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坦荡荡地直面着汽车人医官的怒视,千斤顶的手甚至还在守恒的后腰转轴的装甲缝上摩挲:“Come on,大夫,你要加入还是就在那看着?我知道有些人喜欢单看着,我也不介意……”

    没有一点尴尬的犹豫或者回避的意思,锁上车库大门的救护车直接大步上前,捉住年轻的小汽车人向他递来锉刀的右手臂甲,使劲把她从雷霆小队的疯子怀里扯了出来。后者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和先前过载造成的系统紊乱有些站立不稳,热得发烫的机体踉踉跄跄地蹭在救护车的手臂上,让对方怒火更甚,好一会才在老医官的拉扯下站稳了脚跟。

    用医者特有的光学扫描程序将两人的机体都快速地扫了一遍,两边都还在原位的前挡板令救护车过热的处理线路稍稍冷却,但在银灰色腿甲根部的接缝处隐约可见的荧光却使他再次收紧了手里攥着的臂甲。

    “我、我很抱歉,医……救护车。”扶着红白医疗车紧抓着自己右臂的左手,在千斤顶“嘿讲讲先来后到”的抱怨中,守恒磕磕巴巴地说,“我不是故意要拖那么久才把锉刀还给你的。我只是不小心忘了……”

    闻言,坐在油桶上的千斤顶笑哈哈地把身子后仰,靠在堆放整齐的集装箱上,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样子笑道:“对嘛,我们的小机翼也不是故意的,就原谅她一回呗,大夫?”

    “你觉得这很有趣?”没有理会守恒的道歉,再次扯了扯小汽车人的手臂让她想要瘫软的机体站直,救护车冷冷地俯视着不打算起身的雷霆救援队队员。

    千斤顶耸耸肩:“如果这事不有趣可就没人会做了,大夫。别担芯,她早过磨合期了,我检查过了——但这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你是专业的嘛。”

    “她跟本连你要做什么都不知道!!”

    “救护车,其实吧,”小心翼翼地出声的守恒竖起左手食指,对身边的救护车用讨好的语气说,“千斤顶告诉我这是在做什么了,我们正准备‘对接’。……这是个坏事吗,救护车……?”

    “看。”白色的双刀客摊开了手,“我告诉过她了。而你也听到她问的了,对接是个坏事吗,大夫?”

    “只告诉了‘对接’这个词而已。”红白的医疗官咬着每一个单词,“而让一个只知道这个词的赛博坦人和你对接,就是件坏事!”

    “呃,事、事实上?救护车?”以为自己找到了造成这对峙场面的误会所在的红眼汽车人声音愉快起来,“千斤顶也告诉我对接具体要做什么了。对接是个跟互相喜欢的赛星人做的事,对吧?我爱千斤顶,千斤顶也爱我……”

    “哇哦,‘爱’这个词有点重了。”千斤顶纠正。

    守恒也乖乖改口:“——千斤顶也喜欢我,所以我们想要对接。他要拆开我的装甲,用静电刺激每一根能让我过载的线路,直到我过载之后再用他的输油管……”

    “够了!!!”救护车怒吼着打断根本不知道这些话意味着什么的小汽车人发言,被汽车人医官从未展现过的怒意吓着的守恒抖如糠筛。而靠坐在油桶上的千斤顶见状也终于收敛了玩世不恭的笑容,身子前倾将手撑在膝盖上:“嘿,大夫,别对她这么说话。她只是在复述我告诉她的话而已。”

    “而我是在对你生气!!你这个毫无规矩、没有理智、不可理喻的疯子!你怎么能……!!”

    “什么?我‘怎么能’什么?告诉我,我怎么了?”挑眼看着汽车人的首席医官,雷霆小队的队员说,“我们只是互相找乐子而已,怎么就不对了?机体健康?她和我都过了磨合期了,谢谢你没来问我过没过磨合期。体型?我见过汽车找记忆条当火伴的。她和我的差距可没那么大。基础对接知识?我刚给她说了,她也没意见。所以告诉我,大·夫,我·哪里·做得·不对了?”

    “W、Well……很明显……”救护车被千斤顶意外缜密的逻辑说得一时有些找不到反驳的点,之前强硬的语气也有点难保持。

    没有给思维保守的老医官找到节奏的机会,千斤顶继续道:“说来也有意思,你不介意她或者杀人或者被杀,但是介意她拆或者被拆?还是说你是那种坚持‘只有火伴才能对接’的老古董?我们现在可是在打仗啊,大夫。或许明天我、她或者你就要回归火种源了,为什么不能享受当下?”

    “……”

    “噢,你知道吗?我还想到了一件更有意思的事:你当初可没有对你那些中立医疗队的朋友们和那些刚制造出来没几天的虎子杂兵们互拆有什么意见——他叫什么名字来着?‘死线’?‘地平线’?无论如何,为什么你只对这次那么生气?因为你也想拆她,而我先下手了?”

