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白先生,你不是最喜欢粉色吗

    我们这三个人,真的是个奇怪的组合。

    鲶鱼精喜湿恶燥,太阳会晒伤他的皮肤让他龟裂。我找了一把遮阳伞给他,鲶鱼精拿着那把伞仔细瞧了又瞧,简直爱不释手。鲶鱼精举着伞走在路上,兴致冲冲看着周遭的一切,像个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小孩子。

    我同白泽走在鲶鱼精身后,两人相视一笑。站在公交站牌前等公交车的时候,鲶鱼精打着伞,规规矩矩站在道牙边。公车行驶到庄园的时候,上面已经坐满了人。鲶鱼精上车之前收了伞,阳光照到他身上,烫的他一个哆嗦,迅速钻进了车厢。我跟在后面,替他们俩打了卡。

    鲶鱼精站在车厢里,开始有些手足无措。等看到别人拽着扶手,也想去抓扶手。可是他的身高只有一米四,哪怕踮起脚尖也触碰不到。我上前,让他扶着车厢里的柱子,鲶鱼精用力点点头,扶着柱子一脸的新奇。司机师傅见状按了播放器,说的无非是车厢内有特殊乘客专座,请给有需要的乘客让座。

    旁边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站起身,对着鲶鱼精露出甜甜的笑:“爷爷你来这里坐吧。”

    “不用不用,”鲶鱼精有些受宠若惊,赶忙摆摆手,“善良的小姐,您坐就好。”

    小姑娘轻轻扯住鲶鱼精的胳膊,把他拉到了自己座位处按下,青春洋溢:“爷爷您年纪大了就该多坐坐,我年轻体力好,尊老爱幼是我们的传统美德呀。”

    我生怕鲶鱼精再说出什么“我很年轻,才二百岁”的惊人之语,不由抬头看向他。想不到的是,鲶鱼精这次没争辩,抬起那双有些小巧的手扶住座位,对着小姑娘不住的道谢。车辆沿着道路行驶,鲶鱼精举着收拢的伞放在脑袋上,饶有兴致看着车窗外疾驰而过的景色,神情专注,甚至有些肃穆。

    下了公交车,鲶鱼精打着伞蹲在地上直打呃。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妖怪也会晕车。我到路边买了瓶水递给他,鲶鱼精想也不想就拧开瓶盖浇在了自己头上。又休息了一会儿,这才舒服了很多。

    “抱歉云小姐,我好像给你添麻烦了。”鲶鱼精站起身,一脸歉意看着我,目光有点闪躲,说话也是小心翼翼。

    我不太懂鲶鱼精为何总是这么小心翼翼,既胆小又疏离。我接过他手里的空瓶,反手一扔把瓶子投进了垃圾箱。

    “真的没关系的,”我对他说,想到一点又补充道,“你叫我云筝就可以,没必要一直喊什么小姐。”

    “不不不,”鲶鱼精当下拒绝,抬头看了一眼白泽,然后又转向我,说,“直呼尊者名姓是一种非常失礼的行为,小妖虽然是自学成妖,但是基本的妖怪操守还是懂的。”

    我不懂怎样自学成妖,也不知道妖怪的基本操守是什么,我只是将我的想法说了出来:“我并不是什么尊者,而是你的朋友。朋友之间叫名字是很正常的呀?”

    “朋友,是吗?”鲶鱼精脸上明显带了迟疑,还有一种说不清的柔软情绪在蔓延。他举着伞,忽然就笑没了眼睛,“云小......云筝,你真的是太好了。”

    鲶鱼精打着伞,张嘴望着街道两边的高楼大厦,嘴里不住说道:“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人类真的好厉害。”

    鲶鱼精在别人的眼里,就是一个矮矮小小,长相有些滑稽的慈眉老人,路上转车的时候,仍旧有人抢着给这位拿伞的老大爷让座。鲶鱼精人忍不住感慨说,人类真的是世界上最可爱的生灵了。

    他对什么都好奇,他对每个人都微笑。当然不是所有人都会报之微笑,可是鲶鱼精不在意,他对人类有善意,与人类无关。

    我给鲶鱼精买了一个玫瑰花样的棉花糖,鲶鱼精一手拿着伞,一手举着棉花糖,小口咬着棉花糖,摇摆走在前面。我在后面笑,白泽此时却出声,说了句模凌两可的话:“他大概是,可以回妖界了吧。”

    进了商场,我带着白泽就直奔男装区。导购小姐见着白泽眼睛就是一亮,热情迎了上来,问白泽需要什么。或许是因为很少同人类接触,对于别人的热情亲近,白泽似乎并不习惯。他谢绝了热情的导购小姐,只站在我身边,让我帮他选几套合适的衣服就好。

    “白先生,看这里。”鲶鱼精指着一件粉T招呼白泽,刚推荐完又瞧见了一件碎花衬衣,连忙又道,“先生不是喜欢粉色风格吗,我看这件繁花装点而成的布料也好好看,想必先生会喜欢吧。”

    白泽看着那件花衬衫就蹙了眉,抿唇婉拒道:“花衬衫太高调,不太适合我......”鲶鱼精瞬间耷拉了下了肩膀,失落退到一边,却听白泽继续说道,“不过粉色这件确实不错,阁下真的很有眼光呢。”

    鲶鱼精原本黯淡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他踮起脚尖取了衣服拿给白泽去试。我在一旁看着白泽的身影沉默无语——白泽并不喜欢粉色,但是他没说破......

    还真是,相当温柔呢。

    白泽身材比例好,穿什么衣服都很有型,只是因为尾巴问题,裤子选的就是相对宽松的款式。帮白泽选好了衣服,看着鲶鱼精身上的旧衣凉拖,我看了一眼自己的卡上余额叹口气——罢了罢了,好歹朋友一场,送身衣服也贵不到哪里去。

    鲶鱼精开始是不要的,可是我态度坚决,行事又是雷厉风行那种。最后,鲶鱼精从试衣间出来,看着镜子里面那个焕然一新的老大爷,先是一呆,然后笑的太别开心。路过老北京布鞋店的时候,我帮他选了双布鞋。收纳鞋底,并不时尚,但是穿起来很舒服。

    一身行头里,鲶鱼精最喜欢的就是这双布鞋。回家的路上,他打着伞,低着头,一直在看自己的新鞋子,开心的不得了。傍晚往市郊走的人并不是很多,等过了五环地儿,整个车厢的乘客就只有我们三个。

    鲶鱼精坐在前面,两手支撑趴在座位上继续看风景。我同白泽并排坐着,正说着闲话,白泽脸色突然一变,神情严肃冷峻望向庄园方向,说:“不好,它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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