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梨涡

    徐胥野含混不明“嗯”了一声,堪堪错开她的视线,“那日闹了那么大的事,城楼掉下来个人,我自然记得。”

    那日夜深,光线不足,他只大概瞧见接住的女人的模样,瞧见了那双含水杏眸,今个儿,青天白日,他才用视线一寸一寸漫过她的五官,雪肤红装,丹唇微抿,她似是有些紧张,挺俏鼻尖馋了薄汗,杏眸还似那晚,水濛濛的,莹莹润润,真如那枝头梨花。

    云雾初,他在心间又念这名字,她生得可真好。

    小时候瞧不出,只觉得粉雕玉砌瓷娃娃,如今抽条成娇俏少女,也还是瓷娃娃,他忍不住想,像瓷一样,怕是碰一碰,就会红上好大一片,他心间一紧,就连呼吸也发紧,这是从没出现的状况。

    “雾初行事鲁莽,难为您了。”外出在外,他又一副这般装扮,应该是不想叫人知晓自己的身份,她小心的避了“王爷”的名号。

    徐胥野压过心底翻跃而上的微妙情绪,“不算难为,你也不重,我虽从高处接了你,倒也是没弄伤胳膊。”

    高空接物,对于手臂的冲击都是极大的。

    闻言,云雾初才松了口气,微微笑了,嘴角旁小小的梨涡深深的,“幸好您没事。”

    昨日,她就想到了,她再轻,也是个人,贸然接下,手臂肯定会有极大的冲击,听到他无事,便放心了。

    徐胥野瞧她嘴角的小梨涡,心里又是一动。

    梨涡,她竟还有梨涡……他惊讶半晌,又兀自发笑,“打小就只用梨花帕子的人,生出梨涡,也是注定。”

    云雾初又问:“我听家父说,副将挂尸于城楼这件事,给您添了不少闲言碎语。”

    徐胥野想到她要说什么,“你女儿家的名声可比我重要多了,不必心里愧疚。”

    他说完,便用另一只手敲了敲桌面,“掌柜的,快些,就那个价格,马上给我包起来。”

    他心里的感觉太过于异样,只觉得在她面前,淡定不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感觉实在不好,便想就要了簪子,先离去。

    掌柜的慢吞吞的包着,“就差个四五两银子,您何必呢?”

    徐胥野没理他,也不再与云雾处交谈,云雾初手心满是汗,又行了礼,便要离去。

    她瞧出他的急迫了,他急迫要走,她不好再耽搁他了。

    她咬住下唇,在转身之前,从袖里掏出那伤药,细白手指张开,掌心里赫然露着个翠绿小盒,她轻轻解释,“这药,爹爹说是宫里赐的,年前我跌伤了腿,青紫一片,抹了几日也就好了,效果是极好的。”

    她顿了顿,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只瞧着他胸口的吉字盘口,“我知道您府里定然有不少好药,所以这个……嗯……”她突然不好意思笑了,眼里的光彩一晃,若海面的眼光碎影,恍了人眼,但又忍不住去看,“我还用过了,那就算了吧。”

    云雾初越说,越没有底气,手又打算讪讪的收回来,她借花献佛,献得却不是朵好花。

    她刚有动作,手里重量一轻,他温热的指尖不小心触到了她的手心,她一惊,便听得他说,“好,我回去好生抹抹。”

    她着实惊喜,猛然抬起头,便想去看她,手还伸着,并没有收回。

    那掌柜的正在这时将那簪子递了过来,徐胥野也不看,径直又放在了她没有收回去的手心里,“回礼,拿好。”

    他说完,便撩起长袍,唤了声,“昭成。”继而,也不回头,转身走了

    立刻,一个清秀的少年“哒哒”跑了进来,“掌柜的,银两在这儿,您看好。”

    昭成急匆匆给了银两,又想要急匆匆的跟上自家王爷,路过云雾初身边的时候,又忍不住瞧了瞧这位姑娘。

    梨花簪子,王爷那一匣子精美绝伦的梨花簪子,是别人瞧上一眼也不行的,今个儿,是怎么了?

    随随便便就给了?

