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白飞快在网上订了一张凌晨的机票, 拖着行李箱走了出去。
客厅里, 唐女士还在看电视：“唐唐, 你这个点拎着行李箱做什么？”
唐白往前的腿怎么也迈不开了：“……”
他放下行李箱，走到唐女士身旁：“妈，你怎么这个点还不睡？”
唐女士瞥他：“我睡了岂不是看不到儿子半夜偷偷跑了的场景了。”
“半夜偷偷跑了, 私奔那种吗？”
一旁的洗手间里走出来一个脸上厚厚一层黑色的人。
唐白眼皮跳了一下, 凭声音确认这是自家老姐徐红。
徐红一边小心翼翼摸着脸，一边打量了一眼唐白的行李箱：“弟啊, 我听老妈说你两个小时前才回的家。”
唐白：“……嗯。”
徐红瞪大眼睛：“这就走了？”
唐白：“……嗯。”
他是不擅长说谎找借口的人, 只得含糊着解释：“有点事, 比较急。”
徐红啧声：“我看是急着去见那个谁吧。”
当面直接被点破, 唐白脸一下就红了。
他和顾南望说开后, 就依诺把事情告诉了唐诗蔓。
唐诗蔓和自家大女儿也无话不说, 徐红知道并不意外。
徐红绕过来，仔细打量了一圈自家弟弟的脸：“老妈上次回来把那个家伙夸得天上有地上没的, 真那么好？”
唐白红着脸点了下头。
唐女士靠在沙发背上, 瞥了眼站在一块的姐弟：“大囡，你当着你弟的面，能不能说话客气点？”
唐女士这两个孩子，儿子性格绵软, 女儿反倒强势的厉害。
她有时候恍惚，觉得他们是生错了性别。
唐白郑重道：“他真的很好。”
徐红愣了下，倏地笑了。
她了解唐白，唐白这么说, 就是对方真的对他很好。
而且自家弟弟到底多喜欢那个男人，她可是感受的很彻底。
如今，他能梦想成真，做姐姐的，是真的很为唐白高兴。
徐红拿出手机：“都这个点了，我叫司机送你去机场吧。”
唐白：“谢谢姐。”
等司机的时间里，母子三人并排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电视里，播放着一部婆媳家庭生活伦理剧。
这会儿的情节正好放到男女主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吵架闹离婚。
唐白心头微动，侧头看了眼唐女士。
她眉心紧紧蹙着，显然对电视里的男主人公很不满的样子。
电视里场景不停变化着，光线在她漆黑的眼瞳里留下几抹异色。
唐白喉头发紧。
有个一直藏在心里的问题，就这么问出了口。
“妈，我可以问下你和爸为什么最终决定离婚吗？”
唐女士深陷在电视剧情里，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
徐红接口：“弟，这里不会是爸找你的回来的吧？”
唐白：“……是。”
徐红哼了一声：“我就知道，你之前哪次回来不是提前知会我们的。”
她扭头看唐白：“他跟你说什么了么？又要你继承他那个公司？”
唐白点点头。
徐红：“那你怎么想？”
唐白诚恳道：“我……我的性格你们都知道，这对他对我，都不是好的选择。”
徐红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手肘戳了一下自家还在愣怔中的老妈。
“唐唐，你也不要多责怪你爸，其实他……”唐女士停顿下来，似乎在努力寻找什么合适的形容词，“反正他也没那么烂，我和他离婚，归根究底还是因为没有感情了。”
“而且吧，他那个人就是这样的，对谁都冷淡的要命。反正我后来也看穿了，随便谁碰到他，最后都避不开离婚这一条路。”
徐红翻了个白眼：“妈，你就别为你当初的错误选择找借口了。”
唐女士理直气壮：“少女情怀总是诗，你.妈我也年轻过，看上了人总会想要努力点。再说了，我要是不犯错，哪里来的你们？”
徐红：“……”行吧。
她叹了口气：“我那时候心大，总觉得只要自己够热情够努力，哪怕他是石头是冰块，也总会有把他焐热的一天。后来有一天，我一觉睡醒，突然顿悟，要焐热，早他.妈焐热了，根本不需要熬到这把年纪。然后，当天下午，我就去找他谈离婚了。”
唐白一怔：“我一直以为——”
父母离婚的时间，正好是他发生车祸的时间。
而他之所以会发生车祸，是因为父亲逼着他去参加一个什么商业会议。
