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审讯

    天擦黑的时候,骆邵虞终于回到了殿门前。

    屋子里点着微弱的小夜灯,暖黄的光映在窗纸上,轻微地跳跃。

    骆邵虞站在院子里,夜风微冷。他深吸一口气,大步迈向殿门。

    然后转身走到李德贵面前,接过他手里拎着的两大兜东西,李德贵受宠若惊:“诶呀皇上,这玩意可沉着,还是让奴才拎着吧。”

    骆邵虞道:“下去。”

    惨遭驱逐的李德贵:“......奴才遵旨。”

    骆邵虞拎了拎手里礼物的重量,感觉这样心里踏实点。

    他轻轻推开门,偌大的宫殿里静悄悄的,并没有他想象中劈头盖脸一顿暴打。

    骆邵虞松了口气,轻手轻脚转进内室,便看见正中央的大床上窝着一小团。

    床上乱糟糟的,枕头不翼而飞,被子也耷拉在地上,骆邵虞皱了皱眉,团团这样子睡觉怕是要着凉了。

    他走上去,便看见女人团成一团,连寝衣都没有换,身上盖着他的衣服,脑袋埋在衣服里,小脸蛋红扑扑的,睡得正香。

    心爱的人钻在自己的衣服里睡觉,浑身沾染上自己的味道,就好像他完完全全地拥有她一样。

    骆邵虞心里涌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他拎着自己的衣领,将女人的小脑袋挖出来,轻轻摇她:“别这么睡,明天该着凉了。”

    甘夏迷迷糊糊地哼唧着翻了个身,给了骆邵虞一个圆滚滚的后脑勺。

    骆邵虞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伸手想将自己衣服抽出来,奈何甘夏的手死死揪着,抽不动,他只好将人和衣服一起囫囵着抱起来。

    甘夏窝在男人怀里拱了拱,嘟嘟囔囔道:“骆邵虞明天你回来就完蛋了......不陪团团睡觉,团团让你知道后果!”

    骆邵虞笑着亲亲甘夏雪白的脸蛋,瞥了一眼在宫外精挑细选的礼物,略略放下了心。

    他觉得自己应该能减刑。

    因为头一天睡得早,第二天一大早甘夏便醒了,她没有睁眼,习惯性地往身边蹭了蹭,温热的身体紧紧贴着她,有些硬邦邦的,但是莫名讨她喜欢。

    甘夏将眼睛悄咪咪睁开一条缝,便看见男人熟睡的俊脸,棱角分明,长发随意披散着,削减了几分阳刚之气,增了一抹温柔之色。

    果然不管什么时候,她夫君都是最好看的。甘夏捧着脸,眯着眼睛笑,忽然眨眨眼睛。

    不对,她好像忘了点什么。

    她眼珠转了转,笑容逐渐阴森起来,眉头压得低低的,骨碌一下爬起来掐着腰,伸手要将骆邵虞摇醒,跟他讨论昨日这人罄竹难书的罪行。

    胆儿肥了啊!瞒着团团出宫让人担心,还敢夜不归......虽然归了宿但是那么晚导致团团孤枕难眠,该罚!

    甘夏撅着嘴伸出手,在碰到骆邵虞身体的时候忽然缩了回去,看着男人熟睡中的面容,抱着手臂坐在旁边。

    算了,她欣赏会睡美男其实也挺好的,等这家伙睡饱了她在跟他算总账。

    于是骆邵虞醒的时候,第一眼便看见盘腿儿坐在旁边,虎视眈眈盯着他瞅的甘夏,不由得惊了一下。

    甘夏俯身掐他的脸,凶巴巴地问:“醒了?”

    骆邵虞笑着揽过女人的腰,嘴唇亲亲她的小鼻头:“团团看朕看了多久啊,目不转睛的,朕这长相团团喜不喜欢?”

    甘夏不自在地撇撇头,骆邵虞眼尖地看见女人红嘟嘟的耳垂,见缝插针地亲了亲:“团团的小耳朵真好看。”

    “别跟我套近乎!”甘夏一巴掌糊上他的脸,严肃道:“快起来接受审讯!”

    甘夏拉着男人起床,将他按在凳子上,自己坐上在他对面的桌子,看着男人大刀阔斧的坐姿皱眉道:“严肃一点!腿并拢!收回去,显你腿长是不是?胳膊也放下来!懒洋洋地搭在床沿上像什么样子!”

    骆邵虞乖乖地照做了,甘夏的心情好了点,边听对面的男人说:“朕觉得这样不够正式,要不咱们梳洗好了再做打算?”

    甘夏看了看男人披散的头发,和随意搭在身上的寝衣,觉得确实不大合适,沉吟着点点头。

    有道理。

    两个人整理好装束,重新做好,甘夏刚要开口,便看见骆邵虞拎来一个大兜子,各种她爱吃的零嘴一个一个往外掏。

    老李家的桃脯,左边巷子的栗子糕,贵人堂的麦芽饼,还有用纸袋包好的冰糖葫芦......

    甘夏瞪圆了眼睛看着他不慌不忙地往外拿,简直要抛掉硬撑着的面子扒开袋子看看里面还有什么了!

    这是叮当猫的口袋吗?什么都有!都是她喜欢吃的东西!

