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安县主远嫁南平,轰动长安。
苏家的接亲队伍在四月十七日驻扎城外,翌日,聘礼送入公孙府,当头两只极品鸿雁,随后两只全鹿,再后头才是一百零八抬大红箱子。
足足三个时辰才将所有的聘礼尽数抬入国公府里,声势之浩大,让人叹为观止,这派头就是尚公主也不过如此了。
二十日,公孙府嫡幼女出阁,八抬喜轿停在公孙国公府的门口,接亲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来接亲的是苏大公子苏轻原,算是给了最大的颜面。
华湄天还未亮便已身着喜服进宫谢恩,拜别太后,皇帝赐婚,本应三日回门之日进宫谢恩,可华湄这一去,回门之日遥遥无期。
皇后哭成了泪人儿,看的唐皇心疼不已,本来三十的送亲亲卫,加了三十不说,还临又加了几箱子嫁妆。
谢完恩,便要拜别高堂。
华湄是府里的娇娇儿,尤其是老夫人更是疼得跟个眼珠子似的,这一朝远嫁,老夫人暗地里不知哭了多少回。
就连一向硬朗的国公爷也摸了眼泪,公孙夫人更是泣不成声。
媒婆怕耽误了吉时,催了好几次才将新娘子催了出来。
在二门前,由公孙华离将妹妹背上花轿。
公孙华离忍下心中酸涩,长姐嫁入东宫时,他也是红着双眼将长姐背出府,如今一转眼小团子也要嫁人了。
远嫁南平,一年到头怕也见不到几回,唯一直到慰籍的,是他能亲自送亲。
这一日,长安城里锣鼓喧天,所有人都知道,那位高高在上娇贵万分的荣安县主出嫁了。
公孙国公府世子率亲军相送,更有唐皇六十亲卫护其左右,嫁妆比聘礼多出了一半,十里红妆,锣鼓震天,直到黄昏,送亲队伍的尾巴才消失在皇城外。
这便是盛宠的荣安县主出阁,与郡主规格无差,派头更是让长安贵女望尘莫及。
苏氏婚期定在五月初七,送亲队伍需得要在吉时之前到达南平。
公孙华离一面担忧这一路颠簸,妹妹的身子吃不消,一面又怕路上出了状况耽搁行程,焦虑的嘴上都长了燎泡。
好在,一路上有皇上亲卫开路,没出过大的状况,山匪倒是遇见了几路,可不论是公孙华离的亲军还是唐皇的亲卫,皆能以一敌十,对付宵小不在话下。
五月初六,送亲队伍顺利抵达清明镇,离南平只有半个时辰的路程。
按照两方的商议,今日便要在此处歇下,明日一早直接入南平苏府完成大礼。
经过半月的舟车劳顿,总算抵达南平,公孙华湄也松了口气。
她不讨厌长途跋涉,但是却讨厌坐在轿子里头摇摇晃晃。
“快来给本姑娘揉揉肩,这骨头都要散了架。”本是想来一招金蝉脱壳,不用坐在这轿子里头,却不想那扶苏轻原格外尽职尽责,隔三差五便要来问候几句。
她没办法离开,只得认命的在轿子里头颠簸了半月。
水沉的按摩手法极好,她一边捏一边感慨:“这一路累着姑娘了,好在总算到了。”
正说着,外头传来了敲门声,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温润的声音:“荣安县主,我送了些小菜,可要用些?”
华湄抬了抬眼皮子朝碧若示意,碧若转身去开了门,接过了苏轻原手中的饭菜。
瞧着都是自家姑娘爱吃的,碧若勾了勾唇:“谢过大公子。”
这才半月的功夫,这位苏大公子便将姑娘的口味摸透了。
送饭菜这事,几人早已见怪不怪,从出长安城后,华湄一日三餐皆由这位大公子亲自经手。
“姑娘,你可知苏大公子为何如此谨慎?”碧若将饭菜一一布置好,问出藏了多时的疑惑。
华湄扬眉:“或许是这位公子做事稳妥。”
既然他要亲手而为,她也找不出理由拒绝,在嫁入苏府之前,他还不是她的夫兄,而她又有县主封号,受他的礼待也不是不可。
原以为,一切应能顺顺当当,却不想在这最后关头出现了小插曲。
半夜,华湄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身套了夜行衣,想了想又戴上面巾。
她本想着翻窗出去吹吹风,亦或者去探探周围的情况。
却没想,她还未出门,外头就有了动静,她顺着月色望去,有一根极细的管子捅破窗户纸,里头冒出白茫茫的迷烟。
华湄乐了,冲着她来的?
她索性也就不走了,将被子伪装成里头有人,然后躲在了床幔后。
果然没多久,便进来了一个黑衣人,身影高挑,鬼鬼祟祟。
那人直接朝床榻而来,伸手轻轻掀开了被子一角,随后黑衣人一怔,没人?
还不待他反应,一道寒光乍现,黑衣人下意识一躲,只是对方招招凌厉,逼得他退无可退。
等瞧见对方与自个儿一样的行头时,黑衣人显然是愣住了,怎么还有人对这个女人有兴趣?
