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章

    婚后三日归宁。

    阮呦早早就起来了, 她坐在梳妆台前给怀里雪白的波斯猫儿顺毛,微蹙着的眉间夹着几分心绪不宁,像是在等着什么。

    不一会儿, 门开了,余光瞥见一双男人的绣金云纹黑靴时, 她身子微微一顿, 收回视线, 低眸抚摸着怀里的猫儿。

    “公子。”恬枝一见陆长寅进来, 连忙行礼。

    陆长寅抬了抬手。

    恬枝退了出去。

    脚步声渐渐靠近, 阮呦的身子越发僵硬,却始终没有回头去看他。

    陆长寅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此刻小姑娘背对着他,身姿苗条却玲珑有致。鸦青色长发垂在腰间,轻轻摇曳,耳鬓几缕碎发被风吹起,几分娇懒。长大后,褪去青雉,眉尾眼梢多了几分妩媚。

    低眉敛目间,露出几丝病弱之气,叫人怦然心动。

    她生若娇花,宛若泡沫一般,精益剔透,却一碰即碎。

    陆长寅知道,这不过是她容貌给人的错觉罢了。

    小姑娘实则聪慧敏思, 又生了一副犟性子。

    他弯了弯唇,走到阮呦身边,却发现她正低垂着眼眸,光影下,长长的睫毛在眼下落下一片青影,嘴角那对梨涡不见,浅粉色的唇轻抿着,分明是委屈的神色。

    “怎么不开心?”

    身后传来男人粗哑的嗓音,阮呦鼻尖一酸,她忍着泪摇头。

    陆长寅长眉轻皱,察觉不对,俯身侧过脸看她,果然就见小姑娘眼角泛红。

    “谁欺负你了?”他伸手将阮呦耳边的碎发撩在耳后,声音里带了紧张和怒意。

    男人离得很近,不过咫尺,温热的鼻息擦过耳尖,阮呦能闻见他身上好闻香味。

    很熟悉。

    和阿奴哥哥一样。

    思绪恍惚一瞬,阮呦猛地起身,与他拉开一段距离,声音冷淡,“我没事,时间不早了,该走了。”

    她不该,不该在盛瑛身上找与阿奴哥哥相似的地方。

    盛瑛就是盛瑛,阿奴哥哥是阿奴哥哥,这样对谁都不公平。

    她在排斥他。

    这样的想法让陆长寅的心莫名其妙被扎了一下,很快,疼感蔓延开来。

    “呦呦…...”他开口。

    “不要这样叫我,”阮呦打断他,看见陆长寅错愕的神色,她愣了愣,心软了几分,又回过头,“算了,不过是个称呼罢了,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说完这句话,她就出去了,稍有些急促的脚步透露出她心底的慌乱。

    陆长寅看着她的背影越走越远,眉头皱了起来,也跟着出去。

    上马车的时候,他伸手想拉阮呦上去。

    阮呦却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自己攀着车厢爬了上去。

    陆长寅怔住,淡抿着的唇紧了紧,目光一刻不落地跟着阮呦,见她上来后故意挑了一个离自己远的地方坐下,手里捧着一本书,若无其事地打开看,似乎不想理他。

    胸口闷闷的,他敛着眉,嘴角抿得平直,低眸看着自己的手,想着自己是哪里没有做好,惹了小姑娘生气。

    车厢里气氛静谧,只有阮呦时不时翻书时的声音。

    许久,他才打破平静,“是我哪里做错了?”

    问话的时候他的手放在身侧,紧紧地蜷缩在一起,有些紧张。

    “若是我做错了,你只管说出来,我都改。”

    阮呦看着他认真的神色,捏着书的手一顿,她低垂着眸,避开他的视线,鼻尖酸了酸。

    哪里是他做错了。

    错的是她。

    陆长寅等了许久,没得到阮呦的回应,心底万分煎熬,但见她鼻尖悄悄红了,也不敢再问,他怕自己又将她弄哭了。

    她已经为自己哭过很多次了。

    陆长寅在心底叹了口气,靠在车壁上,不再打扰她。

    阮呦偶尔分神,目光总会瞟向他那方。

    男人孤伶伶地坐在那,似乎为了不打扰她,修长的腿有些局促地蜷在一起,眼睛总是看着她,神色不开心,看起来像是一只被抛弃的大狗。

    阮呦压着心软,撩开车帘,看向外面。

    陆长寅只眼巴巴地看着她。

    她侧过头时,露出一截纤细修长的玉颈,白皙的耳坠小巧圆润,陆长寅眸色渐渐变暗。

    在阮呦回过头时,他才回神,咬住舌尖挪开视线,喉结滚了滚。

    风从窗口吹了进来,将那莫名的燥热吹了下去。

    渐渐,马车停了下来。

    “娘,义母...”

