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异和人类是有区别的。
没有体温也好、不被常人所视也好，这些都是[区别]。
我也见过因为传言而变得面目全非的怪异，那些都是和我一样的弱小怪异，它们似乎成为了人类手中可以肆意塑形的橡皮泥，善良的变得邪恶，温柔的变得疯狂，随着人类的心意，随着[传闻]而变化。
太可怕了。
无论愿不愿意，都要被强迫着做事。
这个时候，我就会格外庆幸自己的不起眼，除了柚木司和柚木普（上次夏日祭回来之后柚木司在柚木普的询问下坦白了）之外没人知道我的存在，所以我也不会被扭曲，还能保持正常的、人的姿态。
可是我不知道我会被柚木司影响。
……我本该想到的，毕竟与我在此间关联最深的人是柚木司。
我将他作为留在这个时代的锚点，可他却也能反过来对我造成相当深的影响。
说到底，我也是蠢货一个啊。
我喘息着。
很痛苦。
构成驱壳的物质疯狂涌动着，突破最外层的肌肤，然后变成各式的形状。一开始还能强行压制它们的我现在已经没有反抗的能力了。
身体里，似乎出现了一个意识。
原本的意识一点点地被吸收，被取代。
我握住右手，勉强挤出一句话：“不…不要…这样做好吗……”
柚木司微微皱眉：“明明之前阳月无论如何都是支持我的……也不是不可以啦，不过我要好好考虑一下下……阳月也能理解的吧，我想要实现这件事已经想好久了……”
[你知道该怎么做。]一个声音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是了。
我知道该怎么做。
世界的排斥十分强烈，预计再过几分钟，我就要离开了。
我扯了扯笑容。
“阳月，你要怎么做呢？”柚木司亲昵而又欢欣地问我，瞳孔之中隐隐带上了一丝丝的兴奋和疯狂，他毫无顾忌地张开双臂，笑容如同融化了的巧克力，带着齁人的甜意，“会杀死我吗？被阳月杀死我也能接受呢。”
我还没有开始异变的手按住了柚木司的脖颈。
[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那个声音又开始了该死的重复。
我现在状态很好，只要我用力，柚木司就会死去，失去最宝贵的[未来]。
折断一只玫瑰也不会比我更轻松了。
从柚木司的眼睛里，我能看见自己现在的非人之姿。
洁白的羽毛从眼角的边缘冒出，完好的肌肤忽然裂开一道道的或细小或狰狞的伤痕，大大小小的虚幻飞鸟从伤口中飞出，落下的光羽织成了一件羽织。
夏日才会穿上的浴衣，和用作防寒保温的羽织搭在一起，怪异而又不协调。
“真漂亮啊。”柚木司丝毫不在意抵在他脖子上的手，他弯着眼睛赞叹道，少年的手指轻轻地触碰我的眼角，温柔地摩挲着，带来微的痒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我的手微动。
手从脖颈向上滑到颔处，然后微微抬起柚木司的脸，我亲了亲柚木司的脸颊——
柚木司瞬间睁大了眼睛，脸上也多了害羞的红晕。
咒语的纹路在少年还略带婴儿肥的脸颊上浮现，然后消失。
这算是报复，我心想，谁叫你柚木司当初亲我，然后导致我一时间手忙脚乱心跳加速忽然恋爱的。
“你可真会叫我难办，”我叹气说，“给你下了咒语，以后千万不要再涉及那种事情了……”
我一开始就没有选择啊。
毕竟对我来说……杀死柚木司和放任他，最后结果都是一样的。
我只能限制他。
这感觉可真令人不爽。
红线渐渐变得稀薄，像是轻纱和云雾一样缥缈。
要离开了。
那就让我最后再小小戏耍一下这个可恶的家伙吧。
“阿司真的不是个乖孩子，”我说，“你看，我现在变成这幅样子，我也很苦恼呢……果然，不听话的坏孩子还是要早点抛弃掉比较好……你说对吗，阿司？”
红线断开了。
我看见柚木司茫然地伸出手：“对不起哦……我错了……可是阳月你怎么消失了？”
因为我要离开了啊。
我远离柚木司，在世界的排斥中，如同阳光下的雪花一样飞快消融，最后再无意识。
-
醒过来时，我揉揉眼睛，刚想看看自己到底在哪里，就被某个手腕上有一根红线与我相连的家伙猛地抱住了。
“欢迎回来。”他雀跃地说。
“嗯。”我想了想，回抱住柚木司。
同为幽灵，同样没有体温，抱住他时，我终于不再觉得冰冷了。
——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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