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夜空疏朗。
晚风吹得庙前的柳条前后摇摆,发出呼呼的声响,神像前明黄的布幔亦是轻轻的浮动。
破庙内,当听到这句“你走吧”邱秋便知晓自己赌赢了。
邱秋向来知晓怎么得寸进尺,她做了这许多事的目的,不就是为眼前这个人吗?如今正主就在眼前,若不做点什么,她如何能甘心!
便故意问他:“公子不杀我?”
江上智淡淡瞥了她一眼,“我若杀你,不就成了你口中的小人了。”
邱秋低垂着眼眸,轻轻道:“公子若不杀我,还烦请你送我回去,夜深人静,我一个弱女子独自回去着实不安得很。”
江上智沉默半晌,方道:“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邱秋笑了笑:“公子既放了我,自然该送佛送到西,若我独自出去遇到危险,与公子杀我有何区别?”
江上智嘴角微翘,一双凤目更是冰冷,他将怀中的剑抽出来,冷淡道:“如此麻烦,还是杀了罢。”
邱秋嘴角的笑容一僵,这是什么钢铁直男,一点怜香惜玉的心都没有吗?就为这点小事,便对一个姑娘说出这么可怕的话。还急公好义的逐月公子,是不是对急公好义有什么误解?
见对方的杀气很认真,她只得改口道:“公子既然不愿,还是不麻烦公子了,我自己回去便是,想来摇光城的治安好得很,应没有什么贼人敢作乱。”
邱秋提着裙摆,往破庙外走。她依旧穿着祭台上的白色长裙,因裙摆太长,走路很不方便,破庙内又全是杂物,磕磕碰碰的走出去,邱秋回头望了一眼,着实不甘心,只能安慰自己来日方长。
破庙的方位邱秋来时真没留意,如今也不知往哪个方向是回城的路。如此磕磕碰碰的绕了半晌,又回到破庙,她真是想骂人了。
江上智抱着剑倚在柳树边上,蹙眉道:“你为何还不走?”
邱秋再好的涵养都快憋不住了,这是谁的错?美目微沉,含着三分火气道:“公子这话问的奇怪,我若是找着路还能在这儿吗,公子是从屋顶上带我过来的,可曾想过我该如何回去?”
江上智垂眸望她,白色的长裙沾了些许泥土,披散的乌发很是凌乱,雪白的脸颊上还有些细微的泥浆,着实狼狈得很。
沉默片刻,江上智伸出手道:“过来”
邱秋看对方的架势,又是揪领子那一套,忙退开两步,认真道:“公子可不可以换一种方式,揪着衣领实在难受。”
江上智静默片刻,走过来,将手搭在她腰上,搂住,轻轻一跃,便极快的往城里走去。
邱秋乖顺的待在江上智怀里并未作妖,她算是明白了,这位逐月公子或许身边女子太多的缘故,练就了一颗铁石心肠,一般的手段对他不起用处,回去她该好好思量一番。
回了知鱼居,众人早就乱作一团。
见着她,紫薇迎上来道:“小姐,你没事吧?”
邱秋摇了摇头,却见着简玉衍还在这儿,云果果恹恹的跟在他身边。
简玉衍神色复杂的看着她,双手握扇,朝她一拜道:“小姐没事便好,今日之事,实在抱歉。”
邱秋知道自己现下狼狈得很,着实不愿意见人,只好敷衍的笑笑,“公子不必介怀,本就和你无甚关系,我有些累了,便先回去休息。”又吩咐道:“紫薇你好好招待这位公子,翠薇去烧些水来。”
这副模样落在简玉衍眼中,又多了几分可怜,今日之事,本就是他们不对在先,不管她是不是乐正桑,都不该遭受这样的对待。这样想着,他更愧疚了,只想着该做些补偿才是。
云果果在旁边道:“江上哥哥为何要这样对她,他不知道她就是乐正桑吗?”
