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济城,五月底已经热的像个火炉。
林漫到林家时,已是晚上八点。
从凉爽的车上下来,燥热的晚风如同热浪一般迎面扑来,让她突然觉得有些呼吸困难。
司机王良提着她行李走在前面,边走边目不斜视地交代:“林姑娘,先生让我转达给你,太太已经睡了,今天太晚,明天再为你接风。”
林漫点头嗯了一声后,跟在他身后,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再作声。
走了很久的路,绕过游泳池时,林漫听到有嬉笑声从头顶传来。
她恍然抬起头朝着声音来源看去,灯火通明的二楼落地窗后,有身影在闪动,熟悉而陌生。
王良走了几步,听到身后没了动静,下意识回头看,才发现林漫停在了泳池旁,没有跟上来。
“姑娘,姑娘?”王良皱眉唤了她两声,才看到林漫一脸茫然的回过头,眨了两下眼睛低声说:“对不起。”她好像听到了林清树的声音。
王良偏头扫了一眼房间,心下了然,伸手朝前方一指:“姑娘,给你安排的房间在花房对面,不在这边。”
林漫移开目光,背着书包小步跑过去,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王叔叔,我不和他们住一起吗?”
王良摇头:“主宅平时比较吵,不比后院环境安静,先生考虑到你马上高三,不想有人太过打扰你,特意安排你住在花房对面的两层小院里。”
林漫装作很理解的样子,连续地点着头。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里对她来说太过陌生,环境以及人,都需要她小心翼翼对待。
越往里走,灯光越暗,绿植却越繁茂。
此起彼伏地虫鸣声充斥耳畔。
林漫觉得这会儿比刚下车时凉快了些。
风吹过,似有很轻微的幽香拂过。
林漫吸了吸鼻子,听到王良说:“到了。”
这是一栋与主建筑不搭的白色小楼,门口竖着的路灯晕了一圈黄,小虫围着灯泡不断打转。说不出的感觉。
林漫愣了愣,王良已将行李箱停靠在门前,伸手把一串钥匙递给她:“姑娘,房间都已经收拾好了,这里是你的家,你以后随意使用。”
她伸手接过,灯光不亮,映在钥匙上却反射出清冷的光。
“王叔叔,今天谢谢您了。”林漫站在门口,除了道谢不知道该说什么。
王良似乎毫不在意她的反应,只是点点头,“客气了。”说完就转身离开。
林漫眼睛不好,一到晚上就眩光。
客厅灯打开后,她看到的起初是模糊的光晕,就像镜头拍摄灯光一样,细如碎钻的壁灯让她视线对焦了好一会儿。
行李箱里没有多少东西,林漫平时帮外公浇花浇树,单手提二十斤的水桶不觉吃力,这会儿把行李箱提进屋里,额头上已冒出细密的汗。
室内是完全开放式的空间,只有浴室有磨砂玻璃做隔断。
床头柜上放着她们一家人的合影。
林漫看着陈蓉的笑脸,突然好奇她现在是什么样子——毕竟,她已经有四年没有见过自己妈妈了。
手指从相框上挪开,指尖有异样,林漫翻过手心,看到了一层薄灰。
林漫把窗帘全部拉上,开始动手清理房间。
等边边角角都打扫干净,墙上的时针已经指向十。
林漫简单冲了个澡,换上外公给她买的新睡衣,像怕吵到谁一样轻手轻脚爬上床,安静躺下,乖巧的像只小绵羊。
一天的奔波劳累没有让林漫快速入睡,秒针走动的清脆声响在房间里逐渐放大。
她睁开眼睛,整个窗帘都被覆上一层柔软的光晕。
林漫光脚下床,拉开窗帘。
映入眼里的是灯光亮如白昼的玻璃花房。
原来之前闻到的幽香是从这里传来的,林漫想。
卧房视野极好,地势高出花房半截,花房里的大半个景致林漫都看的清楚,只是灯光太过明亮,花草相间的世界在她眼里有些格外不真实。
林漫披上一件薄开衫,走到门前握住门把手,手指缩了缩,还是松开。
她重新躺回床上,将薄被拉至胸口盖好。
林漫想起临来之前外公的嘱托。
回到市里念高中,一定要好好听话,不要再惹事端。
窗户没有关好,林漫迷糊中听到鸟叫,也听到男人交谈的声音。
“真看不出,你年纪轻轻竟然喜欢摆弄这些花草。”
“闲着无事,花房空着也是空着,种些太太喜欢的花,庄园里每个月也节省了一笔买花的开销。”
另一男人朗声一笑:“哈哈,真不愧是林先生资助的好学生,回到林家第一件事就是想着为林家节省开支。”
“林叔说笑了,这些都是我分内的事情。”
难道种花就不花钱了?