    骆邵虞将空着的袋子这好了收起来,故意慢悠悠地,让甘夏扎心挠肺。

    看她满脸“我想吃我想要!”的渴望表情,骆邵虞面上没什么表情,眸子里的笑意却快要溢出来。他拈起一块栗子糕塞到甘夏嘴里:“不若我们边吃边聊?”

    甘夏鼓着腮帮子嚼弄,被狠狠满足的味蕾让她享受地眯起眼。

    甘夏努力维持着审讯官的最后一点节操:“我同意。”

    骆邵虞眼疾手快地投喂她,甘夏被糖衣炮弹俘虏,压根就腾不出嘴来审问他。

    甘夏一边咬糯米糕一边瞪他。

    狡诈!

    “如何?”骆邵虞笑着捏捏她,“朕给团团带的东西可否让朕逃过一劫啊?”

    “死罪可免,活在难逃!”甘夏咬着手指,眼珠儿滴溜溜一转,“我记得你上回说期望的惩罚是被团团狠狠亲一顿?”

    骆邵虞眉毛挑了挑:“团团这话可当真?”竟然还有这等好事?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

    “自然当真,”甘夏微微一笑,“团团今天就满足陛下这个小愿望。”

    骆邵虞长臂一伸,随意搭在椅背上,一副任人□□予取予求的架势:“朕准备好了。”

    “别着急,”甘夏忍着笑,从桌子上取来一个油纸包,一边拆一边道,“让我先把这个吃完。”

    随着油纸包被打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缓缓流泻出来,骆邵虞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掩着鼻子凑上去一瞧——

    竟是臭豆腐!

    他到底什么时候买的?!

    男人面无表情地坐回去,漆黑的眸子里满是生无可恋,甘夏乐不可支,捂着肚子笑弯了腰。

    骆邵虞默默抬眼看她,甘夏毫无求生欲地继续“哈哈哈”,一点危机意识也没有。

    骆邵虞面无表情地站起来走近,结实的双臂支着桌子,几乎将坐在桌子上欢快晃着腿的甘夏环在怀里,不留缝隙。

    甘夏放肆的笑声戛然而止,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漂亮的眼睛无辜地眨了眨,又长又卷的睫毛颤地人心痒。

    她伸出手指抵着男人强势地压过来的胸膛,显得有些怯生生:“你干嘛呀。”

    “不干嘛,”骆邵虞勾起唇角,捏着甘夏的下巴低下头,“朕先收点利息,不介意吧。”

    甘夏嘴唇被堵住了,挥舞着小拳头“呜呜”地挣扎。

    这就过分了啊混蛋!

    午饭过后,甘夏撸着猫,舒舒服服地躺在骆邵虞怀里,阳光暖暖地撒过来,她蹭着男人的肩头眯起眼睛。

    人生最幸福的事,莫过于做一条快乐的咸鱼了。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享受午后的静谧,忽然门外传来一声高喊:“公主嫁到——”

    甘夏吓了一跳,手一重差点将怀里的猫撸秃了,雪团委屈地“喵呜”一声,跳到地板上扑棱着小短腿跑走了。

    骆茜茜人未到声先至:“嫂子!我听说你跟皇兄闹掰了?!”

    她急急忙忙转过屏风,便看见自家皇兄将嫂子抱在怀里,两个人亲密地能闪瞎狗眼,仿佛冒着粉红色泡泡的气氛压根容不下第三个人。

    骆茜茜:“......”

    哪个胆大包天的给本公主传递虚假情报?!

    “那什么,”甘夏挣开骆邵虞揽着她的手臂,起身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和男人拉开距离,免得无意间给无辜的公主殿下喂狗粮。她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我们和好了。”

    骆茜茜无视皇兄一脸“你来干什么赶紧给朕回去”的表情,从袖子里掏出一沓厚厚的纸,有些委屈又有些气愤地拍在甘夏面前的桌子上:“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我的准备工作都白做了!”

    甘夏拿起那沓纸:“这是什么?”

    “是我拟的草稿,”骆茜茜吸吸鼻子,“我昨天认认真真写了一晚上,一番苦心,就这么付之东流了。”

    甘夏照着念:“嫂子,您别怪罪皇兄,他老人家也不容易,从小一把屎一把尿地将我喂大,含辛茹苦让人潸然泪下......他虽然脾气暴躁,长得也比较粗犷,不会哄人开心,但是还是有一点点可取之处的,您千万别抛弃他......”

    看不出来,公主殿下是骆邵虞的高级黑啊。

    甘夏哑然失笑,摸摸她的脑袋慈爱道:“没事,下次还可以派上用场。”

    “没有下次了。”骆邵虞黑着脸将稿子夺过来,敲在自家妹妹脑袋上,冷道,“公主的文章写成这样,是该请一位老师好好教导了。”

    骆茜茜捂着脑袋瞪大了眼睛:“皇兄!!!”

    骆邵虞不为所动:“还不回去!”

    “......好嘞。”骆茜茜垂头丧气地慢慢走到门口,又踩着小碎步折回来,扒着屏风可怜巴巴地伸脑袋,“别给我请师父啊皇兄——”

    骆茜茜一抬头,便看见慌忙从皇兄身上下来的嫂子,和皇兄的死亡视线。

    完了,这下完了。

    骆茜茜求生欲爆棚:“我走!我这就走!”

    须臾,骆邵虞黑着脸道:“李德贵!”

    大内总管应声进来。

    骆邵虞道:“新晋的状元郎。”

    李德贵立时意会:“奴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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