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在擎天柱略带尴尬的轻咳中,救护车愤愤地将已经没法再用的尾气管扔在一边,然后警告想要冲去捡的守恒:“哎哎哎!别动!不许捡回来!如果我再发现你私藏擎天柱的任何一个零件——哪怕只是一颗螺丝钉,我都会把你的火种舱彻底焊起来!和你的子空间一起!你听懂了吗?!”

    “呜呜……”守恒可怜巴巴地垂下她的天线眉毛嘴角等一切能垂下的部件,像只无助的涡轮狐狸一样仰视着救护车。

    “用你那小狗眼(puppy eyes)看着我也没用!你听明白了我说的话吗?!”

    “呜嗯……”

    “好好回答!”

    “明白了,医官……”守恒有气无力地应道,还赌气般地用上了救护车数次纠正的“医官”这一称呼。救护车本想将再一次纠正她对自己的称呼,但想了想,还是容许了对方这一点点小小的反抗。

    “站好了。”救护车哼哼了一声,然后重又把手伸进对方的火种舱。

    一般来说,塞伯坦人的火种舱空间并不大,除非是因为需要容纳什么必须需要置放在火种舱里的物件而接受过改造的塞伯坦人,例如擎天柱,他的火种舱为了容纳领导模块就接受过改造,因而略大于其他的塞伯坦人。

    但守恒的火种舱容积也大于塞伯坦人,这并非是因为改造,而是因为……

    她把隔离火种舱和子空间的部分内部构件也给挪用去维修飞船了。

    估计她那时压根不知道这隔离的部件有多重要:没人会希望放在子空间里、准备随时掏出来捅向敌人的刀子在冲向敌人的过程中掉进火种舱反倒戳灭自己的火种。

    看来把她的火种舱和子空间都焊上还真的有必要提上日程。

    救护车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把手探得更深:“你到底把它放在哪了?”

    “呃,在右边一点。”守恒答道。

    救护车一时没转换过来他俩的左右是相反的,下意识地将手向右摸去,没有摸到地球的有机生物,却摸到了一块微晶板。

    也就在他摸到那个零件的瞬间,他面前的机体战栗了一下,涡轮系统置换出的热风温度陡然上升,全数喷洒在救护车手上,而从对方发声器里传出的微不可闻的低吟也让与她近在咫尺救护车僵住了手。

    塞伯坦人的火种舱,不仅仅是他们的生命之源,还是他们的……敏感点。

    大量精细的线路微晶板聚集于此,监控着他们生命之源——火种的任何动态,一旦有什么异状,就会以最快最优先的权限将异状汇报给中央处理器。这也导致了围聚在火种周围的线路和传感系统,是最为敏感的。

    救护车刚才似乎就是,碰到了守恒火种舱里的,某个敏感点。

    身为医者的救护车自然明白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也明白守恒机体的反应是因为什么,可是当事人守恒却不明白。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机体会突然颤抖,不明白为什么涡轮系统会突然加速运转,不明白刚才一瞬间传到自己处理器的信号是什么——她从未有这种体验。

    可她觉得这很舒服,并让她感到奇妙的愉悦感。

    她无意识地挺起胸膛,想更凑近一点救护车,或者说,想让他的手再一次触碰那个微晶管。这个无意识地小动作被救护车察觉,使得他更为尴尬。

    从对方的脸上他看出她对这种事完全没有经验,也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可这不代表他也什么都不懂。于是救护车干巴巴地开口,用他最严肃的表情,以免其他汽车人看出什么——看在普神的份上!他们现在可是在大厅啊!

