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的黑暗之中。
一只漆黑的眼眸在幻影中掠过, 从虚空之中悄然露出一角, 紧紧地盯向魔界的一个角落。
那只眼睛中饱含着阴郁与冷漠,轻蔑与愤怒的情绪在其中交织,酝酿出滔天的火焰。
穿梭过去与未来,穿梭世界的壁垒。
如同一只潜伏的巨蛇, 阴冷地注视着敌人。
嘶嘶地吐着蛇信子, 时刻准备将猎物吞之入腹。
*
路西娅莫名打了个冷战。她觉得自己似乎被什么盯上了,浓重的危机感袭上她的心头。
她刷的回头,警惕地看向四周。
她的身边,是静静伫立着的深海,美丽的堕落独角兽伸展着它优美的脖颈,用魔魅的目光望向她。
她的另一侧,是刚刚绞尽脑汁回答她关于魔界封印问题的鲁姆, 他似乎还深陷于魔王乱七八糟的问题中, 脸上是深深的茫然。
不远处,小恶魔奧伯热火朝天地忙碌着建造营地,想要在这荒凉的魔界边缘为魔王打造出最舒适的营地。他以白骨树木作为营地的支架,以华美的珍珠和羽毛作为装饰,一个营地的样子已经初见雏形, 他眼中是闪闪的希望之光。
再远一些,是刚刚狩猎归来的卢修,他虽然拿着魔法书总想往路西娅身边凑, 但专心于封印研究的路西娅并没有时间理会他, 他便被支使去狩猎、为今日的午餐做准备。
这荒凉的边界, 除了他们四个之外,再无其他生物。
路西娅疑惑地想着——
是错觉吗?
她收回目光,重新专注地投入魔界封印的研究。
她对于魔界封印的研究并不顺利。
用锤子暴力破开封印的方法,在她的多次实验之下宣告失败。她只好放弃走捷径,老老实实地从魔法的角度研究。
路西娅专心致志地观察着封印上流动的符文,时不时翻动着手中的魔法书,想要分辨封印上符文的意义。
与此同时,她也在思考着。
魔界封印到底是用什么作为能量源,支撑它维持了三百年?
她仔细观察过,这附近并没有什么魔晶石矿之类的天然提供能量的物质。
难道说,在魔界之外,人界的那一边,有着什么东西支撑着封印的运转吗?
然而这些她无法验证,她只能从魔界这一边来揣测封印整体的风貌。
她将手放在封印上,闭上眼睛,从体内调动出一丝魔力,释放出来,细细探测封印。
在魔力触碰到封印的一瞬间,路西娅便感觉到,这封印仿佛能吞噬魔力一般,形成一个漩涡,贪婪地吞咽着路西娅的魔力。
路西娅发觉不对,想要收回魔力,有一股力量却顺着魔力的流动,来到路西娅的指尖,想要将她一并吞没。
当她的手碰到那股力量的时候,她的潜意识告诉她——
那是虚空。
那是孕育她的母亲。
那是她赖以生存的根源。
她不觉得排斥,反而觉得亲切。
在一股天然的诱惑下,路西娅调出体内海一般无边无尽的魔力,全部倾注进封印中。
似乎有一层薄膜被戳破,一个更广阔的世界,清晰地展现在路西娅的脑海中。
她仿佛看到,在封印的背后是无尽的虚无,肆虐的波动形成无形的风暴,从远处席卷而来,几乎要吞噬一切。那景象如同回到了开天辟地之前,一切都是一片混沌,灰蒙蒙的黑暗笼罩着一切。
她所能观察到的结果,就是这封印其实是时间与空间扭曲的效果,通道两端本应连通的空间,被虚空所阻隔。
而通道本身并没有消散,而是被无尽的虚空所掩盖,原本庞大的通道只留下了婴儿手臂一般纤细的一部分管道。
世上的生物,无论是人类、精灵、还是魔族,都无法在虚空中生存,在接触到虚空的一刹那,他们就会被虚空排斥。而这过于纤细的通道,只能容纳少量的能量体通过,这才导致只有低等魔族才能通过魔界封印,其他更高等级的魔族反而被完全排斥在外。
路西娅用精神力‘观看’着这一片虚无,陷入了沉思。
虚空?
这不是巧了吗?
她就是虚空魔族啊!
虽然技能栏空白,虚空魔族的天赋技能她一样都不会,但她好歹也是魔神亲自盖章过的虚空魔族啊!
只要她掌握了虚空魔族的天赋魔法,这魔界封印岂不是任由她通过?
路西娅的脸上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
不过,她也知道自己最大的问题。
——她不会空间魔法啊!
