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火

    混沌中,身体炙热如被架在火炉之上,耳畔隐约有火爆声,似有什么东西崩塌落地,头很重很沉,整个身体仿佛被禁锢了。

    突然,一声女子的尖叫刺穿耳膜——

    “走水了!大家快醒醒!”

    “青青,快醒醒!咳咳……咳咳……”

    右脸被狠狠地拍了两下,刺激而来痛感终于将她从混沌中拉回,徐青青渐渐地有了知觉,努力地睁开眼皮。

    挂着帐幔的朱漆柱正燃着熊熊烈火,东面整个窗墙都烧着了,有一扇窗已经烧落在地。火苗不断地向上噌噌冒着,烧得噼噼啪啪作响,屋内的烟越来越浓。

    徐青青抚头蹙眉,‘呲’地吸一口气,被呛得咳嗽两声。

    长桌上摆着没吃完的饭菜,桌边的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十几个人,都跟她一样晕倒了。

    楚秋叫醒徐青青后,就去唤其她师妹们。大家醒来后发现着火了,吓得惊叫起来,手忙脚乱地往外跑。

    “走!”

    楚秋拽住徐青青,跟着大家一起逃离火场。

    “救命——救命啊!”

    火场里隐约传出求救声。

    徐青青立刻把袍子撕下一块,捂住口鼻,转身冲进火场。

    不消片刻工夫,火势变大,已有火苗从房顶窜出。

    “青青!”楚秋焦急地大喊,怕这火势房梁随时可能会被烧塌,把徐青青埋进火海。

    轰隆——

    东边的梁顶开始坍塌,荡出许多火星冲天飞扬。

    大家紧张地看着火场,万般担心徐青青。

    所有人下意识地噤声,四周安静地只能听到火苗的呼呼声。

    终于——

    门口出现了两个身影。

    云尘道姑发髻凌乱,在徐青青的搀扶下,步履蹒跚地逃出火场。

    她的衣衫大部分已经灼黑,待大家围上来询问情况的时候,她吃痛地哼两声,晕厥了过去。

    “火势太大,没看到三位师姐。”徐青青红了眼睛,很抱歉地说道。

    “别这么说,你已经尽力了。”楚秋拉住徐青青的手安慰,让两名小道姑先搀扶师父去安全的地方照料。

    徐青青扭头观察火势,平安观占地不大,房舍间的距离都不远。着火的地方是平安观的饭堂,西边毗邻道姑们休息的屋舍,北边毗邻厨房,两房之间长着一棵枝桠繁茂的老梧桐树。

    不管怎么样,先解决眼前的事要紧。

    徐青青马上召集大家救火:“你们三人去找镐头、梯子,还有能装土的布袋、篮子来,余下的人都去打水!”

    这些道姑们的年纪虽然不大,但修道本就不是什么享福的活计。大家都是干粗活长大的,挑水扛米爬梯上房等等活计都不在话下。

    这会儿师父受伤,没了主心骨,徐青青一声提醒,大家马上就动起来。

    徐青青凭记忆找到柴房,寻了两把斧头。

    这时候,扛土的和提水的都回来了,胡乱地要奔向火场去救火。

    “别去!”徐青青拦住她们,“凭咱们搬运的这点东西,根本不可能扑灭这么大的火。”

    此时房顶的冒出火苗越窜越高,已有冲天之势。

    道姑们也都知道,她们手里的这点东西杯水车薪,确实灭不了这么大的火。

    “难道就不救了?”

    “烧成这样,便是扑灭了也没什么用。倒不如守住旁边的屋舍,保证火势不会蔓延到其它地方去。”

    大家听了徐青青的解释后,这才明白过来,比起损失整个平安观,烧掉了一个饭堂已经算是小损失。一座屋子毁了,以后可以慢慢攒钱重建,但整个平安观都被烧毁了,大家连个容身之所都没有,还拿什么来重建。

