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言被云舒瞅见自残的伤口,轻轻缩回,淡定的说道:“近期不会了,电影开拍在即,被人看见难免惹人非议。”
她说得云淡风轻,那伤口好似划在别人的身上,不痛不痒,提到自残冷静得可怕。她知道自己有病,且知道病根在哪,只是不愿意治疗,不想面对心理医生。
她没资格得到救赎,除非温予诺能活过来…她才能重新接纳自己,迎接这个世界的美好。
“跟我去见书雅。”云舒难得严肃,语气甚至带着命令,她一直都知道陆景言的病症,过去这么久了,伤口该愈合了,可看起来她非但没有好转,甚至加重了。
陆景言摇头,抿了一口酒,平静说道:“我不想治,就这样吧。”
“苏清的手是你划伤的?”云舒灵敏通透,她几乎能猜到是一个怎样的场景,温予诺死在生日那天,这种悲痛任谁都无法接受,陆景言为了惩罚自己,自残、自闭,摒弃所有的光环,将自己溺进黑暗的深渊里。
陆景言不愿意回想的一幕,再次充斥脑海,不想承认也没办法否认这个事实。她疲惫地点点头,“她为了阻止我…”
“景言~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听我的去跟书雅聊聊,十年太久了,你要把自己熬干吗?”
“是,十年了,我还是跟那天一样,每天被她的离去前的眼神笼罩着,活得行尸走肉。”陆景言眼睛朦胧了,可也止于朦胧而已。
第一年每天以泪洗面,第二年每天噩梦连连,第三年往昔浮现,第四年梦境混乱交错,第五年戏里戏外,分不清幻境与现实。随后两年,多数时间都在国外,斩获国际各种电影节大奖,影迷遍布全球,也让她彻底沦丧了自己。
也只有面对最好的朋友,陆景言才能放下戒备,不吝啬言语,难得的开口让云舒心情跟着沉重下来。安静的房间好似隔绝了世界的喧嚣,夜射灯的霓虹,在陆景言脸庞一扫而过。
“没关系,老天派了个小天使过来,你把她从孤寂冰冷的大院中拉了出来,而她绕了一圈又回到你这里。这叫什么,轮回?”云舒眉眼微绽,勾住陆景言臂膀笑言道:“小苏可比蔚然乖多了,你看我操心蔚然皱褶都出来了。”她指着眉梢说道。
陆景言被她逗笑,嘴角牵起一抹笑意,“你不照样甘之如饴。”
云舒耸肩:“怎么我这全心全意付出从你嘴里说出来像是抖M?”
“抖M?”
“嗯哼~”云舒眯眼道:“老干部,你们家小天使没教你这个词嘛?”
“不用教,我懂。”要不是苏清之前一本正经解释这个词,她哪里知道现在年轻人这些网络用语,真是层出不穷。
“没道理啊,你居然会跟我一样时髦。”云舒托腮,隐隐含笑望着她。
陆景言瞪了她一眼,云舒总是这样,笑意如暖阳,总是乐观地面对一切,很少见她有喜怒哀乐甚至伤心。哪怕偶尔皮一下,会让人心情跟着豁然开朗。
俯瞰而下,苏清和顾蔚然已经不见踪影,陆景言拿起风衣,“明天有记者发布会,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云舒走之前又品了一口自己调的酒,丝丝清甜入口,正是顾蔚然喜欢的甜味。
午夜的整点钟声,回荡在宣安的街道,夜市中的纸醉灯谜,藏着多少孤寂的心。陆景言靠在后座,望着窗外,灯影穿过树梢照射而下,她缓缓闭上双眼。
司机驾着车,云舒一路沉默,她调整好车里温度,打开轻音乐,舒缓的旋律能放松心情。她希望陆景言偶尔能够放松一些,能对自己仁慈一点。
或许拍戏,对她反而是一种拯救。
不知不觉,睡意袭来,陆景言渐渐浅睡过去。
车子开进住宅管理区,在另一条不明显的单行车道上,停着一辆白色的车。
“从前面拐过去,靠近那辆白色车。”云舒向司机吩咐道。
那不是苏清的车吗?云舒不会记错的,苏清顾蔚然二人出门开的都是这辆车。车多拐了一个弯道,经过白色车时,云舒打开车窗看过去,对方正在关车窗,但她还是瞄到了苏清的上半边脸。
陆景言翻身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到了?”
