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撒托斯纵容着别人误解他和自己眷者的关系。
人们愿意将他偶尔的善解人意和通情达理看作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 他们将阿撒托斯想象的太冷漠、或者说是人类所最容易理解的那种冷漠。就像一个见惯了生死、习惯于操纵他人命运、并且乐于掌控身边事物的身居高位者一样, 这当然和阿撒托斯展现出来的某些性格不符,不过与其相信祂将这个宇宙里的一切事物看作灰尘还不如的东西, 连施舍都是心不在焉而可有可无的, 倒还不如就那么将祂偶尔流露出的漠然看作冷酷。
好比一个没有学习过也理解不了量子力学的人,接触到新知识的第一时间会用旧有观念往里生搬硬套。
不过伊戈尔也比阿撒托斯预想中的镇定得多。人类大部分时间都衣冠整齐西装革履, 或许他穿军装的时候会更潇洒些, 但无论是谁看到伊戈尔的第一眼,都会将他划分到成功人士范畴,即自制力强、有清晰的目标、从不妄图依靠他人谋取利益、即使偶然遇到困境也至少能维持表面上的风度和冷静。
这样的人, 平时显得稍微严肃点,会让其他人连玩笑都不敢在其面前随意乱开。
但阿撒托斯眼中的伊戈尔和别人眼中的伊戈尔完全不同。
他见过了对方最狼狈的样子,以至于对他的第一印象不能说不好, 但绝对说不上强硬。
而且伊戈尔从来不在阿撒托斯面前展现出强势的一面,就好像被掌控、被指引、被保护,这些对普通人来说或抗拒或向往的感受, 对他而言毫无影响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因为阿撒托斯清楚地知道,就算他无意于折断鸟儿的翅膀、将其困在笼中日日观赏, 但当他从暴风雪中将对方羽翼下遮挡住的伤口强行暴露出来并治疗的时候, 有些不可避免的变化早就发生了。
伊戈尔必须习惯,他不能不习惯。
在夜晚降临后进行的某些亲密互动时, 人类表现的很坦然。他是个beta, 出身混乱的边境地带, 尽管在首都长大成人却在军队里度过前二十多年的大部分人生, 性对伊戈尔来说不是必需品,但他对此也并不陌生。
“我知道您在顾虑什么。”有时阿撒托斯表现的过于谨慎小心,仿佛拿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玻璃制品,人类反而会主动凑上来,“您不必克制自己。我没有那么脆弱。”
阿撒托斯对此不敢苟同。
轻拿轻放是标准做派,小心为上总归不是什么坏事。
灰发青年因此而皱着眉,露出一点困扰的表情“我相信您。”他单膝跪在地上以垂头含住阿撒托斯冰凉的指尖,显得很温驯,不过又带着些许好笑的神色,“您也看了雨果发表的那本小说了吧”
因为亲昵的动作,他的声音有点低沉,语速很缓慢,“它很有想象力。”
阿撒托斯没想过他会在这种时候提到那本狗血文,忍不住挑眉“怎么”
神明的手指逐渐染上了人类的温度。
“如果您真的那样做,我也毫无办法。”伊戈尔说这话的时候,红色的眼眸飞快闪过一道意味不明的情绪,紧接着他笑了笑,“虽然那样恐怕也能达成您的目的,但过程中或许会增添很多波折。”
理所当然的,如果阿撒托斯没有表现得这么这么不像一个邪神的话,那恐怕人类的想法会单纯很多,无非是恐惧和利用。
神明在他面前俯下身,用手掌摩梭他的咽喉,黑沉沉的眼中不见光亮,表情却相当温和,甚至可以说是温柔“那么你会拒绝吗”
“我不会。”青年任由他动作,将要害暴露在阿撒托斯的掌控中,像一只自我献祭的羔羊,尽管他表情依然冷静、和食草动物完全不搭边,而他的身体却因为保护自我的本能不断战栗,“拒绝您、对我来说太困难了。”
回应他的是一个仿佛带着大海味道的吻。
“我不会说出去的。”匕首战战兢兢地在木板上刻下这行字,居然还是流畅优雅的花体,只是尾端线条有些颤抖,“请您原谅我决不是故意在那种时候呆在您的房间里的。”
阿撒托斯“”
他那天直到最后也没把从伊戈尔机械腿中取出来的指骨交给它。加西亚说得对,这把匕首从里到外都透出可疑的气息,而且从它尽管没电仍然能轻而易举地割断雨果的大拇指来看,匕首也比它表现出来的更具威力。
于是阿撒托斯拒绝了匕首的提议,将指骨妥善保存起来还没想好怎么处理,匕首则享受到了放置y的待遇。
它看上去这段时间被饿的不清。
“你想做什么”
匕首“我只是想取一点点点点血。”
它将中间的形容词拖了好长,以期待这能减轻阿撒托斯的怒火。
