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沉默后, 李教授直接拽着女儿拐弯进了自己的房间。
她关上门, 然后用带着慈爱的目光一直打量着李北景。
那是作为一个老师, 面对犯错心虚的学生最常流露的眼神。
作为一个资深老教师，李教授非常懂如果在这种时候用什么方法来获取自己想要的。
她几乎没废什么劲就轻松获得了胜利。
“妈，你不用这么看我了。”李北景半捂住脸, 丧气道, “作为一名老师，你自己不是最清楚恋爱中小年轻是什么样子的么？”
李北景中学时候的某一段青涩懵懂的恋爱, 就是这么猝然终止在某个被李教授发现之后的清晨教育中。
她维持着这个动作, 等着李教授下面的话。
几秒后, 盖着脸的那只手被一个冷硬的东西碰了一下。
李北景睁开眼。
李教授将自己的手机递了过来：“喏。”
手机屏幕是亮着的, 上头是李教授和顾南望的聊天界面。
顾：妈, 有件事我要和你坦白。
李品芳：说。
顾：我喜欢男人。
李品芳：……哦。
顾：以及, 我恋爱了。
李品芳：知道了。
话题到这就结束了。
像是心照不宣般，顾南望没问她为什么觉得奇怪, 她也没问。
然后这个话题几乎结束了。
李北景看完, 眼睛都瞪圆了：“我哥昨晚跟你说的？”
李教授点头，随即又点了点自己的眼眶：“我一整宿没睡。”
李北景认真打量了一眼，还真觉得李教授下眼帘看着比平时更黑一些。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不等她想更多，李教授又道：“你哥这一招温水煮青蛙, 可真狠。”
李北景诧异地挑起一边眉毛。
“你看他之前那样子，我几乎都不对他抱任何希望了，甚至都做好了闭眼的时候他还是单身的准备，”李教授瞥了下嘴：“然后现在, 突然给我们一个惊喜，给自己找了个男朋友。”
“我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思想并不古板，也不会歧视这种比较不融于社会的感情，”她顿了一顿，从李北景手里拿回手机，“而且这个男朋友，我确实很喜欢，就是——”
李北景愣了下，飞快摆手：“其实这也是我刚才饭前想和你说的，我和唐白……其实就是好朋友的关系，你以后……就不要再想些有的没的了。”
李教授：“……”
李北景双手合十，鞠躬：“妈，之前小白就是被我忽悠来的，对不起！”
李教授冷哼一声：“你以为我没看出来？”
李北景：“？？？”
李教授：“正如你说的，你们这些年轻人谈恋爱是什么样子，我最了解了。”
“就你们那样子，比大兄弟还大兄弟。”
“……”李教授不屑的语气令李北景十分气愤，“那你之前还不停各种叨叨我，你这也太过分了！”
李教授瞥了她一眼：“这到底是谁不对在先？”
她说完又叹了一口气：“我这不还是对你抱有一丝期望吗？”
李北景气一下子消了，她上前搂住李教授：“妈，我保证，一定会给你找一个合心意的女婿。但是你也知道，感情的事情急不来的，反正现在哥已经有了，你就别老催着我了。”
她像个小猫似的，头在李教授脖子里一拱一拱的，李教授被她弄得脖子痒，又不大舍得推开：“那你也得心里有数，明白不？”
语气还是凶巴巴的，脸上却慢慢带上了笑意。
李北景立刻站直身体，行了个军礼：“保证完成任务。”
李教授看着女儿这孩子气的举止，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把手机插到口袋里，一手放在门上，想要开门时，突然想起个事来。
“那你哥和唐白，你一早就知道了？”
“不满你说，我也就比你早知道一天。”李北景竖起一根手指。
李教授：“……”
门从外往里推，差点吓了李教授一跳，她慌忙后退了两步，就看到自己老公往里探了个脑袋：“你们娘俩在里头做什么，小唐和南望呢？怎么外头没人了？”
李教授回忆了下刚才撞见的场景，脸上飞过一抹不自然：“估计去顾南望房里了。”
顾父皱了下眉：“有啥事不能在外面说的，我去找他们。”
李教授迅速拉住他：“人忙着，你去凑啥热闹，和我们去客厅看电视！”
顾父：“？？？”
总有一种今天被所有人嫌弃的错觉？
·
直到那隐约的脚步声随着开门关门声彻底消失后，顾南望才站直身体，走在唐白旁边，和他并肩一起仰头看着橱柜。
唐白往前凑了一点，突然指着里头的一副作品道：“这个的作者是方运凯吧？”
“你认识他？”顾南望眯眼看了一下那幅作品。
唐白歪头想了一下：“他也是我们学校毕业的吧，他的毕业展我还去看过的，算是我们那几届里非常出挑的一位了。”
