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后的这半日可谓是风平浪静, 李驿昀并未来东宫, 可这却让苏澜更是心神不宁,如今她身处东宫,一丝消息都放不进来,苏澜顿觉有些束手束脚。
她也不知谢常安那儿究竟怎么样了,他与李承珺根本不对付, 那脾气怕是还要在李承珺那儿吃亏。
“姑娘。”屋外响起轻叩声。
苏澜赶忙回到床榻上躺下,“怎么了?”
“陆姑娘来了。”
陆姑娘?陆若涵,她来这里做什么?
苏澜缓缓地掀开帷幔,“咳咳,先劳烦陆姑娘在外候着吧, 我先起个身。”
“不必了,苏妹妹。”陆若涵倒也是不客气, 她推门而入, “妹妹不必起身, 我不过是来看看你,替你送些药罢了,你安心歇着便是。”
“姐姐怎么来了?”苏澜面露喜色,坐起身来,将陆若涵拉到床榻旁让她坐下, 她压低声音道:“我如今被禁足在院子里, 陆姐姐怕是废了不少劲儿才进来的吧。”
“不碍事。”陆若涵拍了拍她的手,“我可是得了太子殿下的应允才来的。你身子不好,虽说宫中太医甚多, 但待得久了难免不闷出病来,我便过来陪陪你。”
“多谢陆姐姐记挂。”
“今日之事吓着了吧,不说你,我都吓得心颤了颤。想来那贼人早就在暗中探查到你要送怡妃娘娘字画,这才将你的贺礼偷换了。”陆若涵安抚着她,“不必忧心,太子殿下定当会将贼人抓出来还你清白的。”
“嗯。”苏澜点了点头,“我自然相信太子殿下的。”
陆若涵眼眸微闪,望了门外一眼,见春白不在,这才道:“这两日就我一人来看你?”
“嗯?陆姐姐这是何意?”
陆若涵莞尔一笑,“晋王没有来看妹妹吗?”
苏澜笑意褪去三分,“陆姐姐这是何意?好端端的晋王为何要来?”
苏澜心中冷笑,她倒是在想这陆若涵究竟是来做什么的,原来是来探消息的。
“你还想骗我。”陆若涵嗔笑道:“宫里宫外早已传遍了,你入宫那日,晋王可是将自己的赤狐都交由你照看,还带着你与那苏衡在宫内走了一遭。”
苏澜谦笑,“晋王殿下疼爱苏衡,我也不过是跟着沾光罢了。”
“我瞧着可并非如此呢。”陆若涵戏谑道:“平日里哪有女子能近晋王之身,可你不一般,刚入京城便得了晋王青睐,外道都传,那只小狐狸可是晋王的宝贝疙瘩,平日里别说碰了,瞧都不让人多瞧一眼,你倒好,能与小狐狸那般亲近,你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澜了然,想来这陆若涵在李承珺那吃了闭门羹,便想方设法要从小狐狸身上着手。
“我也不知。”苏澜日有所思,“我平日里常常喝药,想必是小狐狸喜爱我身上的药草味儿吧。”
陆若涵见苏澜说得真切,便默默记在心上,她转而一笑,“苏妹妹,你可知晓,我第一回见你时就觉得像在哪儿见过你一般。”
“是吗?我见着陆姐姐也觉得甚是亲切。”
“我可没有与你说笑。”陆若涵话中带着些许得意,“几个月前,我去过一回晋王府。”陆若涵故作不经意地看了苏澜一眼,“你猜我在书房内瞧见了什么?”
苏澜当做不知其意,顺着她的话问道:“瞧见什么了?”
“我瞧见一幅画,画中是一红衣女子,右手拿着一把剑,面掩轻纱,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苏澜呼吸一滞,她能猜到那画中人是谁。
“初见你时我便觉得有些惊奇,但之后见晋王待你亲近,与旁人很不一般,我便记起……你这双眼睛与晋王画中之人别无二致!”
“陆姐姐这说哪儿去了,这世上相像的人多了去,更何况只是眼睛。”苏澜默默握紧了手,说不心虚定是假的,自她入京以来,不管是李承珺还是白方瑾,一个个都仅凭借着眼睛差点将她认出来。
“苏妹妹急什么,我不过是说笑罢了。”陆若涵掩唇轻笑,“你这叫当局者迷,这眼睛啊既能骗得了人,可又骗不了人,我瞧着晋王看你之时……眼中的情意可不似有假。”
苏澜急切地拉着陆若涵的手,“姐姐,这话你可不能乱说,晋王怎可能对我有情意,更何况我也配不上晋王,晋王那般的人自然是陆姐姐这样的人才配得上才是。”
陆若涵面色一僵,很快地掩饰了下去,她拉着苏澜的手语重心长道:“我拿你当姐妹,才会与你说这些知心话的,晋王虽好,可并非是你的良人。晋王作画,这定是表明他心中定有其人,如今他虽待你好,但也不过是因为你与那人有些相像罢了,若是那人回来了,日后你哪里还有你的地方,这些话你别不爱听,我不过是怕你日后会受伤,才会与你说这些的。”
苏澜不禁觉得有些好笑,陆若涵今日是特意来与她说这的?
