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们可打回去了?”徐青青冷声问。
“我们都吓蒙了,他们三个大男人拿着粪桶来泼粪,还又脏又臭的,我们哪儿打得过啊。”
方芳等人都徐青青冷淡的态度吓到了,她们本以为住持师姐第一反应会是心疼她们。
“打不过是一回事,不打是另一回事。难不成观里缺石头碎瓦?你们几人中,小的有十四五岁,大的比我还年长。我不在,你们连这么点小事都没胆量应对,以后该怎么办?我能护你们一辈子么?”
几名道姑被徐青青骂得默不作声。
“以后再发生这种事,打回去!人手不够,谁嗓门大谁就使劲儿喊,把所有人都喊过来帮忙。手上有什么拿什么,只要弄不死人,都给我狠狠招呼回去!”
四下寂静,徐青青的声音显得尤为清晰响亮。
朱棣用帕子掩嘴,在听完徐青青的这番话,才折返回房。
道姑们开始还有点委屈,后来明白了,住持师姐是希望她们有能力自己保护自己,。
半个时辰后,在大家的努力下,大门终于清洗干净了。
“忍着恶臭做这么久清扫,却没拿一颗石子去打罪魁祸首一下,委屈么?”
众道姑齐声应承:“委屈!”
“住持师姐,我们知道错了。”
“那些人如果再来,我们一定会狠狠打他们。”
大家纷纷表决心。
“行了,给你们买了吃的和小玩意儿,过来分。”徐青青带她们去会客堂。
大家一听师姐给她们带东西了,坏心情突然消散,都高兴起来,也都更加明白,师姐因疼她们才会像刚刚那样教育她们,个个心里都很感动。
这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办法还真管用。
徐青青带上她预留好的点心,去给书生送去。
朱棣看了一眼纸包里花朵形状的桂花糕,便转眸继续看书。
“声鹊楼的桂花糕,特别好吃,你尝尝。”徐青青知道书生性情没恢复,照旧热情地跟他说话。
“不喜甜食。”
“原来你也不喜吃甜食。”
徐青青就拿了一块自己吃。
朱棣时不时地提笔在书上标注。
徐青青瞧他总看这本厚书,好奇凑过来瞧内容,“《资治通鉴》,你这是想治国平天下,上进了?不寻死了?”
朱棣修长的食指按在书页上,当即飞出一记审视的目光看向徐青青。
这书为他自己抄写,并未在封皮上写书名。她只看一眼便知为何书,可见她早就熟读过《资治通鉴》。在这偏僻穷困的小道观里,朱棣不大相信先住持会有闲心,教她们这些小道姑们看这种治国之书。
徐青青被朱棣审视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暂时想不到什么完美的解释,就接连往嘴里塞了两块点心,吃得两腮鼓鼓,表现出嘴很忙不在线,没嘴说话的样子。这样她就可以争取时间来想理由。
“没人跟你抢。”
朱棣话音刚落,徐青青又将一块点心塞进嘴里,两腮加嘴全部突出来。
朱棣没眼看她,这吃相太难看了。他长这么大,血腥的尸体没少见,世面没少见,却是第一次见有女子可以这样粗鲁的吃东西。
徐青青吃完一波还没想到合适的理由解释,就吃了第二波,照旧猛塞。
朱棣忍不了了,指着门口。
“出去!”
徐青青心里一乐,如得了圣旨一般,很想立刻捧着点心就跑。随即她非常谨慎地意识到,自己跑得太快太明显,很容易被怀疑故意如此,那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徐青青就故意拖拖拉拉,扭扭捏捏,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朱棣好几眼,大有她很伤心很委屈竟遭了嫌弃,可她真不愿走的意思。
朱棣眼里结了冰,直至等到徐青青退到门外,立刻将门关上。
门内,朱棣缓了口气。
门外,徐青青大大地松了口气,把嘴里的东西咽干净后,打了个饱嗝。
她擦了擦嘴边的点心渣,继续下一家。
公输陵与杨木匠同住一间屋子,院内东西厢房还住着其他木匠们。
徐青青来找公输陵的时候,俊男美女站在一起,勾得木匠们都忍不住拿打趣的眼神瞧他们。
徐青青倒不介意这些目光,反倒是公输陵不舒服,眼色不善地回瞪他们几个,赶紧引徐青青去院外说话。
徐青青将一包点心递给公输陵,“回礼。”
公输陵愣了下。
“咸的。”徐青青补充道。
公输陵又愣了一下,有些心虚地回看徐青青。他先前送点心是打着杨木匠的名头,现在徐道姑却特意给他回礼,还避开他所谓的不爱甜。显然她已经知道了这点心是自己特意买给她的。
公输陵讪讪地接下点心,温声道谢,尴尬地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看见你去王员外家了。”徐青青直言。
公输陵诧异了下,更加尴尬心虚,低下头已经不敢面对徐青青。
徐青青从他的反应看得出,小木匠不太像是坏人,更不像是心机深沉会算计的人。她耐心等着,等他主动跟自己解释。
“我……我真是一个木匠……就是家世好点。”公输陵磕磕巴巴地解释,态度很真诚,“王员外想造一样东西,托我帮忙。他是我二婶的表哥,我承二婶的人情才帮他。”
徐青青琢磨了下公输陵的话,“家世好点的意思是你家做官或很有钱?”
