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沉默的朝着大殿走去, 眼看着大殿已经在眼前了，周孝衍突然开了口：“你都猜出了吧。”
傅明梓一愣，看向周孝衍的背影，意识到这话是在问他。
“猜出了一些。”傅明梓回答的很谨慎。
他不敢在这这事儿上太过表现, 因为他也害怕会伤到周孝衍, 毕竟要是按着他的想法，那皇帝对周孝衍是真的半点父子之情也没有。
周孝衍却突然轻笑了一声：“你不必如此，我其实早就知道的。”
傅明梓抿了抿唇，这个他也猜出来了，毕竟以周孝衍这样未卜先知的表现，这种事定然早就明白，只是他自己心里有些难过, 周孝衍的处境真的太过凄凉。
周孝衍停下了脚步，傅明梓也跟着停了下来。
他没有转身，依旧看着前方的大殿。
“你知道吗？”周孝衍的语气带着一丝轻忽：“在我很小的时候，父皇还是很喜欢来母妃这儿的，那时候母妃在宫中也算是受宠的妃嫔, 我一直以此为荣, 也觉得父皇应该很喜欢我。”
说到这儿周孝衍苦笑一声：“可是后来我才明白，那根本不过是一场骗局。”
“父皇喜欢的不是我，是四哥，来看的人也不是母妃，而是吴美人。”
“他每天过来，都会抱着我坐在殿中西面的暖床上, 眼睛却一直看着窗外，只因为西面偏殿住着吴美人。”
“他每次过来，都会让赵德福以请安的名义将四哥和吴美人叫过来，他看吴美人的时候，眼中是止不住的柔意，看四哥的时候，也是满眼的慈爱，可是他最后夸赞的总是我，夸赞会养孩子的也总是母妃，即使我那是读书并不如四哥，即使我母妃根本不怎么管我。”
“他后来之所以冷了母妃，就是因为母妃看出了端倪，而且因为这一点磋磨吴美人，他害怕再宠下去，就会真的害了吴美人，所以便抬举和母妃长得差不多的罗才人，转移母妃的恨意。”
“后来甚至让罗才人变成了罗贵妃，就是为了报复母妃之前磋磨吴美人。”
“至于我……”
周孝衍终于转过身来，看向傅明梓：“自从我十岁之后，我便再没有与他亲近过，也从未被他召见过，他往日的那些关怀，也成为了我的执念，若是不知道这些往事，或许我真的会因为他此时的看重而狂喜不已，甚至蒙蔽双眼，为他所用。”
“可是现在，我知道了，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周孝衍目光灼灼，定定看着傅明梓。
傅明梓听着这些话，只觉得痛心极了，他这辈子真的没见过这般没有担当，心胸狭窄的人，而恰恰是这样的人还成为了皇帝。
你既然喜欢一个人，就好好的爱着她护着她，可他却偏偏喜欢竖起一个靶子，故意冷落自己所爱之人，这种人自私自利到了极点，也让人齿寒到了极点。
“自然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傅明梓语气阴冷：“陛下既然待殿下没有父子之情，殿下又何必挂念这点父子情分。”
“父不父，子自然非子。”傅明梓言辞干脆。
周孝衍微微勾了勾唇：“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也就只有你能说出来。”
傅明梓洒然一笑：“若是真的处处都尊着礼法，我又何必与殿下效劳，如今的皇位只怕也非他来坐。”
周孝衍垂眸：“我懂你意思了。”
说完又笑了笑：“走吧，回大殿吧，若是在耽搁下去，只怕太子殿下也会怀疑了。”
此时的他看起来像是放下了什么负担一样，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
傅明梓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却也很欣慰他能快活些，点了点头，跟着他一起进了大殿。
**
回来的时候，太子正在和几个人凑在一起说话，四皇子却是独自一人饮酒，看见他们两人进来，原本拿着的酒杯手微微顿了顿，然后又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对着周孝衍和傅明梓笑了笑。
两人都没怎么理他，径直回到位子上坐下。
太子扫了一眼他们，然后抬手止住了和他说话的人，转而道：“时间不早了，诸卿若是有事也可以散了。”
底下坐着的人早就想走了，只不过看着太子还在，所以只能坐着，如今太子都说散场，那自然也不会拒绝，于是急忙都起身告辞。
太子站在台阶上，看着底下的大臣陆陆续续的离开，几个皇子也跟着站了起来，却也不敢和大臣一起离开。
一直等到殿中的大臣都走了，太子这才缓缓看向周孝衍：“五弟，恭喜封爵，如今看来，父皇还是很看重你的。”
周孝衍垂着眸，做出惶恐模样：“父皇抬爱了，臣弟实在受之有愧。”
太子静静看着他，似乎想要看透这到底是真的他还是只是他的伪装。
