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玉的鼻梁被剐蹭了一道红。
云裳压着声骂道:“别以为旁人不知你打的是什么心思, 泥人盘起腿往屁股下塞几瓣莲花便想充菩萨, 也不看看自己骨子里是什么糟污东西!”
金镯“哐当”几声落地,同她的骂声一样清脆。
阿玉惨白的面色略微凝滞, 便听得屋外有一阵熟悉的动静, 御驾回来了。
他当即跪了下来朝云裳一个劲地磕头,啼哭起来:“阿玉不知是哪里开罪了姑姑, 还望姑姑饶恕!望姑姑饶恕——”
云裳微凛,只见外头便来了掌灯的宫人,没过多久,韦进喜便快步走了进来。
韦进喜环顾了下这场面,皱着眉头:“这是在闹什么?适才皇上与二爷才回, 还不得清静会儿, 便被你们这头惊扰到了。”
云裳勉强沉住气, 朝他福了福身:“韦公公。”
阿玉也忙转向韦进福跪着, 敛目不语。
韦进福瞥了眼地上的阿玉,挑起一边的眉,问云裳:“怎么还动起了手?”
云裳并不心虚,应答如流:“阿玉太嫩, 刚来衍庆殿不久, 有些事还没个分寸, 我不过是教训教训他罢了,让他长个记性。”
韦进福“嗯”了一声,也不打算追究。云裳既是掌殿,这也是她的分内之职。
阿玉眼见韦进福要撒手不管, 一急,膝盖不由往前了半步,“公公——”
话音未落,魏绎与林荆璞换了身衣裳后,也到了偏殿。
云裳和韦进福也忙跪下了。阿玉一愣,又将那半步退了回去,更加恭谨了些。
魏绎沉声询问:“怎么回事。”
他性子不羁浪荡,从不理会这些宫人鸡毛蒜皮的事,任他们闹翻天,一应都是交给内府去处置。可今日起争执的有云裳,林荆璞说要过来瞧瞧,魏绎实则是跟着他一起过来的。
云裳一时有些赧然:“奴婢……”
今夜的肇端不过是只金镯子,可这东西本就是阿玉的,他没偷没抢,无论怎么向皇上陈述这件事,云裳都理亏。
但是云裳心根子捋得轻。阿玉的镯子掉哪不好,偏偏掉在澜昭殿的龙座下,宫里的人谁不知道皇上时常在澜昭殿独自批折,有时因政务忙得晚了,他便直接在那过夜。阿玉是偏殿的人,如若不是皇上亲指,他极少有机会去澜昭殿才是。
况且这阿玉的长相与名字,实在是太让人放心不下了……
这里头的圈圈绕绕,多长了心眼的人一听便能明白。
云裳抿唇,心中置着气,干脆闷声不答。
韦进喜见云裳真敢不回皇上的话,意识到此事另有蹊跷,笑着要替她转圜:“皇上,云裳她不过是——”
哪知阿玉便啜泣着抢过了话:“皇上,奴才手脚粗笨,做不好事情,姑姑看不下去才斥责了几句,不想惊扰了皇上。都是奴才的错,奴才罪该万死……”
他盈泪仰面,说完了才晓得低下头。
一圈宫人都瞧见了阿玉鼻梁上的伤痕,他长得本就柔弱楚楚,这般模样便更可怜见了。
这宫里头倚强凌弱的事每天都在发生,主子欺奴才,奴才又欺比自己低一级的奴才,宫人们虽不敢当面责问质疑云裳,可心难免都往阿玉的身上偏。
云裳咽不下这口气,瞪了他一眼,冷笑讽刺道:“贱驴子心术不正,装得倒是像样,早晚有人扒了你的皮!”
“云裳。”林荆璞低斥了一句。
云裳这才忍气不言。
林荆璞淡淡地扫了一圈屋内,也注意到了地上的金镯,顿了一顿,走过去拾了起来,打量了下这镯子上的花纹与成色,问:“这只镯子是从哪来的?”
魏绎视线也望向了那只镯子,面色稍暗。
阿玉瞄了眼魏绎,难为情道:“是……是皇上赏给奴才的。”
林荆璞淡淡瞥了眼身后的魏绎,又弯下身来,凑近阿玉,清冷的眉眼勾出一抹难以亲近的笑:“既是御赐之物,你得好好拿着,怎可让它随意落在地上。”
阿玉心中一怔,根本不敢直视林荆璞。他一瞬间觉得这个看似温润平和的人,甚至要比魏绎更为带刺扎眼,更让人心生畏惧。
他接过了镯子,攥得很紧,眼角的泪仍不停地淌,可声音小了许多:“是,奴才谢过二爷,下次再也不敢了……”
那送镯子过来的太监在一旁认出了此物,低声道:“皇上,二爷,这镯子是奴才们在澜昭殿龙椅底下拾到的,当时想着会不会是二爷的物件,所以拿来给云裳姑姑认。不想云裳姑姑拿了镯子后,便来偏殿找阿玉了。我们也不知这是阿玉的物件,否则也不会来劳烦姑姑。兴许姑姑是来送镯子的时候,碰巧撞见了阿玉在偷懒,才训斥了几句……”
魏绎与林荆璞静静听着,什么都没说。
“没你说话的份!”
