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教授心头记挂着要款待唐白的事, 一下了课, 就匆忙回家开始准备起来。
她正在厨房忙地团团转的时候, 背后的门板突然被人敲了几下。
李教授不用看都知道是谁，这个点在家的，除了她那个还在家白饭的小女儿外不可能有别人。李教授头也不回：“有事快说。”
那敲门板的声音就停了下来。
李教授这会儿正切着肉丝, 但作为资深家庭主妇, 即便是做着这种“精细”活儿，也不妨碍她一心二用地留心去听旁人说些什么。
只是李教授等了好几秒, 还没听到李北景的声音, 她不由停下手头动作, 扭头朝女儿瞪了一眼。
许是被母亲略显严厉的目光刺了一下, 李北景立刻改了半靠在厨房门上的姿势, 站地直直的。
李教授不悦道：“没看你妈正忙着吗？”
李北景盯着她的脸看了会, 挠了下头：“没事，我就来看看你今晚准备做什么菜。”
李教授：“……”
谁来收了她这个快三十还让她不挺操心的冤家吧！
李教授切完肉丝, 冲洗干净之后放到碗里, 准备腌制一下。
才提起瓶子：“……李北景，你没事的话帮我去楼下超市里买瓶酱油。”
李北景那头还是没啥动静。
李教授只得再次转回去。
眼下已经四点多了，她真的有些着急，总不能到时候让来吃饭的客人等太久吧。
李北景又恢复了刚才那斜靠在门板上的姿势, 目光有些松散，看着懒洋洋的。
但嘴巴却是抿着的，看起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李教授虽然能叨叨，却是个干脆利落的人, 最见不得旁人扭扭捏捏。她转身去冰箱里拿了早上就腌制在里头的大排，顺路转到门口，把李北景往外推：“快点，我等着急用。”
李北景被推着往前，不情不愿地出了门。
李教授回到厨房，把腌制着排骨的盒子往橱柜上一摞，
她擦了擦手，从裤子口袋里翻出手机来。
屏幕很快被点亮，之前打开着的微信聊天界面未关。
她的目光停留在那顿了好一会，正欲敲几个字时，外头传来了敲门声。
李教授以为是李北景忘了拿钥匙，蹙着眉走过去开门，一打开，那表情就瞬间凝滞，然后半秒内变出一个笑脸来：“唐白啊。”
唐白浅浅笑：“阿姨好。”
李教授点了点头，侧过些身体，让唐白换鞋进来。
她边往里走，边道：“北景被我打发下去买东西了，很快就来，你先在客厅里坐一会，看看电视什么的。”
唐白：“好，您先忙。”
李教授：“嗯。”
唐白向来很听话。
他几乎目不斜视的，就走到客厅那边，坐在沙发上，竖着脖子看起电视来。
李教授站在厨房门口，盯着他看了一会，眉心又忍不住拧了起来。
直等到门口处又传来开门的动静，她才转身进了厨房。
李北景把酱油送进厨房后，蹦跳着坐到了唐白身旁。
李北景本身就是个不怎么会尴尬的人，一坐上来就开始和唐白扯东扯西起来。
唐白就不一样了。
他只要一看到李北景的脸，就忍不住想起昨天的场景。
然后，渐渐的，那张细白的脸就红了起来。
粗枝大叶如李北景，在和唐白说了好一会之后，终于发觉到了哪里不大对劲：“小白，你脸怎么红了？”
唐白：“……”
他突然很想变成李北景。
李北景侧头看了他一会：“难不成你——”
唐白呐呐：“我……什么？”
李北景下巴指了指厨房的方向：“你是在担心我妈知道你和我哥谈恋爱的事情？”
唐白：“……”
担心的话也不会脸红啊……
等等——
猝然提起这个话题，唐白有些愣怔。
他之前真的没有想过这件事。
从顾南望受伤时候两人表明感情开始到现在，他一丝一点都没有想过，如果哪一天被李教授或者顾家别的人知道了这件事，他该如何应对。
就好像某种本能似的，身体和大脑对对这件事十分放心。
其实他并不是这种人，他的情绪一直都是敏.感的，会很在意旁人的想法。
到底怎么会这样呢？
唐白眼珠颤了一下，心头涌出很多奇怪的情绪来。
那都是很细小，深深藏在心底里的，但就在这样一个瞬间里，突然如大海般奔涌而来，最后凝聚成了三个字。
顾南望。
唐白想这些的时候，李北景一直在暗中观察唐白的脸色。
她脸上流露出越发笃定的神色来，看样子是肯定了刚才的想法。
“小白，虽然你对我不仁，但是我不能对你不义。”李北景手搭在他肩膀上，一脸凝重，认真道，“放心，我会搞定这些事情的。”
唐白原先发散的思绪一下就被收住了：“……”
本来很放心的，现在开始不放心了怎么办！
·
餐桌上。
顾南望第三次探身和唐白低声说话的时候，李教授终于有些忍不住了。
“你哥似乎和小唐关系不错？”
她说这话的时猴唐白正在回答顾南望刚才的话，顾南望听得很认真。
李教授就坐在李北景旁边，即便很轻，李北景也一下就听到了。
她立刻收住筷子：“这不挺好，妈，你以前不是老希望他们俩搞好关系了么？”
李教授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我有说过吗？”
“……”李北景抬起筷子，“你肯定说话。”
顾南望是在劝唐白多吃些东西。
两人聊完之后，唐白很听话地夹了一块生煎的大牌。
看着唐白的动作，顾南望脸上流露出些许笑意来，目光转动间，与李北景看过来的视线浅浅交汇。
李北景抬了抬下巴，给了自家老哥一个“我办事你放心”的眼神。
顾南望：“……”
厨房里传来微波炉的提示音。
李教授用筷子拍了下顾父的手：“把里面的鱼拿出来。”
妻管严顾父立刻站起来：“好。”
李北景笑眯眯看着顾父走向厨房的背影：“妈，你以后可真得教我一手驭夫术。我记得小时候，奶奶和我说过，老爸年轻时候脾气可火爆了。”
