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夏守在骆邵虞床边,看着他的睡颜,轻轻抚摸他的脸颊。
昨天半夜里,骆邵虞胃里翻腾,爬起来吐了一场,然后就一直陷入昏迷,身上起了一片片红疹。
太医说的话文绉绉的,专业名词太多,甘夏听不大懂,但也能明白是昨晚上她让骆邵虞吃坏肚子了。
昨天在街上的时候,她好像撒了欢儿的狗子一样兴奋地忘乎所以,等现在才猛地反应过来,她那时到底给骆邵虞喂了多少垃圾食品。
骆邵虞地位崇高、身份尊贵,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有人专门照料,食品安全更是重中之重,他身边伺候的人恨不得给他要用的每一个米饭粒都验验毒,生怕他出什么毛病。
今儿个却在她这里栽了跟头。
甘夏看着睡梦中皱着眉头的骆邵虞,吸着鼻子瘪瘪嘴,心里又愧疚又难过。
是她考虑得少了,让男人平白受这种无妄之灾,如果她当时能够好好考虑考虑,骆邵虞也就不用受这种罪了。
骆邵虞那么宠爱她,她的存在却只能让男人的生活变得艰难,处处给他添麻烦。
骆邵虞朦胧中有了意识,忽然感觉脸上有点潮湿,睁开眼便对上女人泛红的眼眶。
甘夏见男人醒了,连忙握住他的手,摸摸他的额头,声音涩涩的:“怎么样,感觉好些了没有?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东西?”
骆邵虞看着女人发红的鼻头,勾起唇角,捏捏她的脸:“为夫渴了,团团能倒杯水吗?”
可能是因为睡久了,他的声音有点沙哑,嘴唇发着白,显得非常虚弱。
但他仍是笑着的,眼尾轻轻地上挑,眸子里是温和的欢喜。
甘夏鼻子一酸。
她真是不懂事,害得骆邵虞现在这么惨,他却这么包容她,好像无论她做错了什么事都会得到原谅一样。
她倒是希望骆邵虞能狠狠地骂她一顿,让她心里的愧疚能够减轻一些。
甘夏应了一声,转过身用手背抹了把泪,一边吸鼻子一边给骆邵虞倒水喝。
骆邵虞看着甘夏为自己忙前忙后的身影,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这样被人关心着,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他好久没有感受过了。
其他人要么畏惧他,要么奉承他,所有人都将他看做帝王,看做是掌管他们命运的主宰。
他曾对自己说,正是所谓高处不胜寒,享受了权利地位带来的优势,就要承受相应的痛苦,这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他何尝不希望体味这种温暖呢?只是因为不可能得到罢了。
现在,这种奢求竟成了真。
团团真的把他放在了心尖上,当宝贝似的宠着。
真好啊,若能和团团就这样好像民间恩爱夫妻一样过一辈子,他此生算是圆满了......
“团团曾对臣说过,不自由,宁勿死!还望陛下千万要三思,莫要以后看见我妹妹的尸体,才追悔莫及!”
甘岚的话猛地在骆邵虞脑海里炸出来,他瞳孔微缩,手指握紧了,心渐渐沉下去。
“夫君,水来了。”甘夏捧着水坐到骆邵虞身边,将碗放在旁边的小几上,“我扶你坐起来。”
骆邵虞“嗯”了一声,顺着甘夏的力道起身,他其实并没有虚弱到起不了身的地步,但他就是喜欢看甘夏为自己忙活。
他垂眸笑了一下,团团现在待他这么好,处处关心他,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如果她真的要逃离,她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呢?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甘夏把碗递给骆邵虞,看着他安静地低头喝水,然后接过空了的碗放在小几上。
乖巧地史无前例。
骆邵虞看着小媳妇似的甘夏,将她搂在怀里,笑着逗弄她:“团团今儿个怎么这么听话呀?”