    “你这……!!”“医官!!”

    被守恒拦住的救护车在环抱着自己的小汽车人惊恐的光镜里深吸了口气,感受这额外的冷空气穿过自己因为愤怒而发热的机体,再被风扇排出的过程,重新冷静下情绪和语气:“因为我是她的导师,我不允许她在没接受过正式而系统的对接教育之前和任何人——尤其是某些不知深浅的雷霆小队队员对接!”

    “你是她导师?我以为她的导师是那个黄黑色的侦察兵呢。你知道,就我所知上次擎天柱问谁愿意当她导师的时候,你好像拒绝了吧?‘时间浪费在这种小事上’,这是不是你的原话?”

    “你离开太久了,千斤顶。”扯着小汽车人向仓库出口走去的救护车扼制着自己回头喝骂的冲动,然后从蓄势待发的发声器里努力将不合适的词语剔除,挤出了一句话,“现在,我也是她的导师,她在我的监护下,你最好记清楚了!”

    落下的闸门将千斤顶明显没放在心上的“记下了”和他那看不出得到了任何教训的眼神挡在回望的守恒身后。她努力小跑着跟上救护车加快放大的步伐,直到被扯进救护车专用的实验室扔到诊疗台上,守恒都保持了绝对的安静。

    救护车当然知道在这个沉默之下憋着如山的问题,但他还需要一段时间去恢复他快要烧断的感情线路并让它和逻辑系统共同运转,所以他没有主动戳爆这个被“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但让医官生气了我就是很歉疚”包裹限制的“问题气球”,而是从医疗箱里拿出了一块一次性无菌布向对方渗出润滑液的腿根擦去——

    还好在最后一秒,汽车人老医官的逻辑线路终于重新搭上了他的感情线路,制止了他这习惯性处理因为不当对接行为受伤的伤患的动作,转而把无菌布塞到了守恒手里,背过身子开始做必要的准备:“把自己清理干净。用完后丢到医疗废弃品专用桶里——在你左脚下面。”

    “好的,救护车。”他听见乖乖配合的小汽车人打开暗扣擦拭的声音和犹豫着想要说什么的细碎音节,这些迟疑的音节最终还是在无菌布掉进废料桶后合成了一个小心的问句,“然后……我们要做什么……?”

    “然后,”也刚好做完了准备的救护车回过身,板着脸看着并腿坐在自己医疗床上的守恒,“我要教你什么是对接。”

    ……

    “救、救护车,我不觉得我能……我要坚持不住了……!请你……!”

    “你只有在我说‘可以’的时候放弃,现在给我坚持住。”

    “但……!我真的……这个要坏了,我、我也会被损坏的……!!求你让我……”

    “你不会被损坏的,我知道你什么时候才会坏,就算你坏了我也会修好你。现在,给我继续。”

    这番对话发生在任何地方、任何赛星人身上,都会让人想歪,但是这里是救护车的实验室,对话的另一方是救护车,所以就算不出现任何救场的人——比如每天芯都很累的擎天柱,贴在文上的全年龄的标签都不会有任何危险。

    努力往小号的离心打磨机里塞尺寸不合和的矿石柱的守恒在离心机刀片濒临崩析的火花杂音中绝望地闭上了光镜盖,而救护车却在这一刻关闭了打磨仪,挽救了离心机和守恒快要被震裂的左肩医疗密封片。

    “这个矿石柱就像赛博坦人的输油管,这个打磨机就像赛博坦人的对接通道。”从小汽车人手里拿过矿石柱靠在一边,第一次尝试地球人的“比喻教学”的教学方式的救护车拉过了适配赛博坦人身高尺寸的书写板,“对接是赛星人与亲密对象分享快乐、发泄压力的一种方式,很多赛星人的对接对象也不仅限于‘火伴’之中,确实如此。赛博坦人机体天生就存在差异,每个机体的输油管直径长度都有所不同。如果强行将矿石柱塞入尺寸不合的打磨机,将会造成打磨机刀片的损坏——是的,受损的往往是打磨机。记住了。”

    尽管知道对方看不见,救护车还是按照习惯在实验室的书写板上写着重点,然后对守恒提出的疑问做出解答:“确实,有存在输油管尺寸巨大差异却也能在不损伤彼此的情况下进行对接的情况,但这非常少。大部分大型机只会追求自己的感受而忽略对非火伴的小型机进行拓展和准备,导致小型机对接通道乃至体内零件受损。所以与机体大小存在差异且不是火伴的对象对接是非常危险的!事实上,与任何不是火伴的对象对接都是非常危险的!在对接时你毫无防备,而一些粗鲁的赛星人或许只会在意刺激而不知下手轻重,扯断一些重要的管线!所以——?”

    “噢……我想我明白了。”守恒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摇着天线讨好地对上课的导师说,“别担芯,救护车你虽然机体很大,但你的输油管一定很小!”