然后，因为他没能去成，耽误了父亲的一个生意，后面徐清河来医院看望他的时候，完全没有关心他受伤的脚，而是一直在责怪他办事不力。
当时唐诗蔓也在，夫妻两当着他的面大吵了一架。
再后来，等他出院之后，发现徐清河许久不回家，问了徐红，这才知道他们夫妻已经离婚了。
在唐白心底某个角落里，一直都很自责。
认为这些是自己的错。
唐女士噗嗤笑出声：“你以为是因为你出车祸的缘故，所以我和你爸才离的婚？”
唐白怔怔看她。
唐女士用力揉了把唐白的脑袋：“傻小子，你.妈是这种冲动的人么？即便我冲动，徐清河也不是那种冲动的人啊。我们其实早就过不下去了，有没有你那件事，最后结果都一样。”
她看着自己儿子瞬间变得羞赧的脸，又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徐清河吧，我觉得任何女人都不适合他，但是呢，他其实也没那么差。”
“……”
这时，门口传来门铃声，是司机到了。
唐女士站起身，唐白也跟着站起来，抢在母亲前头去开门。
唐女士搭着儿子的肩膀：“总之，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你要把握的是现在和将来。”
唐白看了看她，认真点头：“好。”
唐女士握拳：“加油。”
唐白：“……嗯。”
他回头对着徐红：“姐，那我先走了。”
徐红甩了甩手，头都没动一下，专注玩着手机。
唐白跟着司机走了出去。
唐诗蔓站在门口，有些不舍地看着儿子的背影。
这才刚回家，娘俩还没说上什么话，就又走了。
还真的不舍得。
“妈，懂不懂儿大不中留的老道理？”
“……”
“你看我就知道了，等将来在一起时间长了，腻歪了，就会回来烦你的。”
“……”
“年轻人谈恋爱嘛，总会有疯狂的时候，别怪他。”
“……”
被女儿把话都说完了，唐诗蔓老大不乐意起来，她狠狠瞪了一眼自己的大女儿：“你，明天也给我回你老公那里去。”
徐红：“……”
什么是好人没好报，说的就是她现在这种。
外头，车已然远去。
原先停车的地方，只余一盏孤灯依旧亮着。
唐女士摇了摇头，渐渐地，温柔的笑意一点点地涌上了脸颊。
孩子懂得去追逐喜欢的事情喜欢的人，真好。
虽然有些不舍，但看着孩子成长起来，是做父母最欣慰和快乐的事情。
“妈。”
“嗯？”唐女士坐回沙发上，继续看着未看完的电视剧。
徐红已经洗净了脸上的面膜，一张肖似唐白的脸白里透红，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已过三十，两个孩子的妈妈。
她在唐诗蔓身旁坐下：“趁还年轻，你也应该再去追逐一次的。”
唐女士抓着遥控器的手僵了一瞬。
好几秒后，她轻轻靠到女儿身上：“好。”
·
车上。
唐白盯着手机上某个号码犹豫了几秒，然后点开，输入。
【爸，谢谢您一直对我抱有希冀。但我已经想好了，这是我自己的人生，我想要自己走。所以对不起，这一回，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听您的了。】
约莫过了两三分钟，那头就来了回复。
【如果是你的选择的话，那我希望你将来不要后悔。】
依旧是冷硬的态度，但言外之意，就是不再勉强他了。
父亲竟然这个点都还没睡。
他是在……等自己的答案吗？
唐白眼前突然浮现出他小些时候，读书到半夜上厕所的时候，路过徐清河的书房，书房里偶尔透露出的一抹光线的场景来。
那是很暗淡的光。
曾经，他还抱怨过，自己父亲明明是超一流大学的优秀学生，却从来不愿给他辅导哪怕一次功课。
但只要他路过那里，那光永远都亮着。
不知怎么的，心里某个角落突然软化了下来。
也许，这就是母亲即便离婚了，那些年过得不愉快，也没有彻底怨恨讨厌那个男人的原因吧。
·
唐白进小区的时候，天际边已泛起来鱼肚白。
站了一.夜的保安正打着哈欠，看到他拉着行李箱进来，一下站直了身体。
唐白笑着对他点了点头。
保安回了个微笑，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明明昨天下午才看着唐白带着行李箱离开：“唐先生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了？”