小家伙每次做了错事都会特别温顺,好像小鹿一样蜷着,让人恨不得将她抱起来亲个够才好,根本没办法怪罪她。
甘夏吭吭哧哧地抱住男人的腰,脑袋埋在他怀里,很小很小声:“夫君对不起。”
她脸有点红,眼睛也开始泛红。
她重生这短短几个月,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和男人说过这句话了。她总是这样擅长给男人添麻烦,弄出一堆又一堆的糟糕事情让男人头疼。
这还是在她不是故意的情况下。上一世她跟骆邵虞不共戴天,最大的乐趣就是与他作对。
甘夏要是作起来,她自己都害怕,但是就算这样骆邵虞也没有厌烦她,一直在耐心地等待她的回心转意,等着与她两情相悦。
可是他直到死都没等来那一天。
甘夏还记得上辈子骆邵虞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团团这些年,可曾心悦过我?哪怕只一瞬,也可。”
那是他最后的愿望了吧。
这个愿望他这辈子可以实现了,她一定不会让骆邵虞再像前世那样饱受求而不得之苦,她一定要努力做到更好,把这辈子、上辈子欠他的幸福全都补给他。
甘夏轻轻揉骆邵虞的小腹,窝在男人怀里抬头看他:“你还疼不疼呀,夫君,我以后不会这样了,这次都怨我,要不是我一直让你吃东西,你也不会——”
骆邵虞低头亲亲女人的嘴巴,成功让她小脸爆红,喋喋不休的嘴巴闭上了。
他知道甘夏现在内心里过意不去,自己身边人虽然没胆子怪罪她,但甘夏未必感觉不到他们的埋怨,再加上自己现在这副凄惨样子......可他自己的人,他就愿意纵着,谁也拦不着。
甘夏经过洛妃那次灾难,到现在已经相当懂事了。
他也不愿意遏制她的天性,她愿意怎么作就怎么作,怎么逍遥自在怎么来,不用考虑太多,惹出麻烦有自己兜着,就算是把天捅出个窟窿,又有何妨?
骆邵虞捧着她的脸,和她亲昵地对着鼻子,态度却很认真:“团团,这是朕甘愿的,朕就是喜欢宠着你,朕喜欢你这样放肆地对朕,你不用改。”
甘夏戳戳男人紧实的腹肌,嘴巴撅起来:“可是——”
脸被亲了一下,男人的下巴放在她的发顶心,磁性低沉的声音引得胸膛震动,让人红了耳朵。
“团团无论怎样都没关系。”
只要别离开朕,要朕怎样都可以。
两人温存了一会,骆邵虞喝了药,又沉沉睡下了。
甘夏被男人抱在怀里,左看看又看看,然后一根一根数男人又长又翘的睫毛,不一会也阖上了眼睛。
*
烟雾缭绕,热气蒸腾。
骆邵虞拨开水雾继续往前走,隐隐约约听见滴答滴答的落水声,空气中轻轻飘来一丝熟悉的味道,可他就是想不起来是什么。
骆邵虞脚步不停,那声音越来越近了,味道也越来越浓郁。
终于,他看见了!
一个女子斜靠在浴池壁上,空气中的水汽正是由此而来。
女人瓷白的脊背曲线优美,乌黑的长柔顺地搭在上面,她的头深深地垂着。
骆邵虞心中忽的冒出一种预感,他疾步走去,定睛一看——
那女人正是甘夏!
她脸色惨白,紧紧地闭着眼睛,似乎正陷入昏迷。
骆邵虞抱住她轻轻拍打她的脸颊,急切地互换她的名字。
可甘夏就是不醒,无力地伏在男人怀里,四肢无力地耷拉着,毫无生机。
骆邵虞握住她的手的时候发现她腕上有什么不对,低头一看,那白皙的手腕上竟横亘着一条用匕首割出的狰狞伤口!
他环顾四周,这才发现浴池里的水呈鲜红色——
那是被女人的血染红了的结果,空气里弥漫的味道,竟然是血的锈味!
甘夏......她死了?
这不可能!
骆邵虞发出绝望的怒吼,他疯狂地摇晃着怀里的躯体,可女人的身体已经冰凉了,他不断地低头亲吻她,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甚至用掌心不断摩挲她,期望她的身体暖回来。
可是没有用。
她真的死了。
她离开了自己,以这种惨烈的方式。
她再也不会回来了,说什么最爱他,会永远陪在自己身边再也不离开,全是假的。
都是谎话。
骆邵虞将女人紧紧地抱在怀里,脑袋伏在她的肩头,无法抑制地轻颤起来。
从来都是最坚硬的铁汉子,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这个小骗子,她终究还是骗了他......
不知过了多久,大笑声突兀地响起,骆邵虞咬着牙抬起头,只见甘岚凭空出现在他眼前,面目扭曲而疯狂,嗓音尖锐地刺痛人的耳膜:“我都跟你说过了,让你放了我妹妹自由!那时你不听,她现在终于死了!这是你想要的结果?!”
骆邵虞想要说她没有死,可怀里的冰冷躯体让他喉咙都堵塞地发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是他咎由自取。
骆邵虞隐隐有些后悔,他若没有那么偏执地强取豪夺,虽然她不再属于他,但也不会这样永远离开人世。
甘岚面无表情地向他伸出手,掌心向上,语气冰冷:“我现在要把她带走,陛下好自为之吧。”
骆邵虞蓦的怀里一空,甘夏的身体瞬间竟化为了泡沫!
不要!!
骆邵虞目眦尽裂,嗓音几乎扯地嘶哑:“团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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