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澜也不知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只知醒来时应当是过了时辰。
“姑娘,你醒了呀。”拂冬走了进来,服侍着她起身。
“什么时辰了?”
“已经巳时了。”拂冬端来热水,“方才大夫人差人送来了些簪子,见五姑娘还睡着,奴婢就替姑娘收下了。”
苏澜脸上终于染上异色,巳时了?她竟然睡了这么久!
“为何不叫醒我?还得请安呢。”就算她没把苏家放在心上,可每日的请安还是免不了的,第一日就睡得这么沉,怕是要落下口实。
拂冬解释道:“是老夫人说了,这两日她想好好歇息,不让各房去请安了,奴婢见姑娘睡得沉,便没有叫醒姑娘。”
苏澜知道,老夫人哪里是想歇息,不过是不想让她去请安罢了,苏澜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她不由自主地将手放在胸口处,隔着中衣她都摸到了身上的那道伤疤。
应当是京城冬日渐冷的缘故,她身子真的愈来愈差了,一入京城,她就感觉身子很是疲惫。
若放在几年前,让她在寒冬雪日里站上个五六日都不成问题。
苏澜将手放在伤疤处,眼神凌厉了起来。
李驿昀,这道伤……她可不会让自己白受的……
……
拂冬见苏澜低着头捂着胸口,以为她身子不适,立马翻出苏澜随身携带的小玉瓶,从里头倒出一颗药,“姑娘,吃一颗吧。”
苏澜看着拂冬手中的药丸,没有接过,“不用了,我没有不适。”
拂冬收回了手,她晃了晃小玉瓶,里面响起零星几颗药丸的声响,“姑娘,药好像不多了,要不要与大夫人说一声,找大夫给你再配些药。”
苏澜将玉瓶拿了过来,藏在了枕头底下,“不必了,药还有……”
在京城,可没有能将此药配出来的人。
一番洗漱后,苏澜就起身往外走,她一眼就看到了放在桌上的一个锦盒。
“姑娘,这是大夫人给你送来的首饰,说是明日入宫时佩戴。”
苏澜打开看了眼,就算她平日里都不戴这些,但也知道,这都是些好东西。
苏家大夫人待她这个庶女倒是好,可就不知道里面究竟有多少真情实意了。
她对首饰也没有什么兴致,但既然是人家送来的,没花她银子,她为何不心安理得收着。
苏澜一支支拿起细看了一会儿,挑了几支簪尾锋利的留了下来。
“姑娘要去主院看看吗?”
“去主院做什么?”苏澜将簪子收了起来,递给拂冬,让她收好。
“主院那边可热闹了,几位姑娘都在挑明日入宫的裙衫呢,姑娘不去挑两件?”拂冬见自家主子这般性子,都不由得替她急了急。
主院那两位眼睛可毒的很,府里一有好东西,可都入了她们私房中。
自家姑娘若是去得晚了,怕是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了。
“不了,让她们挑吧。”苏澜不在意道:“剩下的给我就好。”
女人就是麻烦,一件入宫的衣裳都要挑挑捡捡的,不就是入个宫,穿什么不行?
“姑娘,这怎么行呢,明日入宫可是大事。”拂冬真的急了。
“你放心,等等会有人会将我的衣裳送来的。”苏澜说着就往屋外走去。
嗯,今日倒是回暖了些,不似前两天那么冷。
“姑娘,你那话是什么意思?”拂冬紧跟其后。
苏澜只是笑了笑,没有解释。
她刚入苏府,外头也不知有多少只眼睛盯着苏家,陆岚辛怎可能在这种时候苛待她,不然真的是在打自家的脸了。
苏澜走到院子里,让人搬出卧榻,惬意地躺在了上面。
苏澜不由得感叹,若是可以,她真想这么一辈子当一个“废人”,整日吃吃喝喝,在院子里躺躺,足够逍遥快活了。
她这一躺又是半日。
“姑娘,姑娘。”拂冬从外头匆匆跑了进来,手里还端着厚厚一叠物件,也不知是什么。
“五姑娘。”拂冬在苏澜耳边轻唤了一声,苏澜这才幽幽睁开眼。
“果然如姑娘所言,主院真的差人将衣裳送来了。”拂冬言语中难掩兴奋,“奴婢瞧了瞧,是上好的古香缎,还有件云锦袄,就连斗篷都有,是织锦羽缎斗篷!”
苏澜重新闭上眼睛,兴致缺缺,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
“姑娘,你不试试吗?”
苏澜摆了摆手,“拿进去放着吧。”
试它干嘛,难不成还能试出朵花来?
