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魔王闭着眼的时候, 仿佛是一个精致的洋娃娃, 漂亮可爱得让人忍不住想要将她珍藏。
可是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却有冲天的血气从她的身上溢出，绯红色的眼中满是暴烈的杀意。
她冷漠地看着卢修，巨大的压迫感迎面而来, 让卢修以为自己在下一秒就会步入死亡。
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 卢修感到大脑发麻，心脏剧烈地跳动着，黏腻的汗水沾湿了他后背的衣衫。
卢修的内心异常惊恐，忍不住想着——
她为什么醒了？
她为了解决围攻的魔兽、保护那些中等魔族，不得不一直全神贯注地留意那些中等魔族和突袭的高等魔兽，明明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和精力。
按照他的设想，此时魔王应该已经筋疲力竭, 乖乖地被他控制住精神力, 成为他的傀儡。
但是她却摆脱了控制清醒过来，还察觉了他的小动作。
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精神力这么强大的魔族！
她仅仅是一个虚空魔族而已！他从没听说过虚空魔族会有这么强大体力与精神力！
卢修一时之间陷入了绝望之中。
他已经意识到，强大到这种地步的魔王根本不可能被他掌控，自己代替魔王接受魔神洗礼的计划根本无法实现，甚至随时会被暴怒的魔王杀死。
但是他还是强打起精神, 想要凭借着魔王以往的信任，获得一丝生机。
卢修的大脑急速转动着。
俊美的魅魔脸上露出欣喜的微笑，若无其事地将悬在半空中的手收了回去, 说道：“魔王大人, 您好些了吗？我为您使用了精神恢复魔法, 抚慰您过度消耗的精神力。”
他看向路西娅的眼中满是担忧，“您今天的消耗太大了，可惜我无法恢复您身体上的疲劳，也只能在这样的小地方为您做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了。”
看着似乎在真心实意地为她担忧的卢修，如果是今天之前的路西娅，也许会当即相信他，毕竟她对于精神魔法并不了解，也不会在这种小事情上计较太多。
可是，她想起方才卢修难以抑制的僵硬与慌张，便觉得体内的暴躁之气在不停涌动，让她迫切地想要继续杀戮。
“哦？恢复精神力？”路西娅目光冷凝地说道，“我没有感到精神力的恢复，只感到了睡意。你的魔法，与其说是恢复精神力，不如说是——催眠。”
卢修面色苍白了一瞬，恳切地说道：“由于您的精神力几近耗尽，这种魔法的确会让您睡一会儿，醒来之后您便会恢复了。”
“在不知道危机是否彻底解除的时候，让我沉睡？”路西娅锐利的目光看着卢修，“不经过我的允许，擅自对我使用？”
卢修顿时满脸自责地说道：“对不起，魔王大人，是我考虑不周全！我太过担心您，竟然自作主张对您使用这种魔法。请您责罚我吧！”
“考虑不周全？我看你考虑得是太周全了。”路西娅看着卢修不解的眼神，冷漠地说道，“被魔兽围攻时，你去哪了？”
“我在对抗魔兽啊，魔王大人。”卢修急切地说道，“魔兽太多，您想必是没看到我。”
路西娅嗤笑一声，说道：“那些中等魔族的所在地和周边的高等魔兽都在我的关注范围内，我没在任何一个地方看到你。你都在和什么对战？边缘地带的低等魔兽吗？”
卢修一时说不出话来。他的后背几乎被冷汗打湿了，面上只能勉强维持着自责与愧疚的表情。
路西娅继续说道：“你今天主动来狩猎，提醒我魔神洗礼需要祭品的事情，极力主张进入日暮森林内围狩猎高等魔兽。好巧，这里就发生了魔兽暴动。”
卢修诚惶诚恐地说道：“我竟然在这么糟糕的时候提了这种建议，真是万万没想到会有这么不凑巧的事情。都是我的错，魔王大人！”
“更凑巧的是——”路西娅仔细地看着卢修，“一个魔族有吸引魔兽的体质。”
卢修瞳孔微缩，在这片刻之间险些掩饰不住自己的慌张与恐惧。紧接着，他惊呼一声：“什么？竟然有这种体质的魔族？”
卢修的反应让路西娅的心彻底冷了下来。
路西娅身上杀意暴涨，一步步向卢修逼近，这由无数魔兽尸体成就的杀气让卢修脸上勉力维持着的冷静优雅面具被一点点打破，胸腔麻痹到难以呼吸，连伪装和思考的勇气都要消失了。
路西娅冷笑着直视卢修，说道：“你不知道吗？我以为这全都是你精心策划的。”
“我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呢，魔王大人！”卢修一边后退，一边慌张地解释道，“我对您忠心耿耿，愿意为您做任何事啊！而且，引发魔兽暴动也会威胁到我自身的安危，我不可能想出这种主意！”
“打不过那些魔兽的话，只要把那个吸引魔兽的魔族扔下就可以了，不是吗？”路西娅说道。
卢修惊惶地说道：“怎、怎么会呢。”
路西娅看到卢修的模样，停下了脚步，说道：“我原本不确定，但是你的反应告诉我，我的猜测没错。”
魔王笃定的表情让卢修被绝望感淹没。