就在他愣神之际,剑光划过他的肩膀,衣裳随之破裂,露出了后肩上的胎记,似是一片樱花花瓣。
里头的响动惊扰了外面的人,脚步声急匆匆而来,黑衣人自知不能纠缠,转身跳窗飞速离去。
华湄也没追,她这身行头追出去必将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外头传来急切的声音:“暖暖?”
是兄长的声音,华湄吸了口气,手脚利落的换了衣裳。
“暖暖,你怎么样,可是出了什么事?”此时外头已不止公孙华离一人,苏轻原也在,只是他离门口稍远了些,毕竟这大半夜的,须得有男女之防。
拍门声清晰的传来,华湄眉眼一转,倒在了地上,声音瑟瑟发抖:“兄长。”
公孙华离一惊,一脚将门踹开,看见华湄泪眼婆娑的倒在地上,吓得失了声。
“暖暖?”
上下检查了一遍,见华湄并未并未受伤,才放了些心。
“哥哥,刚刚有刺客,暖暖怕。”华湄扑在公孙华离怀里,泪珠子不要命的往下掉。
她想,一个姑娘家遇到刺客应该是这种反应吧…
怀里人儿轻轻颤栗,公孙华离心疼的不得了,拍着她的肩不住的安抚:“没事了,没事了,有哥哥在。”
外头响起苏轻原的声音:“公孙姑娘,可有受伤?”
里头的人是即将成为他弟妹的姑娘,他自然不能闯进去。
公孙华离闻言,连忙扯下一旁的披风将自家妹妹遮了个严实,才道:“请进。”
新娘子深夜遇刺,此事可大可小,若不让苏轻原瞧一眼安了心,日后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
“公孙姑娘没事吧?”虽然公孙华离身上已裹了披风,但苏轻原却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只在进来时瞧了眼后,目光便再未落到她的身上。
“无碍,只是受了些惊吓。”公孙华离沉着脸道,他抬头看向苏轻原的,目光深邃:“这一路都相安无事,为何临近南平会有刺客闯入。”
在自己的地盘上发生了这种事,苏轻原自知不占理,他抱拳愧疚的道:“此事确实是轻原的疏忽,让县主受惊了。”迟疑片刻又道:“不知县主可记得刚刚发生了何事?”
千娇万宠的贵女遇着这种情况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此时询问,多半问不出什么结果。
却没想,华湄抹了眼泪娇怯怯的道:“刚刚华湄口渴,本是起身倒水,却不想刚起身便瞧见有黑衣人自窗户进来,华湄吓的失了神,躲在了床幔后,却没想,不过片刻,又从门口进来一个黑衣人,两人不知何故就动起手来,然后那两人又不知怎地一前一后离去,紧接着,华湄便听见兄长唤我。”
“华湄本要去开门,却因为过度害怕腿软,跌倒在了这里。”
房间内陷入了一片沉寂,苏轻原眉头轻皱,两个黑衣人?
且按照这说法,他们还不是一路的。
公孙华离怒气再也压不住:“苏大公子,此事,还请给个说法。”
之前还是轻原兄,转眼就成了苏大公子,可见公孙华离的确动了怒。
华湄瞧着自家兄长铁青的脸色,依着兄长的性子,再纠缠下去,明日这婚怕是成不了,她伸手扯了扯公孙华离的袖子,软糯糯的道:“哥哥,暖暖无碍,此事不提了可好?”
公孙华离样貌俊俏,像个读书人,可性子却火爆得很,毕竟在军营里呆过不少时日,不善于弯弯绕绕,妹妹受了这般委屈,他如何能不提:“暖暖别怕,哥哥定为你讨回公道。”
可是那人儿仍旧扯着他的袖子,还挤出了几滴眼泪:“哥哥,暖暖大婚前夜遇刺,若是将此事传了出去……”
剩下的话不必说,公孙华离也懂,他是性子火爆,又不是傻,刚刚火气上来没有没有思虑周全,现下公孙华湄一提醒,他自然就反应了过来。
这事要大张旗鼓的查,势必会将暖暖遇刺的事抖出来,就算本无事,可人心难测,流言难挡,指不定要传成什么样儿。
“哥哥。”少女泪眼朦胧,可怜兮兮的盯着他,公孙华离立刻便心软了,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轻柔的道。
“好,听暖暖的。”
“哥哥真好。”华湄瞬间就漾开了笑容,睫毛上还挂着水雾,看起来好不令人怜惜,就算她要这天上的月儿,也是会毫不犹豫的要去给她摘下来。
“暖暖好好休息,哥哥今夜就在外头守着。”
华湄知道就算拒绝,哥哥也是会坚持,便乖巧的点点头:“好。”
苏轻原自然也随着公孙华离一道出了门。
回到自己房间时,他转身瞧见公孙华离笔直的站在公孙华湄的门口,轻轻勾了唇。
早在第一眼见着华湄时,他便震惊了,不可否认,这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姑娘。
他本以为,这位盛宠的荣安县主定是位娇贵的主儿,脾性高傲自然不在话下。
可没想,她的确娇贵,也有傲气,但是性子却极好,这一路上,从未见她为难过谁,尤其是在自家兄长面前,更是娇软得不像话。
他从未见过一个姑娘,能把清傲与软糯融合的如此自然,他突然有些羡慕公孙华离,若他也有这样一个妹妹,必然也是捧在手心里疼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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