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服了你了。”
谢翼最终跟着枝枝来到厨房,随手捡了个小板凳坐下。
那凳子小,谢翼人高马大的一个人,坐在上面很是憋屈,枝枝倒没注意到他,她从水缸里舀了水去洗锅,又捡了柴火往灶膛里生火,动作一刻也没有停,虽然才学会做饭没多久,可现在已经很熟稔了。
谢翼沉着一双漆黑的眸子盯着她,突然很喜欢这种小丫头忙前忙后为他做事的感觉。
枝枝做饭做得快,随便热了热中午的剩饭,又打了几个鸡蛋在锅里,虽然简单,但出锅的时候还是香气十足。
谢翼却莫名有些嫌弃:“就吃这?”
“大晚上的,也不好做什么丰盛的了,将就一下吧。”枝枝盛了一碗放在他面前。
谢翼皱了皱眉,但毕竟是饿了,顺从地捞起筷子就吃起来。
原本以为会很难以下咽的食色,谢翼竟然觉得还不错,简单的炒饭也被她炒得有滋有味。明明上次还见到她差点烧了厨房,现在都能烧出这么好吃的饭了?他有些不敢相信。
枝枝也盛了一碗坐在谢翼对面吃起来,她吃相优雅,不疾不徐,反观谢翼,倒像是饿了几辈子似的,大口大口往嘴里送。
没等枝枝吃完这碗饭,谢翼那一碗就见了底,他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枝枝,扬扬手,把空碗递给她。
“……”枝枝放下自己的碗筷,接过了他那只碗,走过去随手放进了洗碗的盆盂中。
“你干嘛啊?”谢翼看见她这番动作,急了问她。
枝枝疑惑:“你不是吃完了吗?我给你放到洗碗盆里啊。”
“……”谢翼简直无法理解,怒道:“老子是让你再来一碗!”
枝枝:“……”
那您老人家倒是说啊。
枝枝无语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身又给他盛了一碗。
窗外凛风盛行,在夜空中呜呼作响,片刻之间,就听见院子里一阵“啪啦”的声响。
枝枝今晚的胆子本就绷着,听见声音更是浑身一颤,警惕地盯着黑沉沉的外面,“什么声音?”
谢翼倒是不怕,大喇喇就走了出去,借着月色瞅了两眼,回来道:“没什么事,就是外面风大吹掉了柴房上的几块瓦片,晚上太黑了也看不清,我明早上去修补一下吧。”
枝枝便放下心来,和谢翼坐下来吃完了这顿饭,才各自回去睡觉。
吃饱喝足,这会儿困意也上来了,枝枝躺上床就很快睡了过去,这一觉很沉,几乎是一夜无梦,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只是今日天色有些阴阴的,黑云席卷漫天,像是即将有一场大雨的样子。
林氏已经从吴嫂子家回来了,现下在院子里忙活,看见枝枝起来道:“早啊枝枝,你哥哥上学去了,早饭给你留了在厨房。”
“林姨早。”枝枝点点头,洗漱之后去厨房吃早饭。
林氏又去柴房收拾柴火,进去后却发现不对劲,扬声问道:“这柴房顶怎么漏了个窟窿?”
枝枝闻声放下碗筷闻声,出去道:“昨夜风太大,瓦片刮下来了。”
她说着疑惑道:“哥哥早上没有修吗?”
林氏偏头打量着那漏风的房顶,摇摇头:“他早上起得迟,又赶着去学堂,怕是没来得及修。”
枝枝也看了眼那窟窿,这房顶颇高,她和林姨都不太好上去,便道:“那等哥哥下学回来修吧。”
林氏却眯眼瞧了瞧这黑压压的天色,若有所思道:“怕是来不及了,这雨一会儿就要下来了,若是淋湿了柴火,可就不好了。”
“枝枝,”林氏说着叫了下她,“你帮林姨把厨房里的梯子搬过来一下吧。”
枝枝诧异:“林姨,您要自己上去修?”
