晦，但是知道前情的周孝衍和傅明梓又如何听不出其中的意思，傅明梓还罢了，周孝衍干脆做出一副喜形于色的模样，兴奋的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摆了。
“多谢公公告知。”他一脸兴奋的对着那太监拱手，又一副赤胆忠心的模样道：“也请公公回禀太子殿下，我必定不会辜负皇兄的看重。”
太监笑了笑：“殿下的话奴才记住了，既如此，奴才也该告辞了。”
周孝衍十分客气的亲自将太监送了出去，一直等到这太监的身影消失在眼前，这才转身走了回来。
只是此时，他面上再没有了之前的欣喜，而是变成了往日的冷淡。
“看起来太子做事倒是不拖拉，这么快就办成了。”傅明梓笑着道。
周孝衍抿着唇，许久才道：“太子不快也不行，如今父皇正盯着他呢。”
“说的也是。”傅明梓面上轻笑，心中却想，也不知道太子是怎么被罗贵妃和皇后弄死的，他心眼这么多，竟然会被两个深宫妇人暗算吗？
傅明梓可不会信这些鬼话，罗贵妃不过一个农夫的女儿，便是认了定远侯做干爹，以定远侯那个性情，在大事未成之前，可不会帮着罗贵妃火中取栗，舍一个废物儿子给她已经是极限了。
皇后更不必说，段家虽然也说是世家，但是如今也成了空架子，如今的世家可是以夏家为首的，皇后能指使动几个人刺杀太子。
更不必说，在整个后宫，太子只怕最防备的就是罗贵妃和怀了孕的皇后。
因此傅明梓确信，这场刺杀背后，定然还有别人的身影。
只是不知道，是那个人，竟然出手如此稳准狠，不仅弄死了太子，还顺势除去了皇后和贵妃两个劲敌。
傅明梓也曾想过四皇子和他身后的夏家，但是如今想想，四皇子并非果决的人，反而是一个心机深沉喜欢坐收渔翁之利的人，而夏家，更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出手弄死太子，因为他们顾虑太多，若是一朝暴露，就是灭顶之灾。
这种事情，夏家人这帮文人是做不出来的，要说是敲敲边鼓暗搓搓提供一些便利倒是有可能。
傅明梓想了再想，心中倒是觉得，有可能是这四方人马互相促成的，只是或许四皇子和夏家隐藏的太深，最后段皇后和罗贵妃变成了明面上的凶手。
傅明梓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大，心中对四皇子的顾忌倒是越发重了。
两人不声不响的回了正厅坐下，傅明梓看了一眼周孝衍，却发现他也是沉思模样，忍不住道：“太子殿下推了您出来，到时候您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您决定怎么办？”
周孝衍听了微微勾唇，眼底闪过一丝冷笑：“既然都想着推我出来做靶子，那我也必须得让他们看看我的本事了，否则岂不是辜负了他们这一番算计。”
傅明梓听了，忍不住笑了：“殿下说的不错，既然被推出来了，何不抢尽风头，让大家都知道殿下的本事，等到他们想要帮扶隐藏在后面的那个人，只怕也比不过殿下的人望。”
这是将计就计之法，却也是十分危险的一个办法，因为时时刻刻都处在暴风眼，一旦行差踏错，便是万丈深渊，更何况上面还有皇帝盯着，想要在这种位置，做出点成绩出来，真的是难如登天。
可是，傅明梓却偏偏喜欢这种逆流而上的行为，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若是连自己都自暴自弃，那还有什么脸面去争夺那个位子。
想要一统天下，却又没有逆天而行的勇气，那就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
周孝衍看着傅明梓跃跃而试的模样，便知道自己果然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上一世傅明梓死了之后，他也曾想过，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错了，这才落得这个结局。
但是后来他终于发现，原来他每一步都做错了。
看不透父皇的真心，辨不得周孝衡的忠奸，身在局中，自己却被表面的温情蒙蔽了双眼，糊里糊涂，愚蠢又可怜。
他还记得当时傅明梓离开他时说的那番话。
“殿下，如今您仿若在刀尖上起舞，已经危如累卵，若不放手一搏，日后便是他人的垫脚石，今日我来找您，便是想要问您，是否愿意和我一起冲出这窠臼，展翅于天际，再不成为他人手中的提线木偶。”