    “那个花到底在哪?我没摸到。”救护车已经开始后悔自己的莽撞了,他应该在医务室做这事的,他简直不敢想象假如其他汽车人发现这件事之后会有什么表情。

    “呃,就在右边一点,医官。可是您摸的是左边……”

    总算意识到面对着自己的守恒口中的左右是与自己相反的,救护车忙移动自己的手至她的火种舱右侧——她的右侧,然后总算摸到了一团质地与金属完全不同的东西。

    他小芯地捧出这一团东西,那是一大簇地球有机植物,还带着它们扎根的土壤——好样的,它可能携带的细菌量直线升。

    “谢谢您,医官!”守恒见到植物被拿出来顿时开芯多了,她兴高采烈地接过困惑不已的救护车手里的有机植物,向阿尔茜等人TF解释道,“这个是花!地球的一种有机生物,电视里说它们会在树底下生长!啊!我没有伤害它!我把它们生长的土也带过来了!我、我就是想要把它送给你们,地球人常常用花来表达……”

    “来表达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手里的那一堆不是花。”阿尔茜打断了想向自己走来的守恒的话语和行动,冷冷地说,“那是杂草,一种地球植物,但不是花。它们压根儿就没有相似之处。”

    守恒的光镜框因为阿尔茜的话而瞪大,她看看阿尔茜,又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那一捧植物,似乎正在将手里的生物与之前在电视里看到的“花”做对比,可是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无法区别出二者有何不同之处的。

    她的表情看起来下一秒就要开始飙清洗液了,救护车喝止和大黄蜂安慰都快冲出发声器了,可下一秒,她什么都没做,没有飙清洗液也没大嚷大叫,只是默默地将那一捧“花”——准确来说是杂草——放回她的火种舱,垂头丧气地向阿尔茜道了歉,跟担忧的擎天柱说了一声,便拖着步子离开了大厅。

    大黄蜂是在仓库里找到守恒的,后者坐在仓库的地板上,天线无精打采地垂着,似乎在低头看着什么东西。在听到开门的响动后,她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大黄蜂,在宝石红的光镜里一圈较淡的石榴红色的聚焦圈收缩着,发出轻微的响动。

    接着,她没有和之前那样乱猜个名字,而是失落地阖上了光镜,回头埋首于膝盖间,闷闷地向走过来坐在自己身边的大黄蜂说:“抱歉,我不知道你是谁——我没法分辨出来你们。对不起。”

    大黄蜂闻言吓了一跳,倒不是对内容——守恒分不清谁是谁早就是人尽皆知的了没啥可惊讶的,他惊讶的是对方终于承认了这一点,还说了出来。这让他有些忐忑不安,犹豫许久才开口道:【“呃,守恒你……”】

    “呜哇感谢领袖是你大黄蜂!!我刚才还在想万一是救护车该怎么办呢!”

    大黄蜂看着突然松了一口气的守恒,光镜眨了眨,等他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的时候,他忍不住“哔哔哔”地笑了起来。

    守恒还是那个守恒,一点没变。

    他挪动着更靠近守恒,同时换了个放松的姿势,和她攀谈起来:【“好啦好啦,别慌别慌,是我,大黄蜂。就我一个人。没人会知道我们的谈话,你大可放心。而且无论我们谈了什么,都不告诉救护车,好不好?所以,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守恒?”】

    “……”

    【“例如刚才你说的,你没法分辨出我们?”】

    守恒的表情看起来很是犹豫纠结,还有害怕:“……大黄蜂,我……”

    大黄蜂鼓励地把手放在对方肩甲上:【“别担芯,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说你的,你就放芯……”】

    “阿尔茜背上的伤是我干的。”

    【“……你刚才说了什么?”】

    守恒感觉到对方撤回了放在自己肩上的手,表情更加悲伤难过:“我说,阿尔茜背上那个损伤,是我造成的,是我打中了她。我很抱歉,但是我,我看不清。”

    “我不知道阿尔茜还有那个部件,我以为那只是我光镜上的幻影,我以为——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那是阿尔茜的部件!!我我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当时瞄准的是毒蜘蛛!!求你了,相信我,大黄蜂!我当时瞄准的真的是毒蜘蛛!!我不是有意的!!!求你相信我!我不是故意的!!”察觉大黄蜂的后退,守恒愈发慌张无措,她语无伦次地说着,话语颠三倒四、重复再三,甚至激动地抓住了大黄蜂的臂甲,想要制止对方的后退,却反而让自己的导师机体附近的磁场更为紊乱,“求你了!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她在那里有部件,我看不清,我真的看不清。”