拂冬也有些看不懂自家主子了,她怎么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只好将东西放进去。
等夕阳西下,苏澜才重新回了屋子,这一待便没有再出来,直至第二日。
这一日苏澜起得早,装扮一番后便就在府外等着了。
“姑娘,这么早作甚,你身子不好,何必在这白白受风。”拂冬站在苏澜旁,想要替她遮挡些风。
“早些倒是没什么,若是来得晚,怕是会让旁人心中不快。”府里的那几个人怕是正等着抓她的小辫子,好把她再赶回江南。
苏澜等了一刻钟,才听到院子里传来声响。
今日苏父一身藏色锦袍,气宇轩昂,大迈步伐走在前头,见到门口的苏澜时,微微一愣,“嗯?澜儿今日怎么这么早?”
“父亲,主母。”苏澜行了个礼,“女儿也才刚到。”
苏父看了眼苏澜,她今日梳着现下姑娘家最喜爱的垂云髻,头上的步摇叮当作响,一身桃红色的云锦袄,倒也衬得她脸色都红润了些。
苏父满意地点了点头,“嗯,气色比昨日好多了。”可见苏澜唇色微微泛白时,他脸色又有些沉,“为何不抹些胭脂?今日可是要入宫。”
“父亲,女儿近日还在吃药,大夫说了,药性与胭脂相冲,女儿便不能用胭脂了。”
用胭脂?她不仅没用,还上了一层粉呢,她今日是装病秧子去的,当然是看起来怎么“虚弱”怎么好。
苏父皱了皱眉,他还是第一回听说药性能和胭脂相冲的,但见苏澜身子是真的不好,松口道:“等入宫回来后,我让大夫再给你瞧瞧身子。”
“多谢父亲。”
随后,苏父便上了最前方的马车。
苏父苏万州乃是吏部尚书,车马出行都严格规制,苏家除了苏老太太与二姨娘,其余人都要跟随入宫,可也不过三驾马车。
苏万州与陆岚辛一辆马车,第二辆马车倒是更宽敞些,其余几人都坐上去也绰绰有余。
苏澜站在一旁没有动,等着她们先上马车。
苏芸上了马车,并未急着坐下,她假意看了眼,回头说道:“五妹妹,我们的马车坐不下了,你去坐后头的马车吧。”
苏澜看了看完全可以坐足七八人的马车,心里轻嗤了一声,但还是故作听话地点了点头,“好。”
说着,她便往后面的马车走去。
“芸儿,你怎可如此,她也是你妹妹。”苏景云皱了皱眉,不赞同道。
“大哥,她身子不好,衡儿也与我们一车,到时候把病气染给他了可如何是好。”苏芸看了一眼走远的苏澜,眼中满是鄙夷。
苏景云低头看了眼苏衡,叹了一口气,便也没有再说什么,后面的马车虽然有些小,但苏澜一人坐足以。
他们的声音不轻,苏澜听得一清二楚。
她适时地又重重咳了几声。
不是说她身子不好吗?不咳两声都对不起苏芸这样说她。
不让她一起坐马车?以为她稀罕呢,她一个人一辆马车还乐得自在清静。
苏澜踩着轿凳上了身旁的马车,将帷裳合上,把嘈杂的一切都隔绝在了外头。
旁边有小厮喊了一声“起——”,马车便动了起来。
苏澜闭着眼小憩,虽然她这马车比不上前头的那辆,但里头的软榻倒是不含糊,靠在上面也是惬意得紧。
苏澜轻笑一声,怪不得那些人都放不下锦衣富贵的生活,有钱有权,过得便是这般舒坦的日子。
可不像她,终日行在马背上,在刀山火海中穿行。
旁人谋富贵,而她,谋的是平安。
……
“姑娘,姑娘。”
苏澜听到拂冬的声音,猛然惊醒,自己这是怎么回事,这样都能睡过去?
看来改日得让他来一趟京城,替她再养养身子了。
“姑娘,快到宫门口了。”话音刚落,马车便缓缓停下。
苏澜理了理鬓发,掀开帷裳,下了马车。
宫门外还停着十余辆马车,都是携着家眷的其他大臣,苏父与他们一道寒暄了几句。
苏澜站在最旁侧低头拧着帕子,若是不仔细,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她。
而低着头的她也并未注意到,一道杏黄色的身影从宫门后走了出来。
“太子殿下——”
有眼尖的大臣发现,立马行礼,宫外一时间安静下来,众人纷纷行礼,“太子殿下。”
苏澜心里咯噔一下,拧着帕子的手都紧了紧。
太子,此刻他怎么会在这里?
苏澜缓缓抬起头,入眼的身影再熟悉不过了。
他依旧是那般风姿隽爽,俶傥俊逸,举手投足皆是贵气。
可他的这一身华贵,却衬得发间的那支桃木簪更为突兀,怕是任谁都没有意料到,堂堂太子殿下竟然用一只普通人家或许都不会用的桃木簪。
苏澜眼神微闪,很快又将头低了下来。
李驿昀,许久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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