    王爷这一回汴梁真是奇了怪了,梨花帕子给人擦了脸,梨花簪子又白送……

    他匆匆忙忙去追徐胥野,跑着跑着,突然停了,这是一个人啊,梨花帕子、梨花簪子,王爷这是给的一个人啊。

    那位姑娘,不就是城楼掉下的那位。

    他突然茅塞顿开,醍醐灌顶,只觉得王府要有王妃了。

    云雾初僵了好一会儿,燕泥在她旁边道:“姑娘,奴婢帮你拿吧。”

    那簪子的包装极其讲究,这也是这铺子的一贯风格,先用将银簪放到厚重的实木匣子里,外面又用一层红底金字,写着铺子店名的纸包好。

    好看也精致,就是真的重。

    “这匣子怪重的,一会儿还要走好一会儿才到府里。”

    “不用,我自己拿。”她轻声说着,将那匣子紧紧的拥进怀里,“不重的,怎么会重。”

    ……

    徐胥野走的很快,昭成气喘吁吁跑了好久才追上,“王爷,那簪子就给了别人?”

    他见自家王爷不吭声,便又补充道:“不过,那簪子也配那位姑娘,属下在外面等您,听见好几位公子哥儿说里面那位水红色衣裙的,就是那‘汴梁清高的春日白梨花’。梨花配梨花美人,绝配。”

    徐胥野这时才有了反应,“汴梁清高的春日白梨花,是说她的?。”

    “是啊,这世家公子们,就是爱凑在一起给姑娘们起这名号,美名其曰‘极雅之事’。”昭成紧跟着走。

    不知道哪里取悦了他,徐胥野笑出了声,笑声伴着春风钻入人耳,“她是梨花。”

    尾音扬起,从他薄唇间吐出。

    半路遇到个乞儿,带这个两岁的小男孩行乞,徐胥野看了会儿,那小男孩干瘦干瘦的,他径直让昭成掏了张面额不小的银票,昭成熟练的将银票递给那乞儿,直言:“我家公子善心,不用谢,养好自家孩子就算是报答了。”

    昭成应付完了那乞儿,又跟上徐胥野,“我跟着您日久,老是见您施舍带着孩子乞丐,出手阔绰十分大方,那又为何与那做买卖的掌柜的为那几两钱争辩?“

    徐胥野没有立刻答,但脚步却慢了下来,

    好半晌,直到瞧见雍勤王府的匾额,徐胥野却又突然开口。

    “有意思,讨价还价最有意思了。”他声音没什么情绪,“我亲娘,她做的最多的事就是跟小贩讨价还价,有时候,一个菜包子,也要还的。”

    “我跟着她的时候,觉得这举动拽得人脸皮紧,等真的离了她,我竟然也开始这样做了。呵。”

    “我还被亲娘养着的时候,她吃不上饭,也带我这么行乞过……”

    昭成不敢再说话,替他去开书房的门。

    昭成只觉自己问错了问题,答错了话,大气不敢出,勾出王爷幼时伤心事,他难受至极,晚膳都没用。

    徐胥野倒是没放在心上,晚膳用的不少。但若说一定点没有影响,那是骗人的。

    他不过也只是恍惚一瞬,幼时的肮脏事,他深埋心底,若不慎被挖了出来,他也可以快速拿起铁楸,又一次狠狠的堆土埋好,压实。

    本也就是这样,虽然在意,却也不是不能提了,提了,才能在某一日真的不在意。

    他用完晚膳,褪下了青衫,换上了寝衣。

    他撸起袖子到肩膀处,烛火点的很多,室内明亮,将他小臂、关节、大臂处的大片青紫映的一清二楚。

    青青紫紫,几乎包纳了整条手臂,徐胥野不甚在意,只是青紫,并未出血,算不上伤。

    不去管它,待上几日,青紫印子自己就会消了的。

    但今个儿,他却很有兴致,打开了那小盒,小盒里里是白黄的药膏,最上面被剜了个小洞,徐胥野想,那就是她说的伤了腿所用下去的部分。

    他哑笑出声。

    倒还真是她用了的。

    他眉眼都泛起笑意,笑出了好几声才给自己的胳膊抹完药。

    夜间寂静,昏昏沉沉,徐胥野这次做了不一般的梦,梦里不再是那个小女娃,取而代之,是一张杏眸丹唇柔嫩的小梨花。

    他吻了小梨花的花瓣,又忍不住小心的用指尖触了触梨花花蕊。

    突然惊醒,徐胥野面上红了一片,看着湿漉漉的亵裤,他咒骂几声,也不叫人,赤足去了屋顶吹冷风

    徐胥野想,他可真是变态……

    见她长大了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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