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淘汰的新生陆续回归宿舍,剩余的学生还在继续军训。
活尸日落而作,日出而息。
余幼枫做了一早上关于蟑螂的噩梦,听到阵阵钟声,霍地揭棺而起。
醒来后,她的第一反应便是掀枕头。
经她仔细检查,确认枕芯和棺材的夹缝里不含任何蟑螂,才舒了口气,缓缓从棺材里直起身来。
经过一昼翻滚,她的头发有些蓬乱。
于是她找到梳子,对着镜子梳了一个漂亮的麻花辫,在发尾系了一根绿色的丝带。她的手法熟练轻巧,显然失忆前编辫子的水平就相当不错。
收拾头发让她的心情放松愉快,但是她没高兴多久,脑袋就低垂下来,为即将开始的一天而感到悲伤。
“还有四天,军训很快就会结束的。”余幼枫在心里安慰自己,终于有了一点勇气去吃母亲的爱心晚餐。
通过饥饿,余幼枫顺利把餐点吃完。
她熟练地端起咖啡把余味冲下,在她身旁,尼古拉还在与晚餐战斗。
尼古拉一脸苦大仇深,吃的是狼吞虎咽,似乎只要他吞的够快,就可以不用承受昆虫糟糕的口感。
余幼枫喝完一杯咖啡,突然想到了一件耐人寻味的事——梦境的构建是需要素材的,如果现实中蟑螂的味道也是这样,那构建这个梦的老师,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余幼枫恶意揣度一定有讲师备受蟑螂迫害,不然他们不会对蟑螂如此执着。这种有理有据的猜测,无疑让她的心中得到些许安慰。
匆匆解决晚餐,尼古拉又要去棺材店工作。
由于昨天彼得那事,母亲对他极不放心。
在尼古拉离开前,母亲扒着门槛,再三叮嘱他“不要跟不三不四的家伙混在一起”。
和昨天一样,尼古拉挥着手,答应的无比干脆爽快。
待他离开,母亲让余幼枫留在家里,自己则提着食盒去给彼得先生送晚餐。不一会儿,她就带着厌恶的表情从那里回来,活像跟垃圾握过手似得。
关上房门,母亲坐在沙发上沉思了片刻,忽然起身从碗柜里取出一盒蟑螂饼干。
她把饼干包好放在一个篮子里,招手唤来余幼枫,温情脉脉地对她道:“莎拉,这是我昨天烤制的饼干,一会儿你带它去看望祖母吧。”
“好的。”余幼枫对此十分乐意。
尼古拉还好,还能出去工作放风,有与其他活尸接触的机会。
昨天给彼得送完饭后,她可是被关在家里做了一晚家务。
整天呆在家里,可没办法触发学分任务,终于有了出去的机会,余幼枫表现的无比积极。
于是,她连忙追问道:“母亲,祖母家在哪里呢?我有点忘了。”
“在橡树街101号,待会你坐车的时候可别说错地址。”母亲嘱咐道:“给,这是乘车钱,足够你来回用了,对了,别忘了找零!”
“我记住了。”余幼枫接过纸钞,纸币赫然是一张印着“一千亿”字样的粉色大钞——烧给死人的那种,充满了浓浓的中国风。
余幼枫毫无异样的接过钱,她提起篮子走出门,在离家不远处叫了辆出租马车。
前面提过,棺材是亡灵镇重要的交通工具,所以马车的车厢自然是棺材做的。
车夫停下车,余幼枫向他报了地名,将千亿巨款交给他,安静地站在磨光棺材旁耐心等待。
迎着朦胧的月色,车夫把冥币高高举起,以严肃的态势端详印在上面的玉皇大帝。
在月光下抖了半分钟,确认这“一千亿”不是假.币,车夫才高高兴兴地把钱收起,殷勤地请余幼枫进车。
因为余幼枫纤细体弱,在她伸腿躺平后,车夫很贴心的帮忙合拢棺材盖。
这幅举动无疑很绅士,就是在夜色下拉棺,让本质还是个活人的余幼枫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数秒后,马车滚滚而行,余幼枫闭目躺在布满天鹅绒的棺材里,头脑在颠簸中变得昏昏沉沉,差点在里面睡着。
到了目的地,车夫揭开车盖,彬彬有礼地请她从里面出来,还不忘塞给她“五百亿”找零钱。
站在平实的地面上,余幼枫有点恋恋不舍,她这具身体细瘦矮小,躺在里面完全不觉得憋屈,反而有种回到母亲子宫的安全感。再加上厚厚的毛毯和鹅绒,睡得还怪舒服的。