李教授还没开口，顾南望先接话：“那你首先得找个够爱你的男人。”
说完抬头，见那一头母女都在看着他。
他勾了下唇角，歪过头：“唐白你说呢？”
唐白一直在很认真地啃着大排，有些不明白他们讨论着的话题怎么就转到了自己这边。
好在前头的话他也听了，努力眼下嘴里的肉后，唐白认真道：“嗯。”
顾南望满意地笑了笑。
李北景：“……”
突然心好累。
李教授似乎挺满意顾南望说的话，脸上笑开了花：“你爸当初追了我很久我才答应的，所以他分外珍惜。”
李北景：“……”
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顾南望和唐白这种热恋中的小情侣秀恩爱也就算了，自己爸妈这种老夫老妻也要在她面前秀？
excuse ？这是看不起她这一条单身狗吗？
这时候，顾父端着蒸鱼走过来。
李北景想着就好气，端着碗坐到原先顾父的位置上：“爸，我还是把我的位置让给你吧。”
顾父不明所以地问她怎么了。
李北景话里带酸：“免得妨碍某人秀恩爱。”
李教授：“李北景你的某人是不是指我？”
顾父转头去看自己媳妇：“秀恩爱，什么意思？”
话刚说完，桌底的脚背板就传来一阵刺痛，有人在踩他。
顾父只得收住这个话题，转头去对自己大儿子说：“南望啊，你这边顺手，给唐白夹点这个鱼。”
这话还没完，脚背板上又传来一阵新的刺痛。
根据刺痛的位置，可以判定这一脚是来自另一个方向，也就是他女儿在踩他。
顾父：“？？？”
今天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两个都爱上踩他脚板了？
难道不知道这力度踩下来他很痛的吗？
·
吃过饭后，顾南望准备去走廊那一端拿点东西过来。
迈腿的时候，他目光在唐白身上顿了一下。
唐白本就一直关注着他，自然很轻易就发现了他的这个动作。
他用眼神无声询问着，顾南望眼里的划过一丝暖色，朝着唐白勾了下小指头，然后用下巴点了点侧方的走廊。
唐白毫不犹豫地就跟了上去。
走廊的最末端的墙面上，是一个顶着天花板的大橱窗。
顾南望按了下墙上的开关。
“灯坏了。”
他声音里带上了淡淡的遗憾：“本来还想给你看点好东西的，算了下次吧。”
唐白却在那橱窗前停驻下来，认真打量着里头的东西。
光线不好的缘故，他看得不算真切，却也能看清楚里面是很多艺术品。
李教授从厨房走出来，见客厅里只有李北景一个：“唐白和你哥呢？”
“我哥去拿东西，叫小白陪他。”
“陪他？”
李北景专心致志在打游戏，完全没听出自家老妈这话里头的情绪：“谁知道，我哥这个人事儿多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李教授放下手里的果盘：“我去看看。”
李北景这一局正在关键时候，脑子暂时失去对这件事的正确判断能力：“那你快去。”
“哥，这些都是你收集的？”
唐白声音压的很低，尾音轻轻扬着，在走廊末端这种半封闭的环境里带着轻微的回音。
入耳特别舒服。
两个人贴的近，顾南望低下头，脸几乎压在他的肩膀上：“嗯，大学时候是真的想把艺术鉴赏当成一辈子的事业的。”
唐白怔了一下：“你现在也是啊。”
顾南望轻笑了一声。
因为靠的极近的缘故，这一声显得特别沉。
唐白感觉自己的耳廓都被这笑声刮到了，有些痒。
“现在的话，并不是。”
唐白心头怔的更厉害，他扭头想去看顾南望的脸，刚一转头，下巴就被捏住了。
身高差迫使唐白半仰起头。
“这不是还有个你吗？”男人深深看着他。
这里是顾南望家里，外头还能听到隐约的脚步声。
这种气息缠绕着的接触中，唐白只觉得心跳噗通噗通的，心脏加速这种开关一旦打开就关不上了。
他喉结滚动，本能地咽了口口水。
因为两人的距离，也因为顾南望刚才那句话。
好在顾南望也只捏了一下，并未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很快就放开了他。
即便这样，也使得唐白脸红了一大片。
他忍不住用手肘轻砸了一下男人的胸膛，声音里带上了小小的埋怨：“哥，这是在你家。”
“对啊，这里是我家，你怕什么？”
·
李北景看着屏幕上的“失败”两个大字，沮丧了两秒。
目光从手机上移开，就落到了放在客厅桌子上的果盘上。
记忆瞬间回笼，李北景心头咯噔了一下。
坏了。
她立刻从沙发上蹦起来，往走廊那边跑过去。
才走了几步，就看到了李教授板着一张脸从里面走出来。
母女两擦肩而过的时候，李教授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别过去。”
李北景心跳的很快，她试探道：“妈，你看到他们了没？”
李教授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些许犹豫的神色来。
她又往走廊尽头看了一眼，抿了下嘴，然后用一种复杂的语气道：“你哥和唐白在那聊天。”
“聊天？”
李北景怔了一下，“他们俩聊天你为啥是这种语气？还不许我过去？你——”
话说了一半，戛然而止。
母女两人面面相觑。。
所谓知女莫若母，光李北景一个表情，就被李教授看出点什么关键来。
她眉心一蹙，拉着女儿手腕的手指倏地收紧：“你也……”
李北景第一反应——
这个“也”字，可谓十分有灵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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