简玉衍苦笑道:“我要是知道,怎会让他如此胡来。”
云果果眼珠转了转,道:“既然如此,我便留下来保护她吧,免得江上哥哥再来找她麻烦。”
简玉衍拿着扇子敲了下他的头道:“你那三角猫的功夫,能保护得了谁,乖乖的与我回城主府,不然我就把你绑起来带回去。”
云果果哼了一声,算是认命了。
***
邱秋回了房间,翠薇烧好的热水也抬进来,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总算找回些精神。坐在桌边,拿着干帕子慢慢擦拭着湿发,这个世界最让她不习惯的就是没有吹风机,每次洗了头发,都要擦拭好久才能擦干。
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邱秋想着应是翠薇回来了,便道:“翠薇,过来帮我擦擦头发。”
一双手接过帕子,轻笑道:“月余不见,余三小姐使唤人的功夫渐长啊。”
这个声音邱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在流云城那几日每日都要听到的。她僵硬着身子,转过头来,果然见着了南寻殷俊美的脸。
像是被开水烫到般,邱秋连忙起身退开,却被南寻殷压住肩。他笑道:“这么大反应作甚,我又不会吃人。”
邱秋平复下情绪,冷冷道:“南大公子,你夜闯女子闺房,不太合适吧。”
南寻殷伸出修长的手指拢起她的乌发,似模似样的擦拭起来,淡笑道:“我以为余三小姐不会介意,毕竟这几日余三小姐在摇光城的作为,一点也不像个会介意这些规矩的女子。”
邱秋只觉得头皮发麻,这人擦发的手艺倒是挺好,但她真的没有胆子消受。或许是天生的直觉,南寻殷看着和和气气的,但她就不敢再他面前耍花招。
听了他这话,邱秋心中一紧道:“我做这一切不都是为了公子的计划吗?就在刚才,江上智便主动找上门来,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完成公子交代的任务。”
南寻殷挑眉道:“竟有这等奇效,我只是很好奇,这些东西,余三小姐是从哪里想出来的。”他说着话,换了一只手擦拭乌发,另一只手慢慢移到她脖子上,轻轻摩挲道:“若非这张脸没有任何易容的痕迹,我都要怀疑余三小姐是不是换了一个人。出去月余,喜好变了,性情变了,还多了些以前不会的东西……”
邱秋心都揪起来了,却不知怎么回答,甚至连动都不敢动,脖子上那只冷冰冰的手,像是滑溜溜的毒蛇一般,好似只要动了,就会被扭断脖子。
南寻殷感到邱秋的颤抖,退开一步,收回手,云淡风轻的道:“花朝节很漂亮,曲子也很好,江上智既然找了你,就好好把握机会。”
邱秋松了口气,知道他不打算追究了,答得极为乖顺:“我知道了。”
南寻殷对她的态度颇为满意,竟上前来,拢起她的乌发,又开始擦拭起来。
邱秋经历了最难熬的一段时光,待乌发全部擦干,南寻殷方将帕子放下,漫不经心的道:“我要在这里住几日,你让紫薇收拾出一间客房来。”
邱秋差点将手中的梳子扔掉,这是什么魔鬼提议。然而南寻殷并非在征求她的意见,邱秋只得照办。
目送南寻殷离开后,邱秋心思繁杂,这几日的逍遥日子,让她都快忘了南寻殷这座大山。如今他一出现,便打破了她这几日的安宁假象。如若她想要得到真正的自由,一定要摆脱南寻殷才行。
且为了一年后的解药,江上智她也一定要拿下。今日江上智主动来找她,就是好的开始,就算他不好对付,自己也算是入了他的眼。不管他对她的印象如何,总比无视来得好。
还有南寻殷,邱秋不确定她拿到钥匙,南寻殷真的能够放过她。如果他出尔反尔呢?邱秋不习惯将所有的赌注押在一个人身上。想着是不是找齐若瑜,让他悄悄给自己找个名医来看看,是否能解毒……
如此乱七八糟的想一通,今晚发生的事情又太多,邱秋终于忍不住困意睡了。
***
第二日清晨,天朗气清,春光明媚。
邱秋还未睁眼,便被院外的喧闹声吵醒。见着紫薇抬了洗漱的热水进来,便起身问:“外面怎么了,怎会如此喧闹?”
紫薇将水盆放下,将帕子拧干递给邱秋道:“来了一位玄衣公子,吵嚷着要见小姐,余山在外面打发他呢。”
邱秋细细的擦完脸,奇道:“哪家公子,竟这般不知礼数?直接闹上门来。”
紫薇撇撇嘴:“谁知道呢,怕是哪里的富户,以前也遇着过,都是被翠薇直接打出去的。”
话音方落,便听到砰的一声,大门被撞开,一个冷面玄衣公子带着一群人走进来。他环顾一下四周并未开口。
他手下一个胖胖的中年男子站出来道:“哪位是知鱼居主人,我家公子看上你了,还不快快出来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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