——她根本不会听他的狡辩了。
卢修放弃了挣扎。
他苦笑着说道：“魔王大人，我已经尽量高估您了，但您还是远超过我的预料。”
尽管早就有所猜测，但当路西娅听到卢修隐晦的承认时，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古拉早就告诫过她，卢修是一个满口谎言的家伙，她却还是轻易地相信了他。
她为此感到后悔，也对他感到失望。
“你的目的是什么？”路西娅面色淡淡地问道，“你也想把我献祭给魔神？”
看到路西娅失望的表情，卢修的心中充满了惶恐。
即使他的内心被野心支配，一直想的都是利用魔王、控制魔王，可是在他观察着魔王、揣测着魔王时，也同时被魔王的所作所为感染，让他对她充满敬意。
他有时会忍不住想要看到，这样的魔王会带领魔族走向什么样的未来。
可是，当他的行为暴露、被魔王用失望的目光注视着时，他不受控制地想要解释，来挽回这一份信任。
“不是的，魔王大人，我不会伤害您。”卢修神情苦涩地说道，“我只是想让您睡一会儿，我会为您解决一切，魔神洗礼之后我就会解除对您的控制。”
路西娅已经不想听他狡辩了。今天的无尽杀戮让她的内心充斥着杀意，她手中握着锤子，指向卢修，神色暴戾地说道：“留着你的花言巧语，向魔神解释去吧。”
看到魔王举起锤子的动作，今天无数次目睹了魔王一锤子击毙一个高等魔兽的举动，卢修清楚地明白被魔王击中的后果是什么。
不死也要脱层皮！
卢修的求生欲让他反应十分迅速。
他急切地说道：“魔王大人，您说过，只要有才能就能为您所用！我有才能，我可以为您做游戏，为您研究魔族本性，您想要的我都可以帮您！”
卢修的话让路西娅的动作一顿。但稍微思索后，她冷酷地拒绝道：“但是你随时可能反叛。我不接受一条毒蛇潜伏在我的身边。”
魔王手中越来越近的锤子，让卢修大脑一片空白，再无暇顾及其他，焦急地高声喊道：“我愿意为您奉上灵魂！我愿意成为您的仆人，在灵魂上永远刻上您的烙印，彻底属于您！”
“我愿意和您签下主仆契约，由您掌控我的一切，您可以感受到我的所有想法，我无法违逆您，无法反抗您，您的所有命令我都会遵循！”
“您可以尽情驱使我，无论是您的任何命令，我都会毫无疑义地去履行！”
路西娅手中的锤子停滞在半空，迟迟没能落下。
她犹豫了。
如果真的有这种魔法，可以让她掌控卢修的一切。
那她岂不是可以……
随心所欲地指使他为她做游戏、做研究，还不用担心他背叛？
毕竟这个家伙的演技实在是有些可怕，她不敢再将信任托付在他的身上。
大脑中本能的杀戮欲与对游戏的渴望，在路西娅的脑海中激烈地斗争着，让她犹豫不决。
一时之间，他们之间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卢修屏住呼吸 ，等待着路西娅的最终审判结果。
还不待路西娅做出决定，便有人打破了这一片寂静。
伊瑞尔走了过来，兴高采烈地笑着说道：“魔王大人，您奋不顾身战斗的身姿实在是太英勇了，这次狩猎我们收获丰富！我已经让那些魔族去清点收拾这次的收获了。”
看着欢欣的伊瑞尔，路西娅的大脑也跟着有了些欣喜与平和，让她按下了心中爆棚的杀意。
她将部分注意力放在伊瑞尔身上，点了点头，说道：“很好。伊瑞尔，你知道有签订主仆契约这回事吗？”
路西娅突如其来的问题并没有让伊瑞尔迟疑，他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有的，魔王大人。如果有人肯为您献上灵魂，签订主仆契约，您就可以随时掌握他的生死。”
路西娅不再纠结，面无表情地对卢修说道：“可以。献上你的灵魂，我就放过你。”
卢修半跪在地上，虔诚地念着咒文，有一团泛着微光的透明物体在路西娅的面前缓缓凝聚。
那一团物体仿佛带着思绪，路西娅可以轻易地感受到其中的恐惧、不安与渴望。那其中又带着致命的吸引力，让她无法克制地伸出手去触碰它。
在她握住那一团透明物后，她清晰地察觉到，有一道联系建立在她和卢修之间，让她可以感知到他心中的所思所想，也隐约地意识到，自己一个念头就可以让他灰飞烟灭。
路西娅心中的杀意又冒了头，让她跃跃欲试地想要尝试着让卢修死一死。
这时，她听到有一道声音响彻在她的脑海中，带着满满的幸福感，不断地重复呐喊着：“啊啊啊我属于魔王大人了！魔王大人是我的了！”
路西娅：？？？
她一言难尽地看着卢修。
这个家伙怎么回事？
终于脱离了死亡局面，卢修松了一口气，表情温和又优雅地说道：“属下卢修，拜见主人。”
路西娅：“……”
主人又是个什么鬼称呼！
这种羞耻感让路西娅有些暴躁地说道：“你现在可以说了，为什么接近我？今天出的这些事，你都干了什么？”
卢修看着神色莫名更加冰冷的魔王，和一旁满头雾水的伊瑞尔，不由自主地吞咽着口水。
一想到要老实交代，他就有一种自己重新回到了死亡边缘的不祥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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