“很欣赏？”顾南望压沉了声音问。
唐白并未听出顾南望话里的其他意思，他琢磨了下，道：“他的技巧很棒，看得出功底很好，”唐白说着转过头来，眼睛在昏暗中闪闪发亮，“哥你也挺欣赏他的吧，不然也不会收藏他的作品了，对吧？”
顾南望：“……”
唐白没等到回答，又兀自去专注看起那幅方运凯的早起作品来：“他刚毕业那阵子还挺火的，这一年多反而很少听到声音了，不知道是不是不画了。”
顾南望手搭上他的肩膀：“他画的。”
唐白：“是么？”
顾南望：“我敢保证，你近期就看过他的作品？”
唐白惊讶地转过头去看顾南望。
顾南望：“你参加的那个比赛，第一名叫什么还记得吗？”
男人在暗色中，眉眼越发深邃，唐白被他看着，不由怔了一下：“云开。”
话刚说完，就立刻发现了里头的关键，“哥，他就是那个方运凯？”
顾南望的目光又回到了那副画上：“不出意外的话是，我极少认错人，他一开始留了一手，最后进决赛那一副才发挥了十成十的功力。”
唐白：“……”
怪不得那名字如此陌生，其他那些名次还可以的，他多少能在网络上搜索到一些其他的作品。
唯独这个云开，什么都没有，资料一片空白。
唐白忍不住问：“那他为什么不用自己的名字参赛呢？”
这一回，顾南望的声音里毫不遮掩地带上了嘲讽：“哼，耸罢了，怕用原来的名字参赛，拿不到好名次，所以就取了个化名。估计没几天，就会有软文夸赞他了。”
唐白皱了下眉：“这对于我们这些参赛选手而言，太不公平了。”
“这是在准则内被允许的。”顾南望平静道，“所以创作这一条路，除了让自己变得更优秀，没有更好的路可以走。”
顾南望说完，轻轻拉了一下还在那皱眉的小男友的耳垂：“怎么样，有信心吗？”
唐白握了下拳头：“我下一次，一定不会输了。”
“真棒。”顾南望轻笑了一声，侧身过来，在他嘴角啄吻了一下：“奖赏你的。”
“你在给自己奖赏吧。”唐白闷声自言自语了一句。
虽这样，但说话人自己的嘴角也跟着飞扬了起来。
“我听到了。”
“……”
“那刚才的就算我的奖赏好了，奖了我，当然也得奖赏你。”
顾南望的房间就在走廊尾端，他单手开门，直接把人推了进去。
反手锁上门后，他微低下头，用带着危险的眼神盯着唐白：“你可以考虑一下，怎么在里面，用外头听不到的动静，好好拿自己的奖赏。”
唐白：“……”
他一手抵在顾南望的胸.前，目光晃啊晃的，就停在了顾南望身后的床上。
脑中突然回忆起第一次进这个房间的场景来。
那时候他怎么都想不到，后面峰回路转，发生了那么多事之后，他还会有机会再进到这个房间。
而且是以梦想中的身份进来的。
唐白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
“你在想什么？”
唐白恍然回神，拼命摇头：“我什么都没想。”
可惜，说谎从来不是他的长项，而且翘起的嘴角也有越发收不住的架势。
顾南望捏了捏他发红的脸颊，头一低，刚准备做些什么的时候，口袋中的手机铃声非常不识趣的响了起来。
四片唇.瓣欲贴未贴，唐白被他火热的气息搅地心慌意乱，他别开头：“哥，你先接电话。”
顾南望拿出手机，啧了一声。
“谁啊？”唐白回过头，问道。
“一个永远不会选合适时间打电话的人呗。”
唐白一下get到了：“祁鹤学长？”
顾南望压了下眉：“口口声声学长学长的，我也是你学长，怎么没听你喊过？”
唐白：“……”
他抿了抿嘴：“我以前一直喊的。”
顾南望正欲按下接听键的手指停顿了下：“是么？”
他侧头看了眼抿着嘴的唐白，忍不住松开手机去按了下对方有些微翘的下巴，那上头鼓鼓的，迫不及待地发出信息：我主人现在不大高兴，快哄哄。
顾南望唔了一声，点头道：“好像是有那么回事。”
唐白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那目光里似带了怨念，可惜在温和的灯下，在爱人的眼里，丝毫没有任何的威慑力。
那永远带着水意的清透眼眸睁得圆圆的，将里头倒映的人照的一清二楚。
心脏像是被什么很轻捏了一下，顾南望又贴了上来，声音跟着哑了下来：“要不你再叫一声，提醒我一下？”
说完这一句，像是想起某件事一样，顾南望又按了按唐白的下巴：“对了，还有你的称呼，想好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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