“不是不是,可比不了官家,我们家男丁大多都是木匠。”公输陵慌忙否认,默了会儿,小心翼翼地问徐青青,“你知道鲁班么?”
“当然知道,那可是著名的——”徐青青反应过来,鲁班姬姓公输氏,而公输陵姓公输,“你们家是鲁班传人?”
公输陵点点头。
“你这么厉害,那你为何做杨木匠学徒啊?”徐青青不解至极。
“最近有很多人在找我,我就想躲起来,突然想到一招灯下黑,便装成小木匠来了凤阳城。刚好杨木匠招学徒,我便跟了他。”公输陵老实地解释道。
灯下黑——
小木匠果然没心机,这三个字透露太多。
“是秦王、晋王还是燕王找你?”徐青青问。
公输陵惊讶地看着徐青青,“徐道姑连这都能算?”
“是你说的灯下黑,那找你的人现在一定就在凤阳城了。凤阳城就那几个官,还至于有什么大事让你躲成这样,自然该是更厉害的人物。”徐青青解释道。
公输陵乖乖点头承认,三位王爷都曾派人去找过他。
想不到公输陵这么厉害,竟是一位超级抢手的稀缺型技术人才。徐青青保证为公输陵保密,让他放心留在道观里。
公输陵松了口气,感谢徐青青帮他。
“鲁班的能耐谁人不知,所以你应该也会做战车吧?”徐青青问。
公输陵愣住,“莫非徐道姑要跟谁打仗?”
“对,跟仇人。”
……
三日后。
夜风很大,吹得窗扇吱吱作响,紫宸观的道士们不得不将窗户关上。待夜深了,便熄灯入眠。
子时,突然有“咚咚”数声巨响,打破了沉静。
浅眠的道士们被惊醒,提灯笼去查看怎么回事。最后大家地上和几处房顶,找到了一些碎土块,有几处瓦片被砸碎了。
春虚道长被叫醒后,脾气暴躁地披着衣服出来叱问:“怎么回事?”
“师父,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有土块从天上砸下来。”
道士忙指着地上的碎土块,其中有部分碎片可见明显的弧度,不过大家都在奇怪这东西为何出现,倒没注意这土块的弧度有什么特别。
春虚道长草草地看了一眼,觉得没有什么,不耐烦地打发弟子赶紧清扫。
“这件事不许外传。”
深夜天降土块,传出去指不定被人说成什么晦气样子,影响庙里的香火。
道士们连连应承。
次日清晨,紫宸观内叫声此起彼伏。
“啊!蜘蛛爬我脸上了!”
“好多蜚蠊!”
“臭虫!臭虫!”
一大早锅碗瓢盆齐上阵,道观内拍死了一大波虫子。
“这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有这么多虫子!”
“昨夜刚天降土块,今早爬虫满地,这莫不是灾兆?”
道士们都吓得白了脸色,忙请春虚道长做主。
春虚哪里知道是怎么回事,只呵斥他们不许乱言,痛快把那些虫子弄死收拾干净,回头他自会做法除秽。
天大亮之后,陆陆续续有香客上门。
道士们都心慌慌,害怕再有什么灾兆。
春虚道长怕这些弟子稳不住事,亲自出面镇场。
忽有一名香客撞了他,这少年的身量有些纤瘦,连头都没抬,匆匆挎着篮子就跑了。
“好生无礼!”春虚道长嫌弃地翻了个白眼,忽然想起平安观来。正好今早那些弄死的虫子没处扔,平安观倒是个好地方,小姑娘们最怕虫子。
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道姑,敢办盛大法会惹眼越过紫宸观,敢当众讥讽辱骂他,他定要她们后悔莫及!
春虚道长叫来两名弟子去办此事。
“师父,我们要不要乔装一下?”
“不用,若激将她们找上门来,我正好告她们一个污蔑之罪。比起德高望重的我,有谁会相信那些小道姑的胡言乱语?”
“师父所言极是,弟子们这便去。”
春虚道长突然觉得后颈不舒服,挠了一下,结果越挠越痒,突然间浑身都痒得不行。
“啊——”
“痒,痒啊!痒死了!”
“大夫,快给我找大夫!”
道士们见春虚道长全身都起了红疹,慌乱起来,一边去请大夫,一边又怕他挠伤自己,按住了他的手。
熬了半个时辰,大夫终于请过来,春虚道长已经被折磨得虚脱,满脸流着汗水。大夫把脉看了情况后,几度施针,又开了药方熬药,仍不见效。大夫只得道歉,请他们另请高明。
春虚道长痒得发疯,嚎叫声断断续续。
道士们再找了两名大夫,依旧没有效用。
有一位住在紫宸观附近的村民,听到春虚道长的症状,欲言又止。
“求求施主了,您有办法就快讲,我们道长等着救命呢!”道士们哀求道。
“这附近倒是有位赤脚大夫,但他不是很懂医术,就是用些土法子。以前金水村里有个孩子就浑身起红疹,痒得不行,怎么用药都不好,便听他的办法,用新鲜黑牛粪敷了一晚便都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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