其实阿撒托斯没什么好生气的,匕首突然诈尸在他的意料之外,不过先不提阿撒托斯介不介意被人围观,反正那时候一切都结束了,匕首也没长眼睛。总之邪神沉思了一会,没有立刻将匕首扔进垃圾堆,而是说道“我记得吉尔伯特主教说过你身上刻有神明的徽记,让我看看。”
匕首像即将在陌生人面前脱衣服的小姑娘一样扭捏了一下。
“”
阿撒托斯露出符合他身份的冷酷表情。
匕首顿时跳起来干脆利落地写字“让您失望了,可是我现在只有最基本的写字能力,挣不开身上的刀鞘。您是否能帮助我将它取下来”
阿撒托斯“你上次不是连写字的力气都没有了”
匕首可怜巴巴“慢慢养是可以回复一些的,但是有血液的话会更快一点。”
它当初大概打着削掉雨果手指痛饮一杯的念头,结果万万没想到,流出来的不是血而是防护油。如果仿生人在这里肯定会嘲弄地说“没想到吧,我们都不是人。”
大概是阿撒托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太久没有回复,匕首等待了一会,又丝毫不放弃地写道“尊敬的神明大人,我可以用教廷的情报做交换,我只是一柄卑微的、毫无威胁的匕首,请您施舍一些怜悯吧。”
阿撒托斯一个字都没信。
他直接拿起匕首,扯下它的鞘,在这一瞬间如果不是牢牢按住刀刃,锋利的一侧一定会冲着他的手腕刺过来。这好像是匕首的本能它制造出来应该就是为了提醒、警示以及防卫杀敌的。阿撒托斯毫无疑问被划归进敌人范畴。
所以教廷知道你这么没节操的背叛老主顾吗
阿撒托斯腹诽一句,没在意匕首本能的挣扎,仔细查看上面刻下的纹路。
然后他得出结论完全不认得。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嘛他对这种分析工作完全不在行,但是吓唬一下还是可以的“我要是把花纹磨掉会怎么样”
匕首挣扎的幅度一下子加大了。
阿撒托斯不为所动,握着它的手掌稳若泰山。
不一会,匕首的纹路间突然流淌出来淡红色的、仿佛被稀释过后的血水,顺着刀刃滴滴答答流淌到地板上。
阿撒托斯愣了一下。这该不会是被吓哭了吧
匕首看上去也不想浪费这些生命精华,它很努力地克制了,证据就是这些淡红色的液体一会流个不停、一会儿又渐渐停止,但很快又再次像关不紧的水龙头一样哗啦啦地往外漏,简直仿佛被大魔头吓哭之后停不下来直打嗝的小孩子。这场面太奇妙了,阿撒托斯想了想,觉得擦地板比较麻烦,于是又把匕首怼回刀鞘里。
匕首“”
它一动不动地瘫在那开始躺尸,好歹血水不往外流了。
阿撒托斯将它收好之后走出房间。
雨果好像一直在等他出来,阿撒托斯前脚迈进客厅,仿生人立刻说道“艾丽卡说教廷邀请她去女王生日庆典的祭祀现场观礼,作为艾格尼丝乔伊斯、也就是小圣安妮的朋友。”
不等阿撒托斯反应,它继续说道“还有,艾丽卡的监护人福特希尔说感觉自己最近再次被调查监视过了,不过事态并不是很严重,隐晦地问一句是不是和你有关系。”
“等一下我没说完,还有一件事。”雨果絮絮叨叨地说,“你知道吗,之前把你拍下来的那个视频已经在星网上传遍了虽然联邦删了很多,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总之有很多人似乎只凭借着一个视频就认为你是行走在这颗星球上的神明,并且打算去那座火山朝拜。我甚至还看到有人像模像样的组织了线下聚会,大概就是联邦法律严令禁止的异教徒交流会,估计教廷现在都觉得你是故意的了。”
说到这,雨果也觉得挺稀奇“他们到底是怎么透过现象看本质的”
阿撒托斯回给它一对死鱼眼。
“啧。”仿生人咂了一下嘴,“你就只在乎伊戈尔吗,哪怕这些人可能会给你更多”
难道还要一个个考察下去想象着那样的画面,阿撒托斯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抗拒,这不是麻烦不麻烦的问题,是他根本不愿意。
“艾丽卡说这是灵感或者直觉。”雨果回到了原始话题,若有所思,“这些人能凭借着一个短视频和你建立某种单方面的联系,比如梦境、幻觉、耳中传来不存在幻听呓语、身体某一处发生前所未有的变化等等联邦政府和教会可能觉得这是一次来自异端的挑衅,不过也你肯定也不在意是不是”
阿撒托斯有在意的事情“艾丽卡被邀请观礼是怎么回事”
不会吧,都没人发现她是个正正经经、如假包换的异教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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