韦进喜瞪了那太监一眼,小声让他住嘴,又笑眯眯地对魏绎道:“皇上,这些孩子手脚粗笨做错了事也是常有的,总得有人教他们几句,都是小事,不值得皇上与二爷费心思。天色不早了,皇上明日还要上朝呢,不如早些歇息。”
韦进喜这奴才当的格外称职,懂得察言观色,又总是想尽办法给自己主子找梯子下,怪不得魏绎对他如此称心。
魏绎颔首,沉了一口气,立即顺着韦进喜的话,拍了拍林荆璞的袖子:“走,先回去吧。”
林荆璞全身只有袖子拂动,他没理魏绎,从身后掌灯宫人的手里拿了只灯笼,打在了阿玉的脸上,静静看了一会儿。
那灯烛很烫,可阿玉不敢偏头,只是胆战心惊地垂了眸子。
半晌,林荆璞又将那灯笼递还了回去,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有伤呢,可惜了这么张脸,还是让御医过来给他瞧瞧吧,莫要留疤了。”
……
亥时将过,正殿寝宫才熄灯。宫人们放下了最外的床帷,退到了外头值夜。
林荆璞早已卧在床上,许久都没睡着。
这会儿魏绎一个翻身上榻,便从后面抱住了他。他闭着眼睛,缓缓抚摸林荆璞从颈到腰的弧度,脑海中已遐想出了无边的风月。
他们以往在夜色里从不需要过多的言语,一根毛发,一声低吟,都足以让他们彼此心照不宣。
可今夜林荆璞似乎有些迟钝了。
魏绎只好更为主动些,咬上了林荆璞的颈,继而吻遍了他的后背,及其所能地取悦他每一寸,却没有立即要得更深。
林荆璞密密麻麻的汗从额角渗出,忍受着这样不堪的愉悦,喘息声都藏到了被子里。
他没有抗拒,可也没有屈服,只留给魏绎一张漂亮的薄背。
魏绎睁眼,从后面瞥见他紧绷的下颚,动作一滞,蹙眉问:“今日之事,你是不是恼了?”
林荆璞呵着气,笑了一声:“有什么可恼?”
“云裳是伺候你的,你们主仆同心,连她都恼了,你怎么还沉得住气。”
“云裳当了掌殿后,宫里的人都捧着她,性子便越发没得收敛。你放心,我回头会好好与她说。”
林荆璞往后瞥了魏绎一眼,淡淡道:“那日我要跟亚父回三郡去,不知何时才能再回邺京。你是个血气方刚的皇帝,我总不能盼着你后半辈子都为我守身如玉。那太监模样好,又懂事,我没这么不讲道理,便是不讲道理,也轮不到我来过问。”
魏绎面色不豫,呼吸稍重:“那镯子是过年时,朕让内府拿了一箱金玉珠宝,分赏给衍庆殿的人图个乐子,也不是什么珍贵稀罕的物件,邺京金器行当里到处都有卖差不多的镯子。”
林荆璞眸子闭着,清冷回击:“我提镯子的事了么?”
魏绎一怔,的确觉得这样有欲盖弥彰之嫌,他撑着肘,另一手轻轻环住林荆璞的腰,将语气放得更低了些,哄道:“我发誓,没在澜昭殿私会过他。”
林荆璞将散乱在枕上的发捋到胸前:“他是衍庆殿的宫人,跑一趟往澜昭殿送东西,也不值得说道。何况在龙椅上做,这样离经叛道的东西,你是喜欢的。”
“龙椅只给你坐过,我原先是道你喜欢那样的姿势,才迁就着你。”魏绎觉得实在有些冤屈,大掌贴着林荆璞凹进去的小腹,探头去看他面上的神色,又蓦的一笑。
“阿璞,还说不恼呢?”
林荆璞的面皮都要薄透了。
他提了提被褥,不吭声,只佯装睡着了。
魏绎便也不急着解释了,五指揉了揉他的头发,趴过去深吻住了他,趁他没有防备之时,忽然一把揽住了他的腰,将他整个人给抱下了床。
“魏绎……!”
林荆璞咬牙低嘶,不多久,他便被迫坐在了魏绎强有力的大腿上。
魏绎含住他的耳垂:“最近实在是忙晕了头,说起来,你这趟回来后,我们还没好好玩过。”
太深了。
如若不是扶着面前的金案,林荆璞便要倒了下去。
文书与折子被弄倒了一片,笔架上的一排毛笔也晃个不停。
周围太热,魏绎一把撕开了林荆璞冗赘的衣物,背后的风光一览无遗,这里没有一处是魏绎不喜欢的。
哪怕是那道纵横半个背的刀疤,都挠心挠肝地想让魏绎豁出去,为他疯,为他死。
“阿璞,我要死了……”
魏绎额头抵着他的疤痕,汗水尽数融入了红痕中。如今这样没有负担与后顾之忧的爱|欲,对一个帝王来说才更加致命,魏绎彻底陷了进去,再也没有爬出来的理智。
曾经压抑太久的情愫,铺天盖地地要将魏绎撕裂,他一个人承载不住这样的欢乐与痛苦,只好拉着林荆璞一同沉沦。
“我只爱你啊。”
血汗相融,林荆璞则察觉不到痛,上半身低匐趴在案上,已不剩一丝力气,耳边隐约还能听见他的呢喃爱语。
直到魏绎好了后,臂弯搂过林荆璞的腰,才将他重新抱到了榻上。
林荆璞软弱无力地四肢这才得以安放,眉眼还是舒展不开,指尖划过魏绎最致命的地方:“魏绎,你这个混账……”
魏绎目光往下一瞥,笑着道:“小公子好手法,玩够了,还恼吗?”
林荆璞眼底的愠色此时随着媚态一并流露了出来,他到底还是没能藏住,渐渐在魏绎面前失了控。
春夜温暖,他仿佛又有了同以前一样感受喜怒哀乐的能力。
魏绎没等他答话,俯身又去温存地吻了吻他的面颊:“别恼了好不好,那个人是北境派来的细作,留着到时候给你当靶子玩。”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