“额,到了。”云舒收回视线,重新关上玻璃。
“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透透气。”后车镜里,车影渐渐消失,云舒轻笑,真是痴汉。
将陆景言送到家门口,云舒才离开,她认床不便在任何地方留下,每次出差必定失眠,也从来不在好友家留宿,否则她倒想陪陪陆景言。
车子调头后,她故意绕回白车那里,此时的苏清已经站在了车外。
“苏总,深秋夜凉,你就穿这么点,当心着凉。”云舒停下车,瞅见车内的顾蔚然已经歪着头睡着了。
“云总,你不是约了学姐么,怎么和陆老师一起了。”
“吃完饭约了第二场,带她出去走走,免得憋出病来。”云舒往她手看去,外衫的袖子遮住了半只手,几乎看不见伤在哪里,遮得严严实实。
“哦,我,本来想找陆老师说明天记者会的事。”苏清试图解释。
“那你应该找经纪人说。”
“额,想亲自跟她说些事,以示礼貌嘛~”
“那苏总可真是有诚意啊,大半夜蹲守,倒比小区那些保安让人踏实多了,早点回去吧,某只猪都快打鼾了,先走了,回见。”云舒留下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驾车离去。
她刚离开,顾蔚然就一个激灵醒了,“谁在说话?”最近疲惫的她,随时秒睡,随处倒下就能睡着。
“你可真会挑时间睡着,挑时间醒来啊。”
顾蔚然揉了揉眼睛,哦了一声继续倒后座呼呼大睡。
苏清无奈地摇摇头,她遥望陆景言家的阳台,直到灯亮起,她放下心来。从酒吧出来,耳边一直回荡着陆景言的声音,才几天不见,苏清就总是忍不住挂念。
原本就是心情作祟,代驾来了以后地点却直接说成了陆景言家。看一会也好吧,反正也睡不着,苏清就那么望着那里,走神了好一会,遇到云舒的车经过,才警惕地摇上玻璃窗。
从在车里望着窗口,到云舒带着陆景言回来,苏清不知望了多久。像外出归家的孩子,渴望温暖一样,能够从那盏灯火中找到一丝慰藉。
很奇怪,哪怕是陆景言冷言冷语,怼天怼地怼自己,苏清都甘之如饴。一缕凉风吹透了轻薄的外衫,她冷得打了个哆嗦,手心伤口好似愈合的不错,只是偶尔会出些脓水。
苏清一直不娇气,以为自己消消毒,等着结痂就好了。可有时却疼得冒冷汗,手像供血不足般冰凉,她放在腹间暖了暖,才坐回车里。
陆景言家的灯光,让她低迷的心情,敞亮起来。
次日,一场轰动全国的媒体发布会在宣安大酒店举办。此次是电影《谎言》主役阵容的首次亮相,也是第一次正式对外公开。
最引人关注的是,阔别影坛三年,陆景言再次回归,难得走到镜头下,接受记者的提问。
各大媒体为了第一时间争取到这则难得的资讯,皆提前抵达现场。十点开始的见面会,九点就座无虚席。
苏清作为编剧兼制片人,第一次亮相媒体发布会。在陆景言没有到场之前,她与导演提前到场,接受记者的提问。
“先请问谢导,也是三年未出新作品,是一直观望等待好剧本吗?还是您原本就有这场电影的计划?”镜头咔嚓咔嚓对准了谢向元,他笑着说:“自然是等佳作。”
“那您为什么会选择跟苏总这么年轻的新人合作,是想提拔她还是其他缘由。”
谢向元混迹娱乐圈已久,记者所有苛刻的提问他都能应对自如。
“众所周知,苏总不仅文笔故事出彩,样貌也出彩,你们欣赏她,我同样欣赏她。再说天凌的凌二小姐也是这个年纪拍出了当年的收视冠军之作,才华从来与年纪无关。”
谢向元力挺苏清,难免会令人想入非非,这么年轻貌美的制片人,又没有什么后台,会不会是用了什么特别的手段勾住了导演,不得而知。
“请问苏总第一次担任制片人,与这么多大腕合作紧张吗?”媒体话锋转向了苏清。
她大方的笑对众人,说道:“你说,我拎着一袋的现金乘公共交通工具,会不会紧张?”
