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腊月二十七,我踏上了返乡的路。
白泽送我到机场,我几次想开口问他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家,最后还是作罢。
“我初五就回来了,你自己在家能行吗?”
“你就别担心我了,快进去吧。”白泽把行李箱交到了我手里,笑着让我不用挂念,“我又不是第一次自己过年,再说了,我可以去找玄武跟陆齐一起过年的。”
说的也是。
我这才想起来,白泽在人界也是有朋友的,而且还是老朋友。
“那我就回家了,有事儿电话联系啊。”
办好登机手续跟托运以后,我就过了安检去了候机室。
直到飞机腾空那一刻,我才彻底歇了喊白泽一起回家过年的心思。票都已经没有了,也就这样了。
飞机落地之后,我直接从机场打车回了家。
爸妈倒是想来接我,被我劝住了。说来今年也是特别,从东城到我家以及往南一条线都在降雪。
用我爸的话来说就是瑞雪兆丰年,这就是家里不种地,不然收成指定好。
“你别拉着闺女胡说八道了,你们爷俩赶紧去洗手吃饭。”妈妈摘了围裙从厨房出来,喊着我们过去吃饭。
老爸对我耸耸肩,笑着应了声:“走了闺女,尝尝你妈的手艺。”
餐桌上面摆满了各种吃食,热菜炒菜为主,汤跟凉菜做调剂。平时在家吃饭三菜一汤就算丰盛,乍一看到这么一桌子菜肴我不免有些诧异:“妈,今天要来客人吗?”
老妈摇了头,招呼我坐下:“来什么客人,就你自己。路上颠簸了那么久肯定累了吧,别傻站着了,坐下咱们开吃了。”
我从妈妈手里结果筷子有些傻眼,三个人十几道菜,未免也太奢侈了。
爸爸在一边开了玩笑:“筝筝你没事就多回家,我还能跟着沾光吃点好菜。你是不知道,你不在家的时候,你妈给我的伙食像是虐待。”
“你看你那个体型像是吃不饱的吗?”妈妈白了老爸一眼,语气带点娇嗔,“行了行了,今天你跟着女儿沾光,可以多吃点了。”
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爸妈在饭桌上斗嘴的声音了,细想一下,这次离家居然已有半年之久了。
吃饭的时候爸爸妈妈总忍不住跟我说话,问问我在外面过得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有意思或是艰难的事情。我基本都是有一说一,除了工作的事情。
我只是告诉妈妈我在一家公益中心上班,专门帮助客户实现自己离开之前的心愿。
妈妈犹豫了好久才试着问了我一句:“筝筝啊,干这个你不害怕吗?”
我很自然来了句:“开始是有点,但是习惯之后就好了。”
后来我才知道,妈妈以为我现在做的工作是临终关怀。也难怪她会问我怕不怕了。
“筝筝,你姑姑她们医院里现在在招合同工,待遇什么的都挺好的,你要不要试试啊?”出门在外,但凡妈妈打来电话基本都会跟我说起这个。
在上一辈看来,小姑娘找个安稳工作做着就很好,自己在外漂泊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我打了个哈哈,只说挺喜欢现在这份工作的。爸妈拿我没办法,就只能暂时由着我去了。
老家普遍睡得早,不过晚十点,妈妈就已经催着我去洗洗睡了。
关上门之后,我立刻点开聊天界面,想问白泽在干嘛。
今天一整天我们只互发过两条信息,一条是我告诉他到家了,一条是他对我说的好好休息。我本以为他会主动找我聊,但是显然并没有。
“你在干嘛呀?”
这条信息编辑好,还不等发出去就被我删了。
人家不给我发,我又何必去找他。本来嘛,我们就只是同事关系,既然是同事,人家没有义务给我发信息或者来找我聊天啊。
虽然我是这么告诉自己的,但是还是觉得心里憋着一股气下不去——就算是普通朋友分开这么久,也该发个消息问下吧。
我刚把手机丢到一边擦头发,妈妈就敲门走了进来,看着我一脸的欲言又止。
“妈,有事儿吗?”
“也没什么,妈就是想过来跟你商量个事儿。”
“有话你直说就行。不过要是工作方面的话,我态度摆在那里,实在没办法接受......”
