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扶疏前脚才踏入屋中,就听到有人在喊自己。
太子挑了挑眉, “哦”了一声。他没有继续问花星河, 而是转向了昭阳公主寻求意见。
昭阳公主斜了花星河一眼, 冷哼了一声,又冲着太子一颔首。
正好谢扶疏她们入了屋中。
谢扶疏慢条斯理地走入了屋中, 路过花星河的身侧, 听到了他的声音:“我自有法子, ‘朝露’来换。”她眯了眯眼, 心中顿时就明了了。原来花星河打得是这个主意, 他知道从昭阳公主那边没法下手,只好迂回找自己。不过, 他是认为自己没本事治疗?非要让他出手帮忙么?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事情, 谢扶疏对花星河的印象已然差到了极点。
“其他无关人都退下吧。”见谢扶疏已经上前把脉, 太子忽地开口道。他自己也不在屋中久侯, 如此大的事情, 势必会惊动宫中的人。于情于理,他都要往宫中走一趟。
“兄长放心吧。”昭阳公主冲着太子莞尔一笑,她相信谢扶疏的本事。
人一走,屋子里就静了下来,除了昭阳、谢扶疏和元碧芜, 就只剩下侍立在一侧的丫鬟。
元碧芜望着榻上面色苍白的长姐, 心中惶惶,她时而望着昭阳,时而望着谢扶疏, 想要开口,却不知如何言说。
谢扶疏收回了手,她沉声道:“太子妃已经有身孕。”
昭阳公主一颔首,已经听御医说了。可若是这胎儿保不住,不如不教人知道。
“什么?”元碧芜惊叫一声,神情复杂无比。这孩儿是太子和元家一同期盼的。太子身为储君,已年二十七,膝下尚无孩儿,容易引人说道。
昭阳斜了元碧芜一眼,淡声道:“莫慌。”顿了顿,她又道,“你先回去给舅舅报信,至于这孩儿——”昭阳沉吟片刻道,“便不要说了。”孩子可以再有,可若是太子妃伤了身子就难以调养了。这点,想必元家的人也能明白。
谢扶疏不曾注意昭阳和元碧芜在说什么,她已经开始替元碧青施针保住气机。太子府中怕是不得清净了。太子妃并非旧疾,而是中了毒,那毒一日复一日的,今天怕是饮了酒刺激,才蓦地发病。花星河先前开口,似乎是知道一些门道的,或许这毒就是出自他们巴国。谢扶疏施针的速度很快,她的神思游荡了一圈,又收了回来。
约莫过了一刻钟,谢扶疏才起身擦了擦额间的汗水,开口道:“我开一副方子。”
“怎么样了?”昭阳公主沉声问道。
谢扶疏瞥了她一眼,低声道:“平安。”
她起身在屋中转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早已经冷却的香灰里,她伸手抓了一撮,凑到了鼻子底下嗅了嗅,神情微变。昭阳公主见状也知道发生了什么眯了眯眼,眸色一冷,她朝着一侧的人吩咐道:“去,把伺候太子妃的人都叫到屋外去。”
冷月当空,松树挂霜。太子府中,残余的热闹散去,已经被一片肃杀笼罩。
院子里的奴婢你挤我我挤你,纷纷跪在地上,不敢多说什么。他们虽是太子府的人,可昭阳公主的命令也不敢不从。
昭阳公主望着满院的下人不说话。
“这是在做什么?”一道尖利的声音从一侧传出,门外一个锦衣夫人在几位丫头的簇拥下,缓步而来。
昭阳公主瞥了那人一眼,即刻收回视线。
此人是太子良娣韦氏,吏部侍郎韦宏之女。入太子府的时间早于太子妃,颇受太子喜欢。
韦良娣先前来过,只是太子将她们都给遣走了。眼下听说太子入了宫,昭阳公主正训斥伺候太子妃的下人,她便匆忙赶过来了。太子府中的事情,由昭阳公主插手,怕是不大合适。太子府昏迷不醒,再结合现在的情况,她心中也是有了数。
“见过公主。”韦良娣笑了笑,又问道,“太子妃如何了?”见昭阳公主不理她,她又道,“院子中的事情,等殿下回来再处置吧?”她并不怎么喜欢昭阳公主,当初太子拿回了一尊玉马,她颇为欢喜,便命人去库里取了。结果太子知道后大怒,罚了她一顿。后来她才知晓,那是赠给昭阳公主的。于太子府而言,昭阳公主,毕竟是外人。
昭阳公主摆了摆手,一侧的瑶琴和锦瑟立马便明白了公主的用意,直接上前将韦良娣给请了出去。
“到底是太子府中的事情,这样不大好吧?”谢扶疏一直冷眼望着,直到此时才低声说了句。
昭阳笑容意味深长,她道:“不到明日阿兄应不会回来,这事情自然要现在处置才好。”
谢扶疏点了点头,想着也是。如今太子妃体内的药量并不至死,应该是怀胎再加饮酒才激发的,下药的人未必有准备。在太子妃昏迷之时,太子便猜测到了某种可能,早已经命人暗中看守。她仍旧留在府上,自然是兄长的意思。
“太子妃殿中的熏香是谁掌的?”瑶琴抖了抖眉毛,出声问道。送走了韦良娣后,她立即退了回来。底下的丫头左顾右看,最后一个胆子大的应声道:“翠柳不在。”
瑶琴转向昭阳公主,昭阳沉思了片刻道:“去找。”这找自然也不是简单的找人,而是搜索些物证。太子府中不干净,里面的人有各处送来的,谁知道他们怀着什么心思?