穿过歪曲的街道,棺材辘辘远去。
余幼枫揉了下眼,把冥币往裙子里一收,就挎着篮子走到房屋门口,踮脚按响门铃。
伴着“啪嗒”的声响,一位女仆打开了门。
女仆的身材高挑瘦削,穿着维多利亚式的黑白裙式,颈部以下被布料包裹的严严实实。然而在看到她的第一眼,余幼枫便吃了一惊。
这位女仆披头散发,眼窝深陷。不过最惹人注目的,是她那张惨不忍睹的脸。
女仆的脸皮大面积腐烂,一条条肉色蛆虫在她的面孔里钻来钻去,她还浑然不觉。
她这幅样子,让余幼枫搞不清她到底是学生还是节食减肥的npc。
余幼枫站在地毯上踌躇片刻,谨慎地与女仆保持距离。她抱着篮子小跑进门,礼貌地向坐在安乐椅上的老妇人娇声问好。
“莎拉,很高兴你来看我,辛苦你了。”老妇人让余幼枫坐在她的旁边,慈祥地抚摸她的头:
“哈,你还给我带了点心。玛丽,快端些红茶来,我要尝尝孙女给我带的东西。”
女仆魂不守舍的应了一声,她频频回头去看她的后颈,一步三回头,半天才端了一壶红茶过来。
将茶杯放下,女仆伸出枯槁凹陷的指骨,开始用力抓挠裸露在空气中的脖颈。
她的脖子已经被挠破了一大块,暴露出来的血肉吸引了一堆蚊虫产卵,乳白色的卵粒密密麻麻长满了半个脖颈,她也毫无自觉。
她只是抓着、挠着,瞪着布满血丝的凸出眼球,神经兮兮地一会儿看向左边,一会儿瞪向右边。
不过她更多还是回过头去,一个劲地望向身后,就像她背后一直有什么东西盯着她似得。
“你们有没有看到……有什么东西在跟着我?”
女仆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那声音很小,余幼枫几乎没听清。
不过,老妇人显然习惯了女仆的神经兮兮,甚至对她的谵妄也习以为常。
她笑呵呵地回道:“你在说什么呀玛丽?我早说过了,是你太紧张,没有任何东西跟着你。”
随后,她用干瘪的指节敲了敲橡木桌子,示意这个疯到有几分可怜的女仆回神:“玛丽,别这样,给我们倒点茶吧。”
“啊,啊,好的。”女仆又回头看了一眼后面,她枯槁的手心在后颈扑了个空,除了空气,什么都没有抓到。
女仆咬着已经被她咬烂的嘴唇,哆嗦着端起茶壶,那晃悠的样让余幼枫一阵揪心,都恨不得夺过茶壶替她倒茶。
然而,女仆虽然身体摇晃,手腕却很稳地倒满了两杯红茶。
只是,在放下茶壶的时候,她伏低身子忍不住大声咳嗽。
她连忙用手捂住嘴,却仍有几只沾着血丝的线虫顺着指缝掉进了两个茶杯里。
红色的虫子在红色的茶汤里蠕动,扭曲。它们伸展着弓成一团,又痛苦地反复抽动,让镜面似的茶汤荡起一圈圈波纹,拼命地想从瓷白的茶杯中游出来。
“玛丽,你吃的太少了,你已经够瘦了。”老妇人端起红茶抿了一口,线虫顺势滑入她的口中:“你需要进食,多吃点食物能让你身体好起来,我孙女的饼干味道不错,你要来点吗?”
“不,骗人,都是骗子!军训是假的,这地方是真的,全都是真的!”女仆连连摇头,她似乎没听见老妇人说的话,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背后一定有什么……有东西在看着我!”她惶恐地看向身后,她侧过半个身子,露出一座陈旧有历史感的座钟。
肉蛆从她的耳朵钻进去,再从鼻孔钻出来,瘙痒迫使她用小指抠弄耳孔。
她的神情恍惚,尖锐的指甲差点把半只耳朵戳烂。但她丝毫不在意这些,只是一味地想要看见后面,她坚信有什么东西正在窥视她。
女仆异样的举动让余幼枫忘却了恶心,她透过女仆的身子往后看去,试图发现不同寻常的东西,找出这座房子里不和谐的音符。
然而,除了发出“嗡嗡”轰鸣的座钟,以及快要发疯的女仆,一切都很正常,她什么也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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