妈妈忙摆手:“不是工作的事儿。你张阿姨同事有个儿子,政法大学毕业的,是个律师。小伙子人还不错,你去见见吧。”
我反应了好一会儿才转过弯:“妈,你这是让我去相亲?”
“筝筝你别太排斥,这不算相亲,就是让你多认识个朋友。”妈妈坐在我的床尾,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同我说着话,“筝筝,你有梦想妈妈支持。工作上的事情我就不劝你什么了,但是妈妈还是希望你去见见这个小伙子。我跟你讲,不是急着让你结婚,而是觉得有好的可以先开始相处着。不然等爸爸妈妈老了你还是一个人,我们真的放心不下啊。在妈妈眼里你一直是个小姑娘,可是转眼的功夫,你就这么大了......”
“哎呀妈,你扯那么远干嘛。我去还不行嘛。”
妈妈絮絮叨叨,简直要把我从小到大的事情都要说一个遍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想的那么远,但是还是不想让她失望。工作上的事情我注定不能妥协了,只是见个人的话,应该还是可以的。
“那行,我跟你张阿姨说下,明天去见见人家啊。”
妈妈同我道了晚安,随即带门走了出去。我躺在床上关了灯,明明奔波了一天很累了,可是却怎么都睡不着。
我睁开眼看着天花板,没有去开手边的台灯,只是把窗帘拉到一边。
外面还在飘雪,即便没有星星跟月光也显得很亮堂。
所谓触景生情,我不免想到了昨天。
也是雪夜,那时白泽还走在我身边。他那么耐心的听我说话,温柔的替我拂去雪花。不过一天而已,一切都变了。
白泽不在我身边,甚至连条短信都吝啬不发。
我也曾幻想或许我对他来说也是不同的,可是现在看来不过都是我在自作多情罢了。
老实讲我并不是很想去相亲,可是我还是答应了过去。
第二天既然白泽不是我良心,那么我总不能把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吧。
第三天傍晚,我在妈妈的催促声中出了门。
相亲地点约在一家私人餐厅,就餐环境跟私密性都不错,看得出来这个男人也算用心。
我刚一进门,服务生就迎了上来问我是几个人。
“你好,我约了人。”
“啊,云小姐是吗?您跟我来吧,徐先生已经在那边等着了。”
跟我相亲是律师叫徐东,身上还穿着正装,显然是下班就来了这边。见我过来,徐东脸上的有了笑意,起身帮我拉开座位,点完餐之后正式做了自我介绍。
二十九岁,有车有房。
这些都是他在聊天当中“无意”透露给我的。我不知道别人相亲是怎样的感觉,于我而言,相亲让我感觉很不自在。
“云筝你也是被家里逼着过来的吗?”见我没有多说的意思,徐东忽然开口找了话题。
我听了不免愣怔:“你也是吗?”
徐东大笑,脸上带着两个浅浅的梨涡:“是啊,我自己觉得二十九岁没什么,但是我爸妈不觉得。我从事务所出来的时候还觉得心里憋屈的慌,可是见到你之后我觉得自己来对了。”
徐东丝毫不掩饰对我的好感,但也没有过分热络。他是个很风趣的人,知进退又不会让人觉得难堪。别的不说,跟他相处起来并不会让人觉得很难熬。
吃完晚餐后,徐东本来想着请我去看电影,被我拒绝了。
“我还有工作要处理,今天实在不怎么方便。”
我的借口很拙劣,听上去就没什么诚意。但是徐东表示理解,神态自若,好像并没有把我的抗拒放在心上,只是礼貌留了我的联系方式说改天再请我去。
他说要送我回去,我不好拒绝,于是笑着对他说了谢谢。
就在汽车启动之前,徐东忽然偏头问了我一句:“云筝你现在没有男朋友对吗?”
“啊,没有啊。”我说这话,脑子里却不由自主浮现出白泽的面孔。一想到他我就不免苦笑,那确实不是我的男朋友。
徐东没有再多问什么,驱车驶向我家。我拿出手机给妈妈回信息,余光瞥见一个人影。等我回头想要看清楚的时候,汽车已经驶出了一段距离。
徐东开口问我:“怎么了?”
“没什么。”
就在刚刚,我好想看到一个身形跟白泽很像的男人。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那是他,可是想想又觉得不可能。现在的他还在东城,估计跟着陆齐不知道去哪里逍遥快活了吧。
他连短信都不给我发,来找我,可能吗?
