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女儿不干净了,怎么办……可这事不怪晋王,都怨女儿,是女儿没推开晋王。”
“晋王殿下。”陆清远一把年纪了, 经历过的事儿不少, 怎可能不知发生了什么,“还请晋王殿下解释一番, 这究竟发生了什么!”
李承珺走到宋幼清身侧,拿出帕子, 细致地替她擦着手,“陆姑娘今日当真是令本王大开眼界,与陆大人相比, 陆姑娘当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晋王殿下……”陆清远痛心疾首,“小女遭受此番不公, 晋王殿下不该给个交代吗?即便若涵是准晋王妃, 可她也还未入晋王府, 晋王做出此等之事来, 当真让人心寒,又让若涵日后如何自处……”
陆清远越说越没了底气, 昨日李承珺威胁他的话依旧时时回荡在他耳畔,而如今李承珺阴冷的目光早已将他凌迟千百回了。
院中响起此起彼伏的议论声,看向李承珺的目光愈发意味深长。
听至此,陆清远暗暗松了一口气,不碍事, 众人都瞧见了,晋王便也没了拒绝的地步。
“不必问王爷,此事我也知晓。”宋幼清抽回了手,“今日我正与王爷在书房商讨要事,可陆姑娘却不知怎的突然到访,这来也就罢了,她竟然当着我与王爷的面脱了衣裳,我也是女人,见着旁的女人这般勾引我夫君,我怎可能咽的下这口气,便将她赶了出来,之后……便是诸位见到的模样了。”
“不是,我没有,你莫要血口喷人,我来时你分明就不在,那时王爷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朝我扑了过来,我根本无力抵抗。”
宋幼清如看戏一般看着她,“陆若涵,你说是王爷将你这身衣物扒了的?”
陆若涵潸然泪下,身子也微微颤抖,“正是。”
“好端端的,你来寻王爷做什么?”
“先前若涵不懂事,惹恼了侧妃娘娘,娘娘不听若涵解释,若涵只能来寻王爷了。”陆若涵看向一众官家小姐,“我与娘娘你争吵之时她们都在场,她们皆知此事。”
“哦?那王爷好端端的为何要扒你衣服?”
陆若涵抹了抹眼泪,“许是王爷认错了人,以为我是娘娘你,这才……娘娘放心,王爷没有对若涵做什么。”
宋幼清冷笑一声,没有做什么?她这衣服都要落在地上了,旁人会信没有做什么吗?
“当真如此?”
陆若涵点了点头,“不管王爷认不认,若涵都欣然接受,只是恐怕若涵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了。”
宋幼清故作一脸不可置信,“陆姑娘你在说什么?你来时我分明也在屋里,可你为何说当时只有王爷一人,你这是存的什么心思?”
“没有,我去时只有王爷一人!”陆若涵也没想到宋幼清能这般颠倒黑白。
“是吗?可我就是在屋里啊,你不信问问他们。”宋幼清觑了眼跟在身后的几位侍卫,“你们说说看,我当初在不在屋里。”
几个侍卫脸不红心不跳道:“在,娘娘一早便与王爷在书房议事了,娘娘一直在。”
陆若涵气得面红,“胡说八道,他们都是晋王府的人,自然帮衬着你说话!”
宋幼清根本没有说谎后的不自然,只是挑着眉,“陆姑娘说我的人不可信,那旁人又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你……”
“陆姑娘可是记岔了?你脱衣裳时我分明就在屋里,也瞧见了。”
“你胡说!我脱衣裳时,分明就只有王爷一个人!”
话音刚落,宋幼清失笑,望着陆若涵的眼眸愈发阴沉,“怎么,陆姑娘这是承认了,是自己脱的衣裳。”
陆若涵这才发觉自己着了宋幼清的道,她拼了命解释,“没有,我没有,不是我脱的,是王爷,是王爷,你们好狠啊,好狠的心啊。”
院子里看戏的人都不傻,如此一来都知晓发生了什么事,看向陆若涵的目光愈发鄙夷不屑。
没想到陆若涵竟然是这样的人,勾引王爷不成,竟然还要陷害宋幼清。
“我没有啊,没有!”陆若涵撕心裂肺,她死死抓着陆清远的手,“爹,你要信我,我没有撒谎,是真的……”
陆清远恨得咬牙,很自己女儿不争气,又很宋幼清咄咄逼人,他压低声音只用两人才可听见的声音对陆若涵道:“废物。”
陆若涵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依靠着的父亲,“爹……”
李承珺替宋幼清顺了顺有些凌乱的发丝,终于开了口,“如此败坏风气,京城也留不住她了,送去江南吧。”
陆清远一震,“王爷……”
“昨日本王话都与陆大人说了,今日亦是如此,就看陆大人如何抉择了。本王不杀她已是开恩,只是将她送去江南,尚留得一命,否则陆大人想一想,以她如今这般,哪里还能在京城苟活,这一人做事一人当,本王也不愿看到因为她而无辜牵连了陆家其他人。”
李承珺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让陆清远舍弃了陆若涵,他才肯放过陆家一众人。
陆清远低头看着面色惨白的陆若涵,满是不甘,他咬了咬牙,叹了口气,“若涵,爹对不住你。”
“爹……”陆若涵知晓了,他父亲要将她弃了!日日将她捧在手心的父亲要将她送去江南!