    徐青青选了四名体力好的道姑,让她们分别在西边和北边屋舍的屋顶蹲守,备好水和土,余下的人就在屋下负责供水供土。

    窗户都是纸糊的,很容易被点燃。房子倾塌之时,房梁、柱子不知会倒向何方,还会窜出火苗、迸溅火星,两种情况都很容易将附近的房屋引燃。

    一旦起火,可以从房上和房下两个方向撒土泼水,趁早灭火。

    徐青青则和楚秋一人拿着一把斧头,去砍梧桐树。梧桐树枝繁叶茂,靠近火场的枝桠已经着起来,必须把这棵树砍倒,隔绝它借着东风蔓延火势的可能。

    大家一直忙到后半夜,直至把最后一点火星扑灭,才算彻底松了口气。一晚上所有人都在绷紧精神,耗费体力,都累坏了,个个脸都跟鬼画符一样,狼狈不堪。

    徐青青让她们先去休息,后续的事等天亮了再处理。

    徐青青和楚秋洗脸更衣后,就去探望云尘师父。人还在昏迷中,脸上正冒着冷汗,徐青青用手试探她的额头,为其把脉,烧伤很严重,并且开始发热了。

    “虽然已经涂了治烫伤的药膏,可师父身上烫伤的地方太多,还正在发热,只怕是……”徐青青很担忧云尘师父的伤势会挺不过去。

    “我去炼丹房看看,我记得那里有可以退热的药丸。”楚秋道。

    徐青青点头,去打水替换云尘师父额上的巾帕,为她擦手。

    徐青青随即去查看云尘师父更换下来的衣物,果然找不见她随身携带的那串钥匙。

    为了印证自己的想法,徐青青直奔后院库房。

    楚秋刚取了药来,见徐青青形色匆匆,忙将药给了小道姑,追上徐青青,问她怎么了。

    二人走到库房前,看见库房大门敞开,快步冲进去,发现库房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不见了,用来装香油钱的匣子也空了,一文钱没留下,原属于云尘师父的那串钥匙则被丢弃在地上。

    “这怎么回事?”

    楚秋惊讶地捡起地上的钥匙,疑惑地望向徐青青。

    她这位五师妹是观里容色最好的道姑,肤白秀婉,眼睛明澈如溪,平常总是言笑晏晏,脸上一团和气温柔,又嘴巧会办事。所以不管是师父还是她们这些师姐,都特别偏爱于她。

    如今她和往日的样子截然不同,一脸肃穆,但好像又有些茫然,整个人愤怒又疑惑,像是被什么东西困住了。

    “我们为何会晕倒在饭堂?饭堂为何会突然大火?我记得当时咱们和往常一样,跟师父一起在饭堂吃晚饭。我吃了两口饭后不知怎么就困了,醒来的时候就看见着火了,你躺在我身边,我赶忙就叫你了。青青,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楚秋问完徐青青之后,又觉得自己不该问,她怎么可能知道,明明她和自己一样吃了饭就晕厥了。

    徐青青折返西苑,凭记忆找到了十七师妹刘灵秀的房间。她扫视屋内,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再打开衣柜,也是空的。

    “这是走了?”

    楚秋记得晚饭前还见到过刘灵秀,她惊讶之余,马上想到了一种可能。

    “莫非是她下药把我们都弄晕了,然后偷钱放火跑了?”

    徐青青没反驳楚秋的话,她知道下药和放火的人不是刘灵秀,但刘灵秀活该被这样误会。

    刚刚在火场醒过来的时候,徐青青被眼前的场面吓了一跳,并且突然有大量本不属于她的记忆灌入她的脑海,随后就让她跟原主产生了共情。

    她本是一名学中医的大二女学生,业余时间会在网文论坛里帮人看文评文。昨晚她刚看完一本名为《重生之小道姑大翻身》的书,这篇文的女主非常三观不正,为了报上一世的仇连累很多无辜者。

    徐青青本来打算睡醒了之后就写评价狠狠吐槽,没想到竟然穿进书里来了,成为书里的一名连名字都没被提及的炮灰路人甲。巧的是,原主刚好跟她同名同姓。

    书中的女主就是这间起火道观里的道姑,名叫刘灵秀,排行十七。

    刘灵秀在平安观内一直受同门欺辱,后因被冤盗窃而被驱逐出了道观,在街上偶遇王员外时,被好色的王员外强辱了。刘灵秀不得已只能做了王员外的小妾,不久后她怀孕了,却被正室诬陷通奸野男人,浸猪笼而死。

    刘灵秀重生在十六岁落水之时,她恨透了欺负她的同门。如果不是她们逼她离开道观,上辈子她就不会遇到王员外,更不会落得那样惨死的下场。所以重生后的她,发誓要报复上辈子所有欺辱过她的人。

    刘灵秀趁着上山采药的时候,将上一世本可以躲避开的逃犯引到平安观,故意告知逃犯观里的库房存有不少香油钱。逃犯答应和刘灵秀合作,将迷药放进道姑煮饭的水里,迷晕了所有人,顺利抢到钱后,与刘灵秀平分。

    二人离开的时候,刘灵秀看到逃犯碰倒了饭桌上的油灯,引燃了东窗帐幔。她只是犹豫了一下,觉得这件事不是自己做的,而她也没有义务去救曾经欺辱过自己的人,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之后刘灵秀有几番奇遇,变得越来越厉害,开始大杀四方,平反父母冤狱,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弟弟,最终和腹黑强大的男主沐景春走到一起,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

    至于平安观的这些道姑们,便都是炮灰路人甲了。她们实在太微不足道了,作者只用‘小道姑们’一词统一概括,只有寥寥几句交代。

    大火几乎焚毁了整个平安观,活下来的小道姑们无家可归,不得不流浪街头,很快就被凤阳城内流窜的江湖流匪们觊觎。后来她们被这些流匪们玩弄够了,都被卖进了妓院。

    再之后的下场作者都懒得浪费笔墨交代,不过可想而知,在古代这种环境下,在妓院那种专门折磨女人的地方,小道姑们的下场会如何凄惨,必定都不得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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