等我从自己的思绪里面走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周围环境陌生,这不是开往我家的路。
“徐先生,你走错路了吧。”我不由开了口。
徐东神色淡然,面上依旧带笑:“没,我就是觉得你好像有心事,所以带你出来兜兜风。”
去到山上兜风,这种操作我还是第一次见。
“不用了,我现在只想回家。”我心下有些警惕,说话语气算不上很好。
徐东不以为意,只是安慰我说都是年轻人,就一起出来玩玩散散心而已。
我一下子脑补了很多,忽然感觉这人有点不对劲。
要是真的像介绍人那边说的,年轻有为事业有成,怎么会相亲这么多次都不成功。
只是现在不是我分析相亲对象的时候,事到如今,我只是想立刻回家。
我勒令徐东停车,还说不停我就报警,态度很冷漠。
“云筝你没必要这么紧张的,我很喜欢你,只要你愿意,我们完全可以相处结婚的。”徐东停了车,锁还是没开。
他扭头看向我,手朝我这边摸索过来,被我一把拍掉:“徐先生,麻烦你放尊重点!”
我对他的印象瞬间降到谷底,开了车门就准备自己往回走。
“云筝,你误会我了。”徐东下了车来追我,不等我反应就从身后一把抱住了我,“我就是喜欢你啊,你给我个机会咱俩就会有故事......”
我正想给他一个过肩摔让他知道“尊重”两个字怎么写,忽然就有人冲了上来一拳把他打出老远。
我诧异看着那个人,只觉得难以置信:“白泽?”
“云筝你没事儿吧?”白泽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温声安慰我道,“别怕,我在。”
怕?
我看了一眼趴在地上还没起来的徐东,明白了白泽的意思。再来两个徐东都打不过我,我怎么会怕。
可是白泽在这里,我莫名就觉得委屈:“我真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人......”
白泽安慰性的拍拍我的肩膀,朝着徐东就走了过去。我怕白泽再揍他,也怕他把人打出什么问题。
毕竟他都不是人,真要出什么事情麻烦就大了。
白泽显然比我想的要成熟的多,他只是把徐东拉了起来,指指车子让他送我们回去。
来的时候是徐东开车载着我,回去的时候就变成了徐东开车载着我跟白泽。
我其实有太多问题想问他,比如你什么过来的,又比如你怎么回来。只是当着徐东的面,很多话我不好多说。
像是感知到我内心的疑惑,白泽开口同我简单说了两句:“刚才在餐厅门口我叫过你,可是你好像没听见。我不放心,就跟着过来看看。”说到这里,白泽不由斜了徐东一眼,向来温柔的眼睛里面带着威压,徐东连同他对视的勇气都没有,只是一个劲儿的道歉说误会,“我当时是看见你了,但是我问过云筝,她说自己没有男朋友我就以为自己搞错了才开车离开的......”
我这才知道徐东之前为什么会那么问,也才知道自己刚才没有看错。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只能靠在后座上假寐。
徐东开车把我送到了家门口,临走的时候又道歉,问我能不能就当今天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你看你跟你男朋友都和好了,咱们就当交个朋友,改天我请你们两个一起吃饭啊。”我跟白泽都没有跟他多说的兴趣,徐东见好就收,说了声再见就开着车子灰溜溜的离开了。
我正想着要不要先给白泽在酒店定个房间,耳畔就传来了他的声音:“他是谁?”
“啊?”
我诧异抬起头,就见白泽的目光与我相对:“刚才那个人是谁?”
敢情他什么都不知道啊。
我莫名有点心虚,但还是如实做了回答:“那是我的相亲对象。”
说完这句我就低下了头不敢去看他,空气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良久,白泽才又开了口:“这个人心术不正,不适合你。”
我自然是知道的,可是却又禁不住有些烦躁。不适合就不能在一起的话,我跟你是不是更没有可能了?
我知道自己的情绪来的莫名其妙,明明白泽什么都不知道。喜欢他是我一厢情愿的事情,他本来就没有给过我什么希望,我哪里有什么失望的资格。
不想拘泥于这种情绪里,我忙转移了话题:“刚才没来得及问你,你怎么过来这边了?”
白泽看着,目光沉静如水:“想见你。”
因为想见你,所以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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