    阮呦一眼瞧见在状元府门外等着的李氏她们,一路憋着的泪再也崩不住。

    “呦呦。”李氏也哭了起来,抱住她。

    阮雲与从车上下来的男人对视,在对方朝着自己微微颔首时,他就知道了,眼前的人是陆长寅。

    他眸色动了动,心底有些认输叹了口气。哪怕他再不喜陆长寅,他也知道,这世上再没有谁会像陆长寅这样对呦呦。

    他本可以让其它的人陪呦呦回门,却在这样危险的情况下亲自陪着呦呦回来。

    —

    书房里。

    阮雲与陆长寅对襟而坐。

    气氛沉闷,阮雲最先打破宁静,问他,“呦呦可好?”

    “哭过几次。”陆长寅想了想,说了实话。

    阮雲眉头皱起来,“你不是说会好好对她?为何弄哭她?”

    陆长寅抿着唇,黝黑的眸底染上些许茫然,“我也不知道。”

    他想了一会儿,才有些迟疑地开口,“许是我送了她猫没有送狗。”

    阮雲眉头皱得更深,他印象里呦呦可不是为了这样的小事会哭的姑娘。但到底自己又没有在呦呦身边,只得相信了陆长寅的说法。兴许嫁人了,呦呦变得小女儿家的心思便多起来了。

    这样一想,阮雲心情倒是好了许多。

    说出来后,陆长寅想了一路没有想通原因几乎已经确定了,眉头一松。

    心事解开,他神色缓了过来,又恢复往日那慵懒散漫的模样,手转动着扳指,开口道,“燕京酷暑难耐,伯母她们都是南方人,受不了热,阮兄不如她们去青州避暑。”

    阮雲眯起眼睛,看着眼前的人,见他不似开玩笑,眸色渐渐重。

    燕京天热,青州也不凉快,要去避暑也是下江南或是北上,断然是没有去青州避暑这一说法的。

    这哪里是提议让他去避暑,是去避难。

    “为何是青州?”阮雲神色凝重。

    陆长寅也不担心他打探,唇角牵起,“青州是我的。”

    “盛瑛不过是个商人。”阮雲看着他,目露几分狐疑。

    就算盛瑛再有能耐,他也只是商人。

    陆长寅凭什么如此大放厥词,说出青州是他的这样胆大妄为的话。一个商人兴许能影响官府,但却掌控不了官府。

    “阮雲,你比我想象的要笨啊,”陆长寅轻啧一声,“战乱后那么多人都做不了青州州牧,你以为杨广临凭什么能坐上青州的州牧的位子?”

    “他是你的人。”阮雲眸色震惊。

    陆长寅淡笑不语。

    答案显而易见。

    “陆长寅,你.....你到底是何人?”阮雲手指发紧。

    他知道陆长寅是锦衣卫都指挥使,是当初那个垂死的阿奴,也知道陆长寅是盛瑛,知道他与左仲缨有勾搭,知道他要造反。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该有那么大的能耐。

    “这不重要。”陆长寅收了笑,微垂眼睑,“你只要知道我是阿奴就够了。”

    阮雲手指松了,明白他的意思。

    他是阿奴,他永远不会做伤害阮家的事。

    “什么时候走?”阮雲平复心底翻涌的情绪。

    “八月中旬,”陆长寅道,“再过十日,柴显便会下旨让柴让和柴安去江南。”

    提起柴显时,他神色中流露出来的杀意和冷意让人心惊。

    掐着时间沉思片刻,阮雲就猜到了什么,他抬眸看眼前的人,神色复杂,“呦呦呢?”

    陆长寅眸中的戾气忽然间消失不见,就连嘴角那讥讽的弧度也柔了下来。

    “她也去。”他转着玉扳指,声音散漫。

    在阮家一直待到深夜,马车再次悠悠动起来。

    回去的路上,阮呦手里多了两本书,是李氏塞给她的,说是大婚的时候忘记放进她箱子了,嘱咐她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看看。

    陆长寅留意到她眼睫湿润,有些无奈,又有些心疼哄她,“别哭了,日后你想回阮家随时可以回。”

    阮呦抬眸看他,抿了抿唇。

    她还是不与他说话。

    等到了盛府,她也不要陆长寅扶,自己下了马车,知道他今日不会留在府邸,阮呦朝着他福礼。

    陆长寅胸口堵着块石头不上不下,见她待他就像陌生人一样,不知怎么就慌了神。

    他抓住阮呦的手,黑眸里满是紧张,柔声哄她,“呦呦,我明日就让人送两只狗来,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阿狗是狼狗,在外面怼天怼地,在呦呦面前小心翼翼,卖乖讨好,为了讨骨头吃(呦呦是骨头)

    明天咱还是会虐一虐阿狗的,谁让他以前让呦呦哭了那么多次。感谢在2020-06-10 19:48:48~2020-06-11 20:56: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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