“额…”记者们相互对望了一眼。
“我心理作祟肯定怕人抢,其实别人最多嫉妒羡慕你有这么多钱,未必真的要去抢,但我还得当成宝贝不是。那导演和陆老师谢老师这些前辈就是我兜里的宝贝了,我必须小心翼翼的安置,放进合适的银行,再发挥用途,对吧?”刚说完,她又站起身,“不好意思,用钱形容是俗了一点,先向导演和各位前辈说句抱歉。”
苏清趣味的隐喻引来哄堂大笑,一番言辞轻松化解记者的提问,既表明了自己对待电影的态度,又肯定了几位大腕的地位。
“苏总是怎么请到陆老师出山的,她连梦幻谷千万美金的大片都拒绝了,怎么会接受你的邀请呢,莫非苏总有什么特殊办法?还是说给了天价片酬?”
记者这些含沙射影的暗讽以及刁难,苏清几乎都能预见,但她毫不怯场,反而拿着话筒往镜头前靠近,看着提问记者说:“我可开不起梦幻谷的片酬,要说方法嘛,大概就是导演恰好喜欢剧本,陆老师信任导演的判断和实力,加上谢老师的加入,便有了我这份幸运,很感谢陆老师,谢导和谢老师。”
台旁,谢婉铭望着苏清,淡定自若,应对自如,不禁感慨:“她让我想起了凌二小姐,年纪轻轻的,就能轻松控场,可凌二小姐到底出生经商世家,小苏没家底没背景无父无母拼搏至今,当真是不简单。”
“或许就是因为什么都没有,才想拥有更多去填充内心的空白。”一个孤儿,长年孤身一人,从未感受过父母之爱,从没有过团圆之喜,在陌生熟悉的世界里兜兜转转,寻寻觅觅,甚至没有一个落脚点,除了去追求所谓的梦想和目标,还能做什么呢?
或许她一直追寻的,只是活着的存在感。
“有请陆老师,谢老师。”前台的苏清向二人作了一个邀请的手势,陆景言作为晚辈,走在谢婉铭身后,两人的出场惊艳四座。谢婉铭作为老戏骨,身貌无“老”,岁月在她身上只留下了优雅和韵味,前凸后翘的身材丝毫不输年轻女星,她气质温婉动人,举手投足之间透着女人味。
陆景言更是将东方美女的气质展现得淋漓尽致,镜头下的她冷艳不可逼视,她不喜欢这种场合,因此只安排了十分钟接受提问,记者蜂拥上前,“请问陆老师此次复出是因为导演和谢老师吗,还是说苏总的魅力。”
“都有。”
“阔别三年,拍戏会不会生疏?”
陆景言睨了那人一眼,“你三年不拿相机,是不是就不会拍照了?”
那人被怼得红了脸,一时失言引来了同行哄笑。话锋倏然转向谢婉铭,“您与导演兄妹连心,是因为喜欢苏总的剧本吗?”
“是,还因为欣赏苏总的为人。”谢婉铭唇角扬着最美的弧度,气场柔和,令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谢向元歪头望着她,笑脸盈盈,即使没有问道到自己,他视线总忍不住落到谢婉铭那里。
苏清本也是同他一样,侧望着陆景言,欣赏每个时刻的她,说话、谈吐、气质,面无表情也好,说话犀利也罢,一颦一笑都能引起内心的悸动。
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呢,大概就是她喜欢一朵花,这朵花四季常开,无论在哪里绽放,她只要看到便会心情愉悦。
思绪好似长了翅膀,在脑海中游离了一圈,围着陆景言打转,苏清难以遮掩的笑意,藏不住喜悦的心情。
只是身体陡然出现了不可控的感觉,喉处一条一条的好似在抽搐,胸腔处仿佛压着了一座石,重得喘不过气,紧接着呼吸肌好似产生痉挛。苏清感觉不妙,向导演说了一句失陪一下,在记者转移注意力时忙往后台走去。
刚避开记者的视线,她顿时觉得呼吸难耐,一口气没提上来,晕了过去。
“苏总!”李木桐惊呼,虽然极力压着声音,却还是传入台前。陆景言和谢婉铭几乎同一时间听见,两人同时转眸望去,瞬间,一种不言而喻的默契在导演和谢婉铭之间产生,他们接过话茬,继续接受记者提问,陆景言却撇下准备了一堆问题的记者,急步向苏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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