那时的他，虽然已经被自己的冷言冷语伤的很深，但是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却眼睛都在发光。
可是那时的他又是怎样回答的？
“傅明梓，你若想走便走，你这样的人，只怕嘴里从没有过一句真话吧，当初说会陪着我，现在却早就打点好要入朝当差，既然你已经放弃了我，又何必在我面前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我如今早不是当年你我初见时的样子，我有了父皇的器重，有了四皇兄的帮扶，我再不需要你这样背信弃义之徒的花言巧语！”
仿若被猪油蒙了心，只觉得傅明梓可笑至极，他既然要抛弃自己，又何须说这些好话，反正他这么多年，说的好听的话还少吗？到头来，不过是看上这副皮相罢了。
那时的他愤懑之极，或许还带着一丝惶恐，甚至不愿再听傅明梓的解释，当即就甩袖离去。
如今想来，那时的傅明梓，眼中不仅有熠熠星光，更有无尽的悲悯，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处境，只是可惜，自己却不信他，所以他只能郁郁离去。
现在想起来，后来等他入朝当差，好几次都险象环生，但是偏偏最后都奇迹般的生还，如今再去细想，那些事情背后，却都有傅明梓的身影。
周孝衍眸色微暗，低声道：“等我建府，你就来做我幕僚。”
上一世的时候，他也曾想过，若是自己开府，要请谁来做自己的幕僚，可是还没来得及深想，傅明梓的身影便出现在他脑海。
可是那时他一直对傅明梓十分冷淡，对自己会出现这种想法更是惶恐不已，纠结了好几日，最后还是决定给这个混账一个机会，但是却没想到从周孝衡那儿收到了傅明梓要打点入朝的消息。
那时的他不仅有被背叛的愤怒，更有对未来不确定的惶恐，他已经习惯了这个人永远跟在他身边，因此后来傅明梓又来找他说那番话，他更是觉得被愚弄了，这才会说出那样伤人的话，与他彻底决裂。
如今相隔两世，他终于说出了那个他原本在上一世就想说的话。
“好！”傅明梓一点迟疑都没有，笑着应答，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也只定定看着周孝衍，仿佛他的眼中只有他一个人。
周孝衍顿时心中一热，某些情绪突然从心底深处涌了上来，带着一丝酸楚，又带着隐隐的灼热。
“我的府邸应该不会太好，你到时候可千万别介意。”周孝衍掩饰般的侧过头，不敢再看傅明梓的眼睛，他害怕再看下去，自己真的会当场失态。
傅明梓依旧定定望着他：“只要有殿下在，旁的事都不重要。”
言语赤忱的让周孝衍心尖发颤。
“那就说定了。”他终于转过头来，神色郑重的看向傅明梓：“你既然选了我，那就不能再变了。”他庄重的仿佛是在说某种誓言。
傅明梓原本还想笑，但是看着周孝衍的眼睛，他却突然觉得，或许此时并不适合插科打诨。
“自然如此。”他语气坚定：“殿下要和我击掌为誓吗？”
听到这话，周孝衍终于浅浅的笑了：“我相信你。”他说。
傅明梓也笑了：“好，只要殿下信我，那我便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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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明梓从西三所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愉悦的。
因为这是他第一次从周孝衍身上察觉出了一丝依赖，而这个依赖的对象竟然是自己，傅明梓是个务实的人，一想到这个，他连他们俩好了之后该怎么和家里摊牌都想好了。
还是得先搞定老爷子，然后再搞定大哥。
想到这儿傅明梓一拍手，坏了，忘记了最重要的一个，他那个名义上的未婚妻！
这几天忙得都乱了，这件事倒是忙忘了，不行，得赶紧回去，尽快解决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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