她恨,她怎能不恨!
她没有料到最后将她推下悬崖的会是自己的父亲。
“父亲,你为何不救我!我是你亲生女儿!你为何不救我!”陆若涵猛然一口咬在陆清远手臂上,恨不得将其撕咬下来。
“松开。”陆清远吃痛,将陆若涵狠狠甩开,他狠下心不去看她,径直跪在李承珺面前,“王爷,是陆某管教不严,生出了这般不知羞耻的孽女,臣愿意承担一切,若王爷能给她一条生路,臣便亲自将她送去江南。”
“陆大人有心了。”
“陆清远!”陆若涵肝胆俱裂,她从未有一刻如此时这般悲愤,“你从来都只是利用我们,毫无价值你便弃之如敝履。”
“啪——”
这一掌掴声将院中人都惊到了,众人怎么也没料到,会是陆清远亲自扇的这一巴掌。
“呵。”陆若涵突然笑了出来,“你打我?”
陆清远浑身发抖,“孽女,孽女!我陆清远日后就当没你这个女儿。”他又朝着李承珺重重磕了一个头,“还请王爷莫要怪罪我的家人,他们不知情,皆是无罪,还请王爷饶他们一命。”
陆清远迫不及待要与陆若涵撇清关系的模样当真让人觉得可气又可笑,陆若涵摊上这么一个爹,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自然,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将人送走。”李承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都退下吧。”
“是。”
陆若涵已疯魔了,她被人押解着,裂肺嘶吼道:“不得好死,你们都不得好死!宋幼清,都是因为你,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陆若涵的嘴立马被捂上。
宋幼清面色一僵,“我死不死的也不劳你费心。”
没有人瞧见,李承珺眼中亦翻涌着杀意。
遣散了众人,院子了终于有了片刻的宁静。
有侍卫走上前,“王爷,属下亲自将人送至江南。”
“好。”
宋幼清背对着李承珺,自然不知李承珺在她身后向着那侍卫默默抽出了刀。
侍卫眼神一闪,立马会意,“属下先行告退。”
他明白了,陆若涵那话激怒了王爷,王爷不准备留着她的命了……
宋幼清懒懒伸了伸腰,“我先回去了。”
李承珺见宋幼清一副淡漠的模样,一把拉住了她,“还生我的气呢。”
“妾身怎么敢。”宋幼清不咸不淡道:“王爷是什么身份,日后定是还有不少姑娘家趋之若鹜,今日之事想来不是第一回,但也不会是最后一回。”
瞧她这语气李承珺就知她是生气了,他从她身后搂住了她,“幼清,不会了,我保证这是最后一回,你别气,我与她当真没什么,她来时我都不曾与她多说几句话,我发誓,我当着没与她怎样。”
宋幼清推开他,“没碰她?”
李承珺斩钉截铁,“没!”
宋幼清冷笑一声,“没看她?”
“没!”
宋幼清嗤了一声,“我再问你一回,真的没瞧见什么!”
李承珺一顿,“当真!”
“呵,李承珺,你若是什么也没瞧见,你怎么知道她脱了衣裳,又怎么会给了她你的外袍!”
李承珺:“……”
这话他竟然无法反驳。
“不是……我……”李承珺头一回不知如何解释,每一个字似乎都尤为苍白无力。
他该怎么说,他看了一眼发现陆若涵什么也没穿,就转身不再看她了。
好吧,那还是瞧见了。
“李承珺,你不干净了!”宋幼清故意用掌心揉着他的眼,“回去后将眼睛洗干净了,否则别想再靠近我。”
李承珺顺势将她搂在怀中,“夫人这可是吃醋了?”