只是看了许久，都没看出来什么破绽，只能缓缓收回了视线：“五弟过谦了。”他语气淡淡。
周孝衍抿了抿唇，没敢说话。
等太子看向四皇子的时候，却比看着五皇子的眼神平静多了，毕竟一个楚王，比起晋王，算不上太出格。
“四弟今日也大喜。”
四皇子拱手行礼，语气平静：“臣弟不敢。”
太子看了笑了笑：“虽然你们都封了王，但是到底还没成家，这次选秀的日子又到了，我会提醒父皇，若是有好的，一定给你们留下。”
太子这话一放面是敲打他们得爵不正，一放面也是树立自己的权威，他作为太子，连他们这些兄弟的婚事都可以插手。
四皇子面上一滞，然后又瞬间恢复了平静：“多谢大哥。”
周孝衍就更不当一回事了，只是面上还做出感激涕零的模样：“多谢大哥。”
太子心中这才满足了些许：“行了，都回去吧，时间不早了。”
听了这话，傅明梓清楚的感受到了身侧三皇子舒了口气，也是，他作为二皇子的狗腿，今日没有成为太子的攻击目标，也算是侥幸。
“臣弟告退。”几个皇子陆陆续续的行了礼，这才离开。
等出了大殿，魏宝成已经回来了，他刚刚回去放走了小李子，还处理了一下留下的尾巴，因此回来的稍微晚了一点。
“殿下，已经处理好了。”魏宝成见周孝衍出来，急忙上前行礼，语气压得很低。
傅明梓看了魏宝成一眼，他面上的那块青紫竟然也消失了，看着像是涂了粉，遮掩了过去，这人做事的确小心谨慎。
“走吧。”周孝衍倒是不当一回事，摆了摆手。
四皇子站在门边，看着周孝衍他们走远，微微皱了皱眉，小李子呢？难道失了手？
四皇子心中复杂难辨，此时六皇子却又凑了上来：“四哥，父皇这也太偏向老五了，他凭什么封晋王，难道会写奇技淫巧就这么讨人喜欢吗？”
这话戳了四皇子的心，四皇子也就有些不耐烦了：“老六，这些话就不要再说了，老五有今日，你若是羡慕，也该好好学学，总是在后面嚼人舌根做什么。”
六皇子脸涨得通红，却也不敢再说了，他虽然出身好，但是性子却软弱，并不敢和人争辩，否则也不必在背后说人长短了。
而四皇子说完这话，也觉出了自己的不对，急忙又安抚：“也不是四哥说你，四哥这都是为了你好，如今事成定局，你再说，只会让人以为你对父皇不满，六弟，四哥如今处境不好，能帮得上你的不多，你也要自己争一争啊。”
六皇子一听这话，原本有些恼怒的情绪立刻变成了感动：“四哥，是我不好。”
四皇子看着六皇子这样，眼底闪过一丝鄙夷，真是个蠢货。
“六弟不必如此，只有我们兄弟齐心，才能其利断金，这个道理，我们一定要谨记。”四皇子柔声道。
六皇子重重点了点头，决定自己也该好好看看那些关于雕刻的书，说不定能讨父皇的喜欢。
四皇子不管自己将六皇子带上了什么歪路，抬脚就走，他还是得赶紧确定一下，小李子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
此时的傅明梓和周孝衍已经走出去了很远，傅明梓回头看四皇子的方向，忍不住道：“殿下，那四殿下知不知道陛下的心思？”
周孝衍听了这话，眼底闪过一丝鄙夷：“自然是不知道的，不过想来以他的性子，便是知道了，也会恨父皇。”
傅明梓笑了笑：“这也不能怪四皇子，陛下做这种事，绝技是两头都讨不了好的。”
魏宝成听得战战兢兢，冷汗都要下来了，这两位到底在说什么，竟然连皇帝都带上了。
不过他到底聪明，也不多问，只脚下慢了几步，又离周孝衍和傅明梓远了点，不论说的是什么，都是自己听不得的东西。
傅明梓察觉到了魏宝成的动静，轻笑了一声，低声道：“这个魏公公倒是识趣得很。”
周孝衍侧眼看了一眼：“他自来如此。”
当时和傅明梓串通着替死的事情也是他做出来，而且事情一做完，他就自我了断，明面上殉了主，这让自己重生一回回到现在，也无法对他的自作主张生气。
傅明梓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只道：“陛下现在是存着什么心思我大概知道了，不知道皇后娘娘和罗贵妃还有太子知不知道？”
傅明梓这会儿也想到了傅芸嘉那个梦里皇后和罗贵妃串通弄死了太子的事情，如今想来，是否可能是皇帝做的，然后嫁祸给皇后和罗贵妃，为自己的心尖子四皇子，排除了前面所有的障碍。
这个念头一出来，傅明梓就后背冒冷汗，若是真的，皇帝也是的确心狠。
“皇后我不清楚，罗贵妃既然做了父皇这么多年枕边人，应该是知道的，至于大哥……”周孝衍迟疑了片刻：“目前应该是不知道的。”
那就是后来知道了，傅明梓心里一突，或许，太子之所以会死，也是因为看明白了这一点，和皇帝翻了脸也很有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迟到了一会儿，抱歉~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