    救护车差点没一口能量液喷出来:“什、什、什么——不!!这不是我要问的!!你到底在说什么蠢话?!”

    没得到预想之中的回应,马屁拍在马腿上的守恒面甲边的天线一下蔫吧下来:“呃,您不是说输油管越大越容易给对接方造成伤害吗……?那不是越小越好吗……?”

    “噢普神在上,让我解脱吧……”抬手盖住自己的面甲,救护车自暴自弃地解释道,“从医学角度上来说,是的。小的输油管能保证让伴侣不受损伤,但是与之相对的是如果技术不足就较难给伴侣带来刺激的普遍现象。所以当你说一个赛星人输油管小……”

    “啊我知道了!救护车你的输油管小而且技术很好!”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渣的!”狠狠拍上自己头雕,汽车人老医官彻底放弃了谆谆善诱的计划——人类的类比教学方式根本没有效率和成效,简单粗暴地对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里的小汽车人吼道,“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和一个不是真正互相喜欢的赛星人对接!!尤其是千斤顶那个疯子!!”

    “但……他不觉得他有伤害我!我感觉很舒服!他不想伤害我的!”守恒急急地为自己崇拜的雷霆小队队员辩解,“我们是互相喜欢的,谁都不会在对接里受伤,我、我们都会很舒服……让我展示给你看!”

    避开对方伸过来的爪子,救护车大惊失色:“你想干嘛?!”

    “和您对接!请让我向您展示千斤顶给我展现的事情,我会努力让您感到舒服的!”

    “不!!!上面我说的‘不能和一个不是互相喜欢的赛星人对接’,这话你听去哪了?!”

    “但我喜欢……”

    “你没有喜欢我或者千斤顶或者任何人到‘那种’程度!!你不是真正想和我们对接!!”救护车崩溃地喊着,背过身子指着大门给这事下了最后的定论,“够了!!这事的讨论到此结束!!你不能和任何人对接!!这是最终结论!你可以出去了!”

    在一阵久久的沉默后,被下了逐客令的守恒轻轻地说:“……你怎么知道呢?”

    “什么?”救护车转过身,脸上故意夸张化的不耐烦在向来对他言听计从——至少当着他的面的绝大多数时间是这样——的小汽车人那固执地盯着自己的镜头光中被错愕取代。对方委屈皱巴的面甲上镶嵌的红色光镜抗议般地盯着救护车的方向,汽车人的老医官能看见金色的聚焦圈在里面收缩着,想要让这个瞪视变得更具针对性一些。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喜欢千斤顶和你到‘那种’程度呢?”守恒上前质问道,“你不是我,不是吗,救护车?为什么你知道我没有喜欢你到想要被你拆开我的装甲、用静电刺激每一条线路、然后用输油管狠狠填满我——或者反过来?只要我也和你们有输油管的话。……我也像你们一样有输油管吗?”

    直到后腰撞上实验台的边缘,救护车才意识到自己被这个还没到他火种舱高的小赛星人逼退了多少步:“W-Well……”他的发声系统有些运转不稳,这给了守恒打断他的机会。

    “无论如何,我并不讨厌你们对我做这些,或者由我反过来对你们做这些,因为我喜欢你,我想让你和千斤顶‘享受当下’。为什么你那么确定我没有那么喜欢你们?为什么那么确定我不想和你们对接?”守恒印着汽车人标识的银灰色胸甲贴上了无路可退的医官腹甲,救护车甚至能感觉到年轻而有力的火种脉冲在下面撞击出奇妙的律动,和她那特殊的声线混杂在一起,带动着自己的火种脉冲同化出同样的脉冲。

    感觉机体有些不对劲的他有些慌乱地想要把手撑在实验台的桌面上辅助稳定平衡系统,却扫乱了一片摆放整齐的工具零件。这嘈杂的噪音让救护车稍微清醒了一点,反手在被弄得乱七八糟的桌面上摸索着想找到自己最趁手的扳手,却被锁定着自己视线的红眼汽车人按住了手。

    “求求你,救护车……!我并不想伤害你!请不要这样!”有些急切地将自己的手指撑进汽车人首席医官那已经摸着扳手边的指间,挤掉那造成了她大部分心理阴影的安装拆卸工具,守恒踮着脚侧头将自己的半边面甲和音频接收系统贴上僵硬的救护车火种舱,“我想和你拆卸,我想和你一起过载,这会很舒服的,请相信我。我喜欢你、爱你,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救护车。”

    不知是天性使然还是CPU残了导致感情模块的过分发达,满溢的感情信号从守恒过于耀眼而妖冶的红色光镜里倾泻而出,淹没了向来对这些敬谢不敏的救护车:“救护车……你没有同样的感觉吗?你不爱我吗?”

    ……救护车的感情模块不知道他有没有同样的感觉,但他的预警二极管觉得他要被拆了。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
笔迷读 All Rights Reserved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