宋幼清炸毛的模样他没少见,但今日这般为了他与另一个女人争吵他还真是第一回见,说心中不欢喜定是假的。
可此事有过一回就可以了,若是再有下一回,以宋幼清的脾气,怕是哄半个月都哄不回来。
宋幼清如她自己所言,就是一个面冷心冷的人,极少有人能将她的心捂热,她愿意坦诚相待的,都是她极为信任之人。
“等今日一过,他们可都知道你李承珺的侧妃是一个善妒之人。”
“善妒吗?我倒是想你善妒一些,见你平日里与世无争的模样,我心里才是真的来气。”
今日一过,也怕是没人敢来接近他了,他也乐得清静自在。
“走吧,去准备一番,我们夜里还有要紧事做。”
“准备什么?”宋幼清一想到昨夜的事,吓得气焰散了不少,身子往后一缩。
“想什么呢你。”李承珺失笑,“说出来让为夫听听。”
“没有!”宋幼清死鸭子嘴硬,“我什么都没想,究竟是什么事?”
“准备行囊,今夜我带你回家。”
宋幼清一愣,“什么?”
李承珺在她跟前蹲下身示意她上背,“我说,带你宋幼清回家。”
“怎么这么快,不是说还要等上几日吗?”
“你等得及,我可等不及了,我这两日马不停蹄地处理事务,就是想早几日带你回家。”
宋幼清心头一恸。
回家,往日都是可望而不可即,即便她就在京城,也不敢奢望这两个字,而今日,她终是等到了。
“好,一切都结束,终于可以回家了,这么一想,小狐狸似乎还在家中,这段时日无人照看,它怕是又要饿瘦了,还有我在离京前在院子里种的花也定是被它糟蹋了,回去后它也是免不了我一顿打的。”
李承珺心口突然一颤。
宋幼清说小狐狸还在家中……
小狐狸被他养在晋王府中,从未离开过。
一直以来,他口中的家都是镇国侯府,却不想它晋王府在她心中亦是家。
“怎么了?怎么不走了?”
“没什么……”李承珺笑得像个孩子,“我们回家。”
落日余辉将二人的身影拉得修长,渐渐融合于愈渐昏暗的天色之中,寒鸦山翠,皆被落霞抹了一份柔和。
“李承珺,我身子还是好酸,回去后你再替我揉揉呗。”
“叫我什么?”
“李叔玄——”
“叔玄?”
“夫君……”
“三……三郎。”
“好。”
“……”
京城镇国侯府。
“思清,来,来祖母这儿,让祖母抱抱你,昨日怎么回事,为何不吃饭?”冯氏将宋思清抱在怀里哄着。
宋思清指着屋外,一个劲地扑腾,“咦,咦……咦!”
宋民怀一把将宋思清接过,“今日我们思清怎么了,什么事儿让我们思清这么快活,告诉祖父可好?”
宋思清不理,挣扎着就要往府外跑,“咦,咦——”
前院当真有了动静,有一小婢女匆匆忙忙跑了进来,见到宋民怀与冯氏时眼睛一亮,“老爷,老……老夫人……”
“莽莽撞撞的像什么样子!”冯氏见府里的丫鬟婢子没了规矩,厉声呵斥。
宋民怀亦是皱了皱眉,“什么事,喘上气再说话。”
“回……回来了。”小婢女指着府外大喘着气。
“什么回来了?”
小婢女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将军,将军回来了!”
冯氏恨恨地瞪了她一眼,“谢将军回来了,你急什么。”
“是将军,不是,不是谢将军。”小婢女也急得语无伦次,此事太过于匪夷所思了,可若不是京城传遍了,她也不会信的。
“给我好好说话!”
“是我们家将军,我们宋将军回来了!城外都已传遍了,晋王将宋将军带回来了!宋将军没有死,老爷,老妇人,将军还活着!”
冯氏脑中嗡嗡作响,之后小婢女说了什么,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记得几个字来。
宋将军没有死,没有死……
“阿清,阿清……”冯氏差些就瘫倒在地上,宋民怀与小婢女立马扶着听见。
“侯爷,方才妾身可是听岔了,妾身听到说幼清没死,她回来了!”