林漫睁开眼,想起了昨夜灯光如昼的花房。
给林漫送饭的阿姨告诉林漫:今天是周末,先生在家。
林漫简单吃了几口,穿上过膝的白色长裙,将头发高高盘起,拿起她自己缝制的手工布袋,出了门。
进过花房,林漫想起那不卑不亢、好听声音的主人,好奇地往玻璃房内张望。
里面空无一人。
绕过泳池,林漫推开大门,随着保姆阿姨的牵引进入客厅。
视线落在坐在轮椅上背对着她的身影时,林漫心里咯噔一下,小声喊了声:“妈妈。”
没人回应她。
“刘姐,推我回屋。”陈蓉缓缓开口,车祸过后的她声音变得沙哑了些。
林漫愣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揪着布袋上的流苏,目光胶着在轮椅消失的方向。
林清树不在家,林漫站在原地没有移动分毫,被自己亲生母亲置之不理的难过,让她在客厅里站立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无限延长。
刘阿姨送陈蓉回屋后,搓着手走到林漫跟前,一脸为难地开口:“姑娘你别难过,太太还是没能从四年前那场车祸的阴影里走出来。”
林漫低下头,额角未扎紧的碎发落下来,搭在眼角,她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林漫握着布袋往玄关走,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慢吞吞地说:“阿姨,如果爸爸中午回来吃饭,您就告诉我一声,到时候我再过来。如,如果……”林漫没有说下去。
刘阿姨跟在她身后,听到这些话会意接连点头:“我懂你的意思,先生不回来的话,我让人把饭菜给你送过去。”
林漫本来想说房间冰箱里被塞得满满当当,她可以自己做饭。话到嘴边被她咽回去。
回学校报道前一晚。
洗完澡,林漫没有吹头发,头上搭上块毛巾就在床边坐了下来。
傍晚时下过雨,夜里风有些凉,
林漫望着地面出神,幽香飘进来时她恍然回神。
窗帘没有拉上,林漫站在窗边扫了一眼。
拉窗帘的动作突然顿住,她发现花房里多了一个人。
温室里的玫瑰经人打理,很是鲜艳。
一只手指修长的手抚上了花瓣,那人微微低下头,林漫看到他线条分明的侧脸。
从林漫的角度不难看出,花房里的男人正凝神注视着那朵花。
男人俯下身子,靠近玫瑰闻了闻。
林漫正以为他要亲吻玫瑰,却不曾想,他另只手已拿起剪刀,那朵鲜艳的红色玫瑰如同陨石一般,划过一条红色的轨迹,瞬间消失在她视线里。
林漫一愣,呆呆看着男人的动作。
男人像是察觉到了她的注视,面无表情的抬头,林漫来不及移开目光,直直撞入他毫无波澜的眼睛里。
极其冰冷的眼神让她呼吸一滞,林漫伸手快速将窗帘扯过,阻隔掉他的视线。
头顶湿漉漉的毛巾分量十足的坠到地板上。
林漫没有去管,只觉得心扑腾的厉害。
转过身,她靠在窗户上,那人俊朗的面孔仍在她脑海里。
与陌生人的对视并不会让人心惊肉跳,而是。
属于少女的直觉。
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林漫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气息,以及让她十分不适的侵.略.性。
第二天一早去学校,林漫起的很早。
关上房门,车已在路边停好。
林漫手里握着书包带,偏头望了望花房,花房里没有昨晚她见到的男人。
不知为何,她松了一口气。
一拉开车门,林漫瞬间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她猛地抬头,撞上男人看过来的视线。
林漫心头一惊,下意识就想跑,思想很诚实,腿却不听使唤。
花房里的男人此刻正在驾驶座上,侧头看着她淡笑,并开始自我介绍:“林小姐好,我是徐寒迟,以后由我来接送你上下学。”
末了,她听到他补充道:“以及关于小姐的所有事宜,都由我来打理。”
问好的话哽在喉咙里,林漫扶着车门的手一颤,莫名就想起了那朵被他剪掉的,正在怒放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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