陆若涵说来说去不过一个意思,只叫她别再死皮赖脸黏着李承珺了,李承珺如今还能容忍她不过是因她眼睛与画中那人相像罢了,说到底只是一个替身,等日后正主回来了,还是要将她踹得远远的。
“我心中知晓陆姐姐是为我好,可陆姐姐定是误会什么了,我与晋王殿下当真没什么。”
陆若涵正欲说什么,外头响起了敲门声,“陆姑娘,时鸳姑娘来了,似乎有要事。”
时鸳是陆若涵的贴身婢女,既然如此,陆若涵便也不好再久留,她拍了拍苏澜的手,“那你先好好歇着,我回去了,等得了空,我再来看你。”
“多谢陆姐姐。”
转身离开的陆若涵并不知晓苏澜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手中还躺着一块白玉……
“姑娘。”时鸳等候在东侧院外,见陆若涵出来了,赶忙上前,“老爷要回府了,催促姑娘快一些呢。”
“我知道了。”陆若涵哪里还有方才的言笑晏晏,她极为不耐地看了眼苏澜的院落,冷哼了一声,“不过是个庶女,还真以为自己能飞上枝头做凤凰了。”
“姑娘消消气,不值当。”
“她那双眼睛真叫人看着碍眼。”陆若涵轻嗤了一声,“若是没了那双眼睛,她可就什么都不是了……”
时鸳低下头,不敢再多说什么。
“走吧。”陆若涵收回目光,往前走去,“你派人与陆迁说一声,等寻到了苏澜出宫的时机就出手,也不必让她死,废了她那双眼睛即可,他若是办成了,我自然会在父亲面前美言他几句的。”
时鸳微微往后一缩,“是。”
……
正卯之时,苏衡便回来了,他人还未迈入东侧院,苏澜便在屋内听到了他的声响,“姑姑,姑姑!”
“你跑得那么急做什么!”苏澜打开门,就见苏衡急匆匆迈着小腿跑了过来,本欲扑进她怀里,但还是止住了步伐。
苏澜看了眼院子里的人,将他拉进屋内,“进来说话。”
“姑姑,衡儿瞧见你吐血了……”
苏澜揉了揉他的脑袋,“是假的,今日之事你不必担心,姑姑没事。”
苏衡松了口气,他压低声音在苏澜耳边道:“姑姑,爹爹说了,他会找三叔想法子将我们救出去的。”
苏澜皱了皱眉,“你爹何时与你说的?”
“就在方才,不过爹爹已经出宫了。”
“乖。”苏澜蹲下身轻抚着苏衡的脸,“听姑姑的,现下我们还不能回府,待在宫中才是最安全的。”
这几日谢常安还会在京城,老皇帝与李驿昀定是将他与李承珺盯得紧,苏家不管是谁,都不能在明面上与二人接近。
虽说她与苏衡还在宫中,但只要老皇帝不想让苏衡死,那他在宫中便是安全的,而她身在东宫也方便行事。
“姑姑,你又要出去吗?”苏衡见苏澜将长发只用一只桃木簪束着,不由问道。
“嗯,等入夜了我便出去,你待在屋子里睡觉,千万别走动。”苏澜知道他是个机灵的,倒也不会太过担心,“我去去就回,不会耽搁多少时辰。”
“姑姑。”苏衡拉住苏澜的袖子,终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姑姑你究竟想做什么?那些事不能让旁人知晓吗?”
苏澜一顿,她揉了揉苏衡的脑袋,望着他真挚的眼神,眼中柔和的不像话,“姑姑只不过想让你,亦想让你的子孙后代都能活在太平盛世之中……”
年幼的苏衡并不知她这话是何意,只觉得此刻的苏澜很是不同,她眼中装着太多东西,都是他从未见过的。
而此时的他更不知,面前之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直至他再长大了些,方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也才知晓为何她会这般决绝。
即便是几十年后,他已在朝中成为万人敬仰的骠骑大将军,他亦能回想起今日,有这么一位奇女子在他面前诉说着雄心壮志与家国情怀。
他唯一庆幸的是,此时有那么一个人一直守在她身边,默默等着她,又在她快要落入悬崖之时,拉了她一把……
作者有话要说:李承珺(点烟.jpg):永远活在别人话中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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