    她松开了手,转而拿起自己之前一直在看的东西,递到大黄蜂面前——那是汽车人和霸天虎的标志:“这两个标志对于你们来说很容易分辨对吧?可是于我来说不是。我看不清,它们在我眼中就只是一团边缘颗粒化严重的……我不知道,图案?有时候,在距离和角度达到某个标准的时候,我能够看出它们与摆放平面的模糊高度差,但仅此而已。可对于你们来说,无论是高度还是清晰度辨别度,你们都能够很好地捕捉分析,是吧?”

    守恒低下了头:“可是我不能。我、我……请不要和救护车说,我觉得,我可能……把什么用于处理这些影像文件的零件弄丢了。”

    【“弄、弄丢?”】大黄蜂结结巴巴地说,他已经要被守恒的推测吓到了,他觉得再让对方这么想下去,或许就会触到那个他们集体编造的谎言的真相。

    “是的,我来到地球之前,我……我乘坐的飞船被一个霸天虎给击毁了。我为了让飞船重新起飞,嗯,因为我也不懂怎么维修飞船啦,所以……我把自己的很多零件用上了。我觉得会不会就是因为这样,我把……某个很重要的零件也……”

    噢你确实用上了而且还不止一个。

    大黄蜂在芯里想着,同时压抑着内芯的忐忑不安,“嗯嗯啊啊”地敷衍着:【“嗯,我想或许吧……”】

    “所以我现在不知道怎么办。我也不敢告诉救护车,我怕他生气……”

    没事他早知道了——但大黄蜂不能把这大实话说出来:【“那你现在……?”】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守恒头疼地抱住了脑袋,“我看不清你们身体的构件,我害怕下一次和你们出任务的时候,又打中了你们的哪个延展出来的部件!我好害怕!大黄蜂,我真的好害怕!我、我看不清!!无论流多少镜头清洗液我都看不清!!镜头清洗液根本就没有用!”

    大黄蜂忽然明白对方这次那么久都没飙镜头清洗液的原因了:她已经发现自己看不清事物的原因不在于镜头,所以她没必要再流清洗液了,那完全没用。仔细回想起来,她之前飙清洗液的时候,似乎都是在看不清或者发觉自己看不清某件事物的时候,只是和她那过度丰富的表情一结合就让人觉得她是在哭……

    不等等或许她确实想哭?

    将CPU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猜测拨到一边,大黄蜂努力集中注意力去思考当前的局势和解决对策:守恒现在很失落,因为她发现了自己确实看不清东西。而导致她发现这一点的原因是因为她击中了阿尔茜,击中了她的后背构件。她也为自己不清楚他们的构造而感到恐慌,生怕自己下一次出任务时再一次因为同样的原因打中自己人……

    等等?

    等等!

    她现在最感到惶恐的不是看不清事物的既成现实,而是因为这个所导致的“不了解他们的构造”而伤到了阿尔茜这件事!

    那么他现在只要……

    【“守恒!”】大黄蜂光镜一凌,语气充满信心,让情绪低落的守恒也不由得被感染到他高扬起来的感情,【“我有个好主意!”】

    “什、什么好主意?”

    【“你看不清我,”】大黄蜂激动地“哔哔哔”地说,抓起了守恒的手爪放到自己脸边,【“但是你可以感觉到我!就好像当时你摸我有没有鼻子一样,你把我全部机体都摸一遍,你就知道我的构造了不是吗!”】

    话一出口,大黄蜂就觉得有一丝违和感。可没等他搞清楚这一缕不安来自何方,他就被守恒充满着崇拜、期待、恍然大悟、醍醐灌顶欣喜若狂的艳红激光给闪得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天呐!!大黄蜂!!”她激动得声音都带上了“噼里啪啦”的杂音,“你简直是个天才!!你好聪明啊!!我真希望能有你那么聪明!!!”