唐白抿了抿嘴：“办完了事，心头有挂念，就回来了。”
保安自己也刚结婚不久，这话一听就明白了，立刻乐呵呵道：“那是那是，不应该让家里人等太久。”
唐白看了看他，白皙的脸庞慢慢染上了几抹粉色。
进屋之后，他悄悄打开了卧室的门。
里头窗帘拉的紧紧的，床上的人呼吸均匀，一派沉睡中的样子。
唐白轻手轻脚地合上门，去沙发上躺下，准备小憩会儿。
迷迷糊糊中，听到卧室门被推开的声音。
接着，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往他这边走过来。
唐白揉了揉因为彻底未睡，有些发酸的眼睛：“哥，你醒了？”
顾南望站在沙发尾端，居高临下看着他。
客厅的大灯没有开，光线很弱。
唐白有些看不清顾南望脸上的表情。
但是他想着，男神应该是高兴的。
毕竟，他很听话的，提前早早回来了。
随着时间慢慢过去，唐白心里的笃定又渐渐变得不那么笃定了。
顾南望看了他足足有一分多钟，还是不说话，没有动作。
唐白按耐不住，坐起身，想站起来去看顾南望到底什么表情。
才迈开步，男人就压了过来，把他按回了沙发上。
然后，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你坐红眼航班回来的？”
这声音莫名让唐白有些发凉。
他不由两只手握在了一起：“嗯。”
“什么时候到的？”
“五点多的时候。”
顾南望突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是不是傻？”
却不是质问的口气，甚至里头有些无奈。
“你又没事，今天明天都可以回来的，何必那么累自己？”
“可是——”
唐白声音里有点委屈：“你不是说，想你的话就早点回来吗？”
“然后你就回来了？”
唐白点了点头。
顾南望脸上的表情变得难言起来：“我说什么，你都听？”
唐白眼瞳颤了一下。
也不会都听，他对自己说。
但是：“嗯。”
“我以后让你去做坏事，也听？”
唐白绞在一起的双手突然分开来：“坏事？”
顾南望沉着声：“很坏很坏的事情，你也听我的？”
唐白的脸突然红了。
他那像小兔子般温柔的眼里渐渐起了水意：“我都听的，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说着，眼睫颤悠悠的，又垂了下去。
顾南望：“……”
完蛋。
他现在很想说脏话，做坏事。
唐白再状况外，也找到顾南望不高兴的原因了。
知道男人是担心自己，胸腔里又暖了起来。
他拉住顾南望的手：“哥，别生气了，我下次不这样了，行不？”
顾南望压着嗓子：“嗯。”
唐白拉了下他，把他拉到沙发上，抱着他的手臂。
很快，那颗小脑袋也靠了过来：“其实有点累的，哥你借我靠一靠吧。”
心脏像是被一层柔软又坚韧的东西覆盖，顾南望满腔的情绪瞬间熄火。
他动了下，反手把人抱在了怀里。
两人在沙发上依偎着。
昨天后来，卫卓问他，你到底是怎么会喜欢上唐白的。
他没回答。
此时此刻，他的小男朋友完美地给这个问题送上了答案。
谁遇上了这种全心全意，把他放在那么重要位置的人，都会沦陷的。
更何况，他早在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就已属意这个人。
他挣扎不开。
·
李教授回来后，顾南望便搬回了家里。
这么做当然是有私心的。
他现在手不方便，又不舍得唐白在那种事情的开端吃太多苦。
与其在这里，两个人煎熬着，还不如——
少黏糊一些。
唐白自然对他的决定没有任何意见。
顾南望手恢复的很不错，赖在家里也没什么事，便回到了工作岗位。
这天早上，唐白到了办公室，刚坐下准备写今日计划，眼前就多了一份早点。
他抬起眼，就看到了头顶上方的顾南望。
“李教授做的。”
唐白立刻伸手想要接过来：“那就谢谢阿姨了。”
正好他今天匆忙出门，没来得及吃早饭。
刚还想着要点些外卖吃，现在看来是不需要了。
顾南望飞速移开，没扔他拿走：“你应该要谢我。”
唐白：“啊？”
顾南望弯眼，低声道：“是我想给你带的。”
