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暴雪夜

    苏蛰沉浸在玄奇的气氛中,专心绘制魔纹,对周围的异象毫无察觉。

    他笔下的图案,“卍”字符也好,太极鱼也好,都没有在红芒帝国出现过,他也从未绘制过,此刻一气呵成,毫无凝滞。

    晦暗的房间里,“卍”字符金光湛湛,“太极鱼”静默如渊,如渊之下,似乎又有万千鳞光闪烁其中,仿佛星河倒悬,坠入凡间。

    苏蛰震撼,喜悦,他居然真的用梦中的方法,画出了蕴含魔力的驱魔符!

    虽然这两种符都没有收录进《帝国魔符图鉴》,不能公开售卖,也不确定是否有驱魔功效,但苏蛰不在乎,有了这一次的成功,接下来的路就顺畅多了。

    他信心爆棚,不顾疲累,拿起最后一张羊皮卷,再次绘制秋刀除魔符。

    上塔下罗、横经竖纬、左右对称,柔韧笔锋……

    苏蛰完全按照《秋刀魔符图解》的示范步骤绘制,最后几笔容易出错的地方,他干脆放弃了两处自己觉得别扭的辅笔,顺利完成了绘制。

    “偷工减料”的后果,是这张秋刀符的魔纹色泽唿明唿暗,扭曲变形成了一个牛眼大小的漩涡,炽热灼人,分分钟可能爆燃。

    苏蛰惊惶,迅速推开木窗,用尽全身气力扔出这张驱魔符,不让它在自己的房间里爆开,否则今晚他就别想睡觉了。

    “轰!”一声闷响,驱魔符在院子里爆成灰烬,震得屋檐下的冰溜哗啦跌落一地,母亲安妮也吓得赶紧冲进来,拉着儿子的手上下打量:

    “怎么回事?伤到你了没有?”

    “没有,妈妈,我很好,刚才画的那张驱魔符出了岔子,我怕它炸坏了木屋,把它扔进了院子,现在已经没事了。”

    安妮原地消化了一下儿子的话,又惊又喜。

    儿子画的驱魔符虽然“出了岔子”,却是成功画出来了,魔塔学院只要求考生学会画三种驱魔符图案,图案而已,就卡死了九成考生,能成功画出驱魔符的寥寥无几,不但能被录取,还能申请到一笔奖学金。

    苏蛰顾不上想这些,匆匆走到院子里查看爆炸现场,原地炸出一个脸盆大的深坑,雪泥飞溅,好在没有波及旁边的厨房和储物间。

    他抡起铁锨填坑的时候,贝姨砰砰敲门,身后还跟着她的丈夫马卡,夫妻俩半夜里听见这边的动静,担心出了什么事,冒着大雪过来看。

    马卡高大憨厚,看见“少爷”哼哧干活,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铁锨,让他去木屋里烤火,自己留下填平土坑。

    苏蛰争不过他,牵着火炭,领着贝姨一起进入木屋,还把炭盆从自己的房间里拎了出来,摆在堂屋中间,大家围火而坐。

    门外的雪花大如鹅毛,气温冷到难以忍受,苏蛰一边往炭盆里添加木炭,一边问贝姨鱼行的事情。

    “巴顿老板的外甥……”

    “那人不是巴顿的外甥,巴顿只有一个侄子,没有外甥。”

    霍克警长得到她的提醒,闯进鱼行里搜查的时候,一群冒牌货凶相毕露,伤了好几个人,趁乱逃出菜市区。

    二楼的卧室地板上,巴顿老板被揍得鼻青脸肿,捆得像个大粽子,嘴还被袜子堵上了,奄奄一息只剩一口气,房间里被翻得乱糟糟的,稍微值钱点的东西都被抢走了。

    那些人还逼问他:有没有捡到一颗比鸡蛋还大、黑暗中会发光的珍珠?

    安妮惊讶:“那些强盗发昏了吗?比鸡蛋还大的珍珠,整个东凫城都没有几颗,会在黑暗中发光的……我从来没听说过。”