    【“哎嘿嘿,这没什么啦……”】年轻而青涩的侦察兵哪里受到过这种纯粹得无以复加的褒扬,一时之间面部装甲温度急速攀升,哪里还记得去追查那一丢丢不妥感来自何方。他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双手叉腰,气场十足地向自己的小学徒招呼道,【“好,事不宜迟!你来摸我吧!”】

    “好哒好哒!”

    对方也跟着爬起来,踮起脚尖将手贴上大黄蜂的头盔边缘,从顶部开始,一点点地下移,划过他每一寸金属装甲。然后下滑到她的脖颈和肩膀的链接处,然后向后滑,触碰到了大黄蜂那车门构成的小翅膀——为了摸到它,她不得不将她的机体贴上他的,而大黄蜂也贴芯地弯下腰,减少他们的身高差。

    随着守恒的手指在门翼上的移动,大黄蜂不得不更加地弯下腰,把守恒微微抱起,到整个抱起,以便她的触识顺利进行。

    “噢!这个!”整个人被大黄蜂扛在肩上的守恒翘着她的小腿和旋翼,上半身抱在大黄蜂的右边小门翼上,激动地扭头——这让她的软金属嘴唇都快贴上大黄蜂的头盔了,“阿尔茜也有类似的构造!在背上!!我觉得这个设计好棒!你们都有吗?”

    【“不,我想只有我和阿尔茜有。”】一只手扶在守恒的髋部,一只手夹住她的小腿弯,维持着守恒在自己身上的平衡的大黄蜂说,【“呃……我有个提议?”】

    “是?”

    【“我发觉——也是刚刚才发觉——这个姿势似乎有点别扭。——我之前也没察觉到!我只是……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要不我先把你放下来,你到我背后再仔细摸摸?”】

    “……真的哎!我都没想到有这么个方法!!大黄蜂你为什么那么聪明!!”

    把守恒放下的大黄蜂觉得自己真的应该找个时间好好反省一下自己,以免被守恒的高帽子戴得自己看不清事实了。

    ……

    守恒的手游移在大黄蜂身上,掌心蹭过他的装甲表面。这不仅没给大黄蜂造成任何伤害,反倒给他制造了不少……他觉得自己说不出那个词,但确实,守恒的触碰很舒服,舒服得让他忍不住闭上光镜,全身芯都在试图放松下来。

    可总有,总有那么一丝不安感如烟雾一般缭绕在他的处理器里,时不时钻进预警二极管拨弄一下,就是不让他完全安芯。

    直到环着他的腰,左右手一前一后抚摸着他腰部线路的守恒将手下移到他的后腰和前挡板时,大黄蜂才猛然惊醒,明白这不安的源头来自何方。

    【“等……守……!”】

    可是已经晚了,守恒尖利的指爪在跑车的挡泥板上划过,金属的碰撞刮磨声在大黄蜂接收器中被放大千倍,一时间他尴尬无措得忘记了自己发声器该怎么启动。

    大黄蜂觉得处理器里“轰”地一声炸开了锅,机体温度急速攀升,平衡系统失调,想要推开守恒却不知从何下手,只能向后仰着身、却因为系统失调而把握不住度,带着另一只手还抱着自己——好吧,是放在自己的后挡板上——的守恒跌倒在地。

    “你们在做什么??!!”

    刚刚跌倒在地还没爬起来的两位年轻的塞伯坦人僵在了原地,他们呆呆地扭头看着站在仓库门口的救护车,后者看起来比他们更震惊。

    毕竟守恒那一只手放在大黄蜂的对接面板上,另一只手放在——或者被压在——大黄蜂的后挡板上,机体嵌在对方两腿间的姿势,真的是太突破全年龄向的儿童剧标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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