“是啊,若是等阿翼回来便来不及了。”林氏见枝枝有些担忧的眼神,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放心吧,这种小事难不倒你林姨,快把梯子搬过来吧。”
枝枝只好点了点头,顺从地去厨房里搬过了梯子,在下面扶着让林氏爬了上去。
“林姨,小心点。”
枝枝在下面紧张兮兮地看着林氏的动作,林氏上去得倒也快,几片瓦块搁上去,又用石头压住避免再脱落,便将那窟窿封好了。
“枝枝,我下去了。”
林氏拍了拍手上的灰,往下看了一眼,扶着梯子打算下去,忽然听到天边响起几道雷,片刻后,雨水便点滴落了下来。
林氏不放下地回头看了眼自己补上的窟窿,却没注意到脚下,一不小心不知踩空了什么,身体重心不稳,当即从房顶上跌落了下去。
“林姨!”枝枝大叫一声,当即瞳孔骤缩。
*
谢翼赶回来的时候,雨已经下大了,倾盆大雨哗啦哗啦往下洒,谢翼心里急疯了,连伞都没拿就一路冲了回来,浑身湿透一片。
裤脚还在往下滴水,濡湿的头发贴在耳侧,他随手往后一抹,沉着眼眸在屋里扫过去。
隔壁周大娘已经帮忙叫了镇上的郎中,现下正在屋里看病,林氏昏迷躺在床上,不知是什么情形。
谢翼将枝枝拽出来,眼里散发着冰冷的骇气,“我娘怎么样了?”
“哥哥……”枝枝本就被吓到不知所措,看见谢翼的眼神更是害怕,发抖道:“林姨昏迷不醒,大夫还在诊治,我……我……”
枝枝说了几次都没说下去,语气颤抖混着眼泪流下来,“对不起……都怪我没有看好林姨……”
谢翼看着小姑娘几近崩溃的面容,眼里的一片阴郁之色。
那片瓦是昨夜掉落的,他原本计划着早上修补,可是睡迟了,没来得及修,才让他娘一个女人爬上了房顶。
他怪不了枝枝,要怪……只能怪他自己,是他没修那块瓦片,让她娘有机会摔了下来。
他看着床上母亲昏睡的面容,恨不得给自己一拳。
“谢家娘子的命倒是无碍。”郎中诊治后从屋里出来,告诉谢翼和枝枝,“只是……从那么高的房顶摔下来,腿怕是保不住了。”
“双腿没了?”谢翼心急。
郎中觉得谢翼眸里的情绪似乎能杀人,连忙安慰道:“只是一条腿,若是今后保养得宜,还是可以行走的。”
“只是……这条腿行动怕是不便,或瘸或跛,你们要有个准备。”
郎中说完,也不敢多看谢翼,开了药便背上药箱匆匆离开了。
枝枝悲痛地往林氏的床上看了一眼,内心自责无比,若是她早上劝劝林姨,或是提醒她,都不至于是这个结果。
谢翼要比她自责更多,他从小没了爹,虽然总跟林氏争吵,可骨子里是最重情的人。
那是他唯一的亲人啊……他都没有保护好。
谢翼猩红了一双眼,捏起拳头恨不得给自己一掌,内心抽搐了许久,这一拳终究是砸在了墙壁上。
“哥哥!”枝枝惊呼,连忙把他砸红的拳头拿下来,心疼地看着,他的心里肯定很难受,这一拳出了好大的力气,骨节处已经泛开了血迹。
“哥哥,别这样。”枝枝很快拿来了药酒给他清理伤口,“我知道你不好受,可你这样伤害自己,林姨醒来以后多难过啊。”
药粉洒在伤口上,明明刺痛感很强,可谢翼却一声不吭,连眸子都没有颤动一下,整个人像是失了魂般。
枝枝心疼他,劝道:“哥哥,听我的,林姨现在还没有醒,咱们先好好照顾她,一切等林姨醒了再说好吗?”
很奇怪的,枝枝原本是这个家里最胆小怕事的人,这会儿却异常清醒冷静,一双眼眸诚恳地望着谢翼,想传达给他些许力量。
谢翼沉默地盯着她,小姑娘一脸坚定,语气里也深藏着力度,他阖了阖发红的双眼,掩去眼里的一切情绪,最终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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