这时,路西娅又感到了那种被阴冷的目光注视的感觉。
路西娅再次警惕起来,向四周打量着。
但是,当她看到目之所及的地方全都是灰蒙蒙的一片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的精神力正处于魔界封印内部的虚空之中。
她正准备抽出精神力,将注意力放回到魔界的现实中。她不经意地扫向虚空中的一个角落,突然被那里的一处吸引住了。
那是一只漆黑的眼睛,其中满是狂暴与寂灭的色彩,即使在虚空中没有方向的概念,她依然能感觉到,那只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仿佛想要将她拆吞入腹。
路西娅被吓了一跳,不由得呼吸一窒。
她似乎见过那只眼睛。
还没等她回想起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那只眼睛,一只虚幻的巨掌逐渐向她靠近。
与那只巨掌一同倾轧而来的,是一股庞大的威势,铺天盖地的杀伐之气将路西娅的精神体笼罩在其中,巨大的压力压迫在她的身上,让她有一种错觉,几乎以为自己正被一座火山压在最下方,压得她一步都无法挪动。
这熟悉的感觉让路西娅面色微变。
她想起来,她曾在魔神洗礼上感受过这种威压。
——是魔神!
“呵。”虚空之中,魔神冷笑了一声。
路西娅不断地对自己喊着——
动啊!反抗啊!离开这里啊!
可是,作为一团孤零零的精神体,她完全无法与这天崩地裂一般的威势相对抗。她感到自己的实体被这虚幻的巨掌紧紧地握住,一点点扯进虚空之中,终于将她的实体与精神体融合为一。
与此同时,强行穿过时空壁垒的压迫感,让路西娅觉得自己仿佛是一团被压扁的淤泥,强烈的眩晕感让她难以适应。她被巨掌揉捏在手心,几乎要被挤压得粉身碎骨。
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压迫,让路西娅的身心被疼痛充斥着。
自穿越以来,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弱小。
被随意地捏在手心,毫无反抗之力。
这是魔神对她的报复吗?
她就要在这里死去了吗?
反抗魔神是她错误的狂妄吗?
在巨大的痛苦之中,这样的想法不断地在路西娅的脑海中回荡着。
她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懦弱又沉默的人类女孩。
巨大的压力让她脆弱的内心变得不堪一击。
这时,她听到有什么声音在心底回荡着。
“——魔王大人?”
是谁在说话?
“魔王大人!”
他在叫谁?
“魔王大人!您在哪里!”
这接连不断的声音,终于让路西娅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卢修?”她喃喃道。
骨骼几乎要被捏碎了。
呼吸几乎要停滞了。
思维几乎要被疼痛感吞没了。
然而,她的心中被愤怒所充斥着。
在魔神的掌心中,路西娅发出了不甘的怒吼——
声音很轻。
却又很重。
“我是——”
她挣扎着张开了手掌,从虚空中召唤出了银色的锤子。
“拥有着强大的力量,立志改变世界,打破一切束缚的——”
她握紧了锤子柄端,对准了外部的压力,调动体内所有的力量与魔力。
“魔王啊!!!”
一锤,击出!
虚空仿佛成为了她的舞台。
风暴仿佛在为她欢呼雀跃。
闪亮的银色光芒从虚幻的巨掌中爆发。
无尽的虚空仿佛与她产生了共鸣,空间风暴伴随着她的怒吼狂啸,空间乱刃在她的身周狂卷。
虚无的虚空反而成了少女最佳的战场。
无数的乱刃与风暴伴随着锤子一同击出。
虚空之中,魔神闷哼了一声。
握紧的巨掌有一刹那的松懈。
路西娅张开双翼,从缝隙中飞出。
她看向远处的黑色眼睛。
她用尽全力,将手中的锤子向那只眼睛处投掷而去!
锤子在虚空中疾行,虚空为它加速,让它在眨眼之间来到那只眼睛前,狠狠地正中其上!
“啊啊啊!!!”虚空中传来一阵惨叫声。
黑色眼睛和巨掌一点点消散。
路西娅知道,这只不过是魔神的一小部分力量而已。
但是,即使只能给魔神一点伤害,路西娅也觉得痛快极了!
她肆意地笑着,双翼却无力垂下。
她几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只能任由自己在虚空中漂浮、流浪。
她眼睛半闭着,似乎将要沉沉睡去。
这时,一道漆黑的身影从纤细的通道中闪出,向路西娅接近。
深海从魔界通道中脱离出来,将自己置身于虚空风暴之中。虚空中的乱刃撕扯着它,将它的身上划出了无数道血痕。
直到它靠近路西娅,轻柔地将她驮在背上,才被虚空风暴温柔地包围起来。
深海带着路西娅在虚空之中前行,向远处的光芒处逼近。
冲出黑暗,冲出魔界。
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迎来了他们久违的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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