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禄想的雪园的人至多是元家的姑娘。他知道元家颇有势力,可此处是扬州, 两个姑娘就算有什么, 也不能插手扬州的事务。以他在手段, 完全能够掰回劣势。但是其中有一个是公主的时候,那情况就有很大的不同了。皇家子嗣非同于公侯府中的姑娘。
当今天子有三位公主, 大公主与王家有牵扯, 二公主与大公主一母同胞, 想来不会为难王家。肯以元做在外行走的, 也只有昭阳三公主了。这么一想, 王禄的面容更是白了几分。就算在扬州,也曾听到些许圣上偏爱三公主的事迹。他定了定神, 面上的笑容极为勉强。他朝着昭阳公主一拱手道:“下官有眼无珠, 不识公主。”顿了顿, 他又道, “但是小侄下毒一事, 还望公主明察!”说着,他还瞪了王伦之一眼,不知道他怎么想出来的馊主意,这么多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昭阳公主瞥了王禄一眼,冷笑道:“此事自然秉公处理。”她刻意咬重了“秉公”两个字。
王禄闻言身形晃了晃, 面色更加不好。
昭阳公主又不客气道:“你虽为州司法参军事, 但是此事与你王家子侄有关,你需避嫌,此案便不用你来插手了。”
王禄本就想借着职权给王伦之脱罪, 可昭阳公主一句话断了他的后路。他犹豫片刻道:“这、这恐怕于理不合吧?”
昭阳公主冷笑道:“我就算此时斩了王伦之,你又能奈何?”王家嫡脉她都看不上,如何会在意王家旁支?王禄皱了皱眉,心中暗评道:“刁蛮。”他不敢再说什么,只是拱了拱手,退到了一边去。
堂中的声音才下去,外头又是一阵骚动。
原来是郑鸣鸿一行人过来了,他们在堂外大喊王伦之无辜之类的话语。
司马休闻言额上青筋暴起,他喝了一声:“无关人员不许喧哗!”
郑鸣鸿哼了一声,也闭上了嘴。
司马休偷偷望了昭阳公主一眼,便知晓她无意开口。他斟酌片刻道:“王伦之,有人告你妄图下毒谋害公主,人证物证皆在,你如何言说?”
王伦之也知道此事不易了结。他道:“草民是无辜的,许是有人陷害。”
司马休沉声道:“有何证据?”
王伦之一怔,额上渗出了冷汗,他求助似的望了王禄一眼。王禄此时开口道:“传信和递送毒药的人是王伦之?或者是旁人?”
昭阳公主似笑非笑地望了王禄一眼。
司马休沉吟片刻,又问出了线人的名字。他命人前去捉拿,哪想到往王家走了一通,不见人影。
王伦之心中大喜,赶忙道:“一定是那贱奴知错,私下逃脱了!”
“是么?”昭阳公主淡淡地问了一句。
王伦之忙不迭点头。
王禄从王伦之口中得知了这事情时,便吩咐手下人去处理。可眼下看着昭阳公主的神情,心中忽地升起了不详的预感。他刚准备开口,忽然发现身侧站了一个陌生的带刀侍卫,他后颈的汗毛立马竖了起来,察觉到了危险,他噤声不语。
谢扶疏一直在侧旁听,直到此时,她才冷淡地开口道:“把王信带上来吧。”王家接头的人,杨庆那边早就查清楚了。为何不直接缉拿他?不过是等着王家的动作罢了。这人对王家十分忠心,可是当王家的人要他命的时候,这份忠心就很难维持了。
此言一出,王禄和王伦之的神情都变了。
昭阳公主漫不经心道:“在大理寺,对付不肯说实话的人有诸多手段,只是我以为太残忍了些。”顿了顿她又道,“不如直接打,打到肯说为止。”
谢扶疏笑了笑也附和道:“我这儿倒是有一种药丸,能够使人如万蚁噬心般痛苦。”她们旁若无人的开口,别说是王家那两位,就连司马休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正说着,那满脸泪痕的王信就被带上来了。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抖着身子道:“此事都是少爷吩咐的。”
“王信、你、你为何诬赖我?王家待你不薄!”王伦之惊叫一声道。
“王家的善待便是杀人灭