“你们想借此事做什么?”谢扶疏心念一动,低声问道。
昭阳公主笑而不语。
谢扶疏蹙了蹙眉,又问道:“太子妃的事情你们早就晓得?”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性,她心中极不舒坦。若天家真的冷酷如斯,她就得早些脱身里离去了。
昭阳公主摇了摇头,她看破了谢扶疏的心思,叹了一口气,低声道:“你这是说什么胡话?我们怎么可能拿太子妃的身体开玩笑!”若是早知道这事情,便不会发生了。现在发生,只是让某些事情提前一些。幕后的主谋自然要惩罚,但是那主谋也该发挥最后一点余热,不是么?
太子府偏处的院子里。
一柔弱女子来回踱步,心中满是不安。见丫头快速地跑了回来,她低声问道:“怎么样?翠柳离开了么?”
那丫头咬了咬牙,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哭诉道:“良媛,大事不好了!”
那女子往后跌退一步,惊愕道:“怎么会?”她脑子里一片杂乱,问道,“那东西处理了吗?”
小丫头才含泪应道:“处理了。”
这女子也是太子的妾室,平日里并不受太子的重视。太子妃突然药发打了她个措手不及,她也不敢有什么大动作,只能悄悄地派人去办,自己则是缩在院中求神拜佛。
抓到了人审讯了一夜,直到次日天大明,太子从宫中返回,昭阳公主和谢扶疏才回到公主府中去。
昭阳公主掩着唇打了个呵欠,她靠在了谢扶疏的肩头,显然是疲惫至极。
谢扶疏自修炼了内功心法后,整个人精气神都足了许多,一夜不睡并无大碍。她瞥了眼身子往一侧滑动的昭阳公主,一伸手将她给揽到了自己怀中。昭阳公主轻哼了一声,并没有睁开眼。
从那叫做翠柳的小丫头那里查过去,最终查到了太子良媛的身上。可最后,却让小丫头在众人跟前指认韦良娣,说是她从巴国人的手中买来的药。这没做过的事情,韦氏自然不会承认。这你来我往的,最后“发现”症结在韦氏的一个小厮身上。这小厮是从韦家带过来的,听从韦家人的命令。
这是要对付韦氏?
谢扶疏忽地想起那日昭阳公主命人送去太子府的名单,上面有韦宏之名。这韦宏也算是三皇子那边的势力,就算他极力撇清自己,证明自己的“中立”,但也无法抹杀他曾经是郑国公郑瑛门生的事实。那份名单上没有涉及郑家本家人,但波及他门不少的势力。从巴国买药是其次,最主要是想揭发他们私下购买藤甲、藤盾等可定为“叛国”的事情吧?
至于那位太子良媛,太子可随意处置了替太子妃报仇。
谢扶疏越想越觉得心寒,从名单送出、太子妃中毒再到现在,时间极短,他们便想了计策,借势发挥,将不少人拉下水。只是——谢扶疏思忖了片刻,见昭阳公主抬眸,她问道:“为何要绕这么一大圈,不直接禀告圣上?”
昭阳一怔,笑了笑道:“父皇年纪大了,心态也变了。他想要太子去处理朝政,可又怕太子声望高涨,甚至压过他这个天子。这些事情太子不可主动伸手,但若是别人逼到头上,就另当别论了。”
血缘之情是真的,但是权势之间的竞争也是真的。为何历朝那么多太子不得善终?那是因为天子逐渐将太子当成对手。
三皇子培养党羽,难道天子会完全不知道么?他不喜皇子斗争结党营私,可另一方面,在种种矛盾的心境下,他也会做出一些放纵皇子的事情。如今的形势是,私底下斗无所谓,只要不上升到明面上,便能维持那虚假的“兄友弟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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