他说这一句的时候又压低了一些身体，脸靠唐白很近。
说话间，气息都打到了唐白的脸上。
唐白忍不住两边看了一眼。
大家都在忙自己的，并没有人关注他所在的这一方的“异动。”
唐白喉结动了一下，半站起来抢过早点：“谢谢。”
一到手，立刻打开。
里头都是自己爱吃的。
唐白抬起头，弯弯的眼睛里满是欣喜。
顾南望又压低了些声音：“开心的话，记得给我回礼。”
然后，在唐白略微怔忪的神情中满意转身而去。
·
最近没什么展览，所以顾南望也没有强制要求众人轮流值班。
尤其是这几天，一到下班时间，办公室里就立刻空了下来。
唐白理完手头的文件，准备收拾一下随身物品回家。
门口传来敲门声。
他回头，见顾南望半依靠在那，正看着他。
“哥，北景还没来么？”
刚才李北景还和唐白抱怨，说自己现在待遇超差，是个可怜的车夫。
他还好好劝慰了对方一番。
“她不来了。”
“诶？她临时有事？”
顾南望走进来：“不，是我临时有事。”
他说着，把一侧的一份文件递到唐白手里。
唐白顺手把文件插进文件夹里。
“你有事？”他瞥了一眼顾南望。
“嗯，我等着你的回礼呢。”
唐白眼神一闪，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哥，那你想好要什么了么？”
顾南望假装思索了一番：“给我做饭？”
唐白眨了眨眼睛：“我做饭……水平你也见识过呀吗，要不咱换一个？”
顾南望跟着眨了眨眼睛：“不是说我说的，什么都听么？”
·
话虽那么说，最后还是顾南望做完了要吃的所有菜品。
单手。
好在两个人吃，一荤一素一汤已完全够了。
吃完饭，顾南望不急着回家，唐白便问他，自己能不能先去直播一会儿。
顾南望自然没什么意见。
事实上，他现在已经很喜欢看唐白直播了，尤其喜欢看屏幕上的弹幕。
其中的大部分，都非常得他的心。
唐白这个月因为这个那个事情，直播时间大大不够。
眼看着已经是月底了，再不补上，就要扣钱了。
想到之前顾南望给他砸的那些深水鱼雷，他就心疼。
一定要把被平台吞走的那一半赚回来。
绝对不能被扣钱。
唐白坐在电脑前，手搭在摄像头的开关上，怎么也按不下去。
几秒后，一只大手直接盖在他手背上，帮他开了摄像头。
“开始吧，别让你的观众等久了。”
唐白：“……”
男神他爱看直播没什么问题，可是这突然要看现场，让他怎么扛得住啊！
不光手在抖，他好担心等下声音也会不自然了该怎么办？
在男人催促的眼神中，唐白深吸了好几口气，然后开启了直播。
顾南望坐在他旁边，带着耳机。
手机屏幕上，就是他直播的画面。
见唐白不说话，又一次往自己这边看过来的时候，顾南望手指点了点画板，用唇形说着：“快点。”
唐白：“……”
行吧。
不管了！
他清了下嗓子，翻开画板，随便在弹幕上找了个题材，画了起来。
唐白直播的时候，话一直不算多。
有的时候，除了感谢礼物外，甚至不与观众互动。
他今晚就决定这么干。
除了感谢，什么都不说。
这样子应该就不会出什么问题了。
——糖糖的狗男人送给您一个深水鱼雷。
——糖糖的狗男人送给您一个深水鱼雷。
——糖糖的狗男人送给您一个深水鱼雷。
唐白的手一抖，那一笔就岔了出去。
唐白：“……”
他转过头，想用眼神表达自己内心的抗议。
一看，原先坐在那的男人不见了。
下一秒，耳边多了一道火热的气息。
“这里不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卧槽我刚才听到了什么，姐妹们是我幻听了么？】
只见屏幕中，一只略大一些的手压住了握笔的白皙手背。
然后控制着，将那岔出去的一笔修了回来。
尔后，刚才的那声音带着轻微的笑意，透过话筒，沉沉砸在听的人耳朵里。
“好了，继续画吧。”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我今天下午理了一下细纲，不出意外，下周就可以完结了~
所以现在已经进入完结倒计时啦~开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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