宋民怀一脸凝重,可却抑制不住隐隐的迫切之意,“你是哪里听来的消息,若有需要,我可要赏你三十板子。”
“老爷夫人,奴婢哪里敢欺瞒,听闻消息是从晋王府传出来的,如今京城十之八.九的人都涌至城门口去瞧了。”
从来都是镇定自若的宋民怀抱着宋思清的手微微发颤,“夫人,应当不是假的,她回来了,她当真回来了。”
“幼清,我的幼清……她没死,原来她没死……”
“夫人。”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冯氏双手合十,不住地念叨着:“他们人呢,何时到京城?”
“应当快了,想来是还有两刻钟就能入京了。”
“快,快,快!”冯氏也顾不得其他,慌不择路就往外快步走去,“快带我去瞧瞧,带我去瞧瞧。”
冯氏刚走到门前又折了回来,“不行,你快替我重新梳妆一番,让人去将我年关赶制的新衣拿来,对了,你再命人去将静姝唤来,再让府里的人将幼清的院子收拾一番,府里的灯笼呢,挂起来,也挂起来。”
冯氏在一旁碎碎念,可又生怕遗漏了什么,“快替我想想,还差些什么?”
“夫人,不急,我们先去城外瞧瞧,到时也来得及。”
“不可不可,先备下。”冯氏急得团团转,“是了,还有膳食,都备着,快让小厨房去备醋鱼与东坡肉,还有一直养着的蟹,都一并做了,对对对,还有桂花糕,她爱吃,她爱吃这些!”
宋民怀一活了大半辈子的男人心头亦酸涩不已,冯氏平日里什么也不提及,可他知道她心里苦,可她从不提起,他知道他们欠了幼清这孩子太多了。
本以为此生只能遗憾,却不想她还活着,自然是尽所能补偿对她的亏欠。
“主母,主母。”院外响起匆忙的脚步声,宋静姝,小娘聂氏得了消息便毫不停歇地赶了过来,“消息可是确凿?”
宋民怀瞧了眼宋静姝身后,“睿岩呢?”
“女儿生怕是空欢喜一场,在方才得到消息时便让睿岩先去城外瞧瞧车队探消息了。”宋静姝喘着气,“父亲,阿姐她当真回来了?”
“□□不离十。”
宋府上上下下马不停息,又是挂灯笼的,又是清扫院落的,众人脸上纷纷洋溢着喜悦。
宋民怀早已命人安排马车停在府外,宋府几人稍作整顿,便要上马车前去城外。
街道尽头似有马蹄声而来,众人心头皆是一紧,纷纷朝着那头望去。
冯氏口中念念有词,“阿清,阿清,是我的阿清。”
可马蹄声渐近,几人在瞧清来人面容之时,脸上的笑意渐失。
方睿岩翻身下马,匆匆而来。
“睿岩,如何?”宋静姝三两步上前,抓着他的手,“阿姐可是回来了?”
方睿岩脸上并无笑意,众人心猛地一沉。
方睿岩回握住宋静姝的手,安抚着她,“行队中是皇上与诸位大臣及其家眷,并未……并未有晋王与阿姐的马车。”
宋民怀倒也不意外,只是默默叹了口气,这些年来,听闻宋幼清还活着的消息也不是第一回了。
冯氏眼中的光刹那间褪去,她转过身去,蹒跚地向府里走着,“我就知道……是我奢望了,她不会回来了……”
宋民怀挥了挥衣袖,摇了摇头,“扶着你主母回去吧。”
“是。”宋静姝不敢在众人面前哭出来,忍着眼泪上前搀扶着冯氏。
不知可是她的错觉,似乎就是方才那一刻,冯氏像是忽而苍老了十余年。
宋府众人不再有希冀,转身就往府内走去。
方才那小婢女站在马车旁眼中满是失落,本以为是一家人团聚,却不料是这样结果,早知她就不与老夫人说了,叫她空欢喜一场。
她牵着马车就要往回赶,却见街道尽头又缓缓驶来一辆马车。
她的目光被牵引着,心中似有什么重新燃起,等马车渐近,她才确认是晋王府的马车。
她慌忙提着裙衫往府里跑,“老爷!老夫人!来了!来了!”
冯氏步子一顿,“你说什么?”
“马车,晋王殿下的马车就在我们府外呢!”
冯氏推开宋静姝,跌跌撞撞就往回跑,正如她所言,府外确确实实停着一辆车马。
她并未瞧见马车中的人,可只一眼,她便知道,她的幼清就在马车里头。
“幼……幼清……”
等了这么多年,她终于等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读者“南浔子”,灌溉营养液+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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