    巴顿只是一个开鱼行的商人,偶尔能捡到一点稀罕鱼藏,珍珠、珊瑚、金牙、印章什么的,奇珍异宝真没有。

    霍克警长调查之后,觉得这群匪徒不知道从哪儿听了谣言,盯上了巴顿,要不是贝姨机警,他活不过今晚。

    苏蛰默默地听,匪徒说的这种神奇珍珠,他就有一颗,藏在他床头的空心地砖里,本来还犹豫要不要告诉母亲和贝姨,现在打定主意,对谁都不提起。

    他画了那么久的驱魔符,饥肠辘辘,往炭盆里埋了一捧花生,几块番薯,烤熟了当宵夜吃。

    今天他买回来的那袋杂粮,除了蚕豆、黄豆、土豆,还有一些花生和紫薯,变换着吃,营养均衡。

    贝姨也沾光分到了一些,她和丈夫马卡的生活条件,一直都是跟着“主家”走,主家阔绰,他们丰足,主家落魄,他们也难熬。

    一起搬到城外的这几年,大部分时间都是他们夫妻俩帮衬苏家娘仨,吃的用的,三五不时送过来,火炭能顺利长大,一大半的功劳也在贝姨。

    昔日的主仆,现在相依为命。

    说起两家的渊源,已经持续了一百多年,从马卡的曾祖父开始,就在苏家的庄园里当仆人,几代繁衍,四世同堂,从未曾离开过庄园。

    贝姨也是苏父从奴隶贩子手里买下来,带回庄园里做的女仆,后来嫁给了马卡。

    夫妻俩都对苏家感恩戴德,期望苏蛰能像他的父亲那样出人头地,带领家族重返东凫城。

    这份期待是苏蛰的动力,也是他的压力。

    苏家曾经是封地贵族,在东凫城外拥有一片肥沃的封地,靠山临海,后来海水泛滥,淹没了封地,家族没了收益,很快衰败了。

    苏父呱呱落地时,家族已经没落了几十年,在东凫城内毫无存在感,空守着一个“贵族”头衔。

    年迈的爷爷带着他,蜗居在破败的庄园里,身边只有马卡的父亲一个仆人。

    长大后的苏父机智聪敏,肯冒险也肯努力,终于让家族重新焕发了活力,还不到三十岁的年纪,他就当上了东凫城的高级税务官,手握重权,处事公正,很受人尊敬。

    在苏蛰的记忆里,父亲挚爱妻儿,又不贪财,绝不可能携带大笔税款一走了之,这么多年都没有消息,多半是遇害了。

    重振家族的重担,落在了他这个长子身上,母亲、贝姨、马卡叔叔、还有父亲生前的那些亲朋旧友,都希望他像父亲一样年少有为,重现家族的荣光。

    他也确实不负众望,成绩优异,认真努力,一门心思想要成为驱魔人,赚很多很多的金币,带着母亲、弟弟和贝姨一家人重返东凫城。

    今晚他误打误撞,画出了一张蕴含充沛魔力的秋刀符,让大家看到了一线曙光,不顾夜色深沉,暴雪交织,围着炭盆喁喁聊天。

    马卡叔叔块头大,心思细腻,怕小苏尚撑不住冻,把他裹在自己的旧羊皮袄里,用体温帮他取暖,一大一小斜坐在蒲团上烤火,一开口就让房间里静了音:

    “少爷,你身上的鞭伤,好了吗?”

    母亲和贝姨一起看向苏蛰,不敢置信他居然隐瞒了这么大的事情。

    安妮气得浑身颤抖:“你挨了鞭子?!谁打的?!”

    苏家虽然败落出城,孤儿寡母搬到菜市区,远有父亲生前的旧友庇护,近有马卡和贝姨这种的忠仆照看,敢公然鞭打苏蛰的人不多。

    安妮稍微想一想,就猜到是儿子从前的小伙伴落井下石,扯着儿子的衣衫要看看伤口怎样了。

    苏蛰尬笑:“我自己抹了药,已经痊愈了,他们打我的时候只是吓唬,没有很用力。”

    安妮身为母亲,一定要亲眼看过才放心,儿子说“痊愈”是安慰她,结疤了倒是真的,紧绷结实的后背上,狰狞的疤痕至少有十几道,气得她骂人:

    “穆托家的小狼崽子,真是太狠了!你父亲在的时候他们巴结奉陪,不在了就抽你鞭子,小人!”

    安妮后知后觉,明白了前一阵儿子萎靡不振的原因,不是病了,是受伤了。

    这一次侥幸没出事,下一次呢?

    她叮嘱大儿子:“现在家里有了三百金币,能支撑一段时间,你不用再去跑马场干活了,杀鱼的差事也可以辞了,专心在家里学画驱魔符,还有你弟弟,也不要再去马场赚小费,好好跟着我学认字,准备年后进学堂念书。”

    苏蛰想了想,点头答应,又看向马卡叔叔,三十几岁的年纪,暴熊一样剽悍精壮,肌肉虬结,贝姨这么霸气的女子,硬是被他衬托得“娇小玲珑”。

    肌肉很发达,心眼不多,马卡在跑马场活干得多,钱挣得少,苏蛰不计较几个铜子,担心穆托那些人找不到自己,会把火气撒在马卡头上。

    马卡憨笑:“少爷,我只是个仆人,穆托家的小崽子自持身份,拉不下面子刁难我,那样会让人笑话,往后我躲着他一点,等少爷你成了驱魔人,置办了家产,我还回来给夫人当马车夫。”

    “相信我,那一天很快就会到来。”

    苏蛰说得笃定,心里却在叹气,父亲还在的时候,家里蒸蒸日上,钱财、田产、马车、仆佣,样样都不缺,一朝出了变故,就急转而下,沦为贫民,任人欺凌。

    穆托只是嫉妒雪梨跟他聊天,就挥舞鞭子打得他扑倒在地,马场的管事明明就在旁边,却吓得躲进马厩里不敢露面,更不敢阻拦。

    还有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端木麟,这么多年杳无消息,一出现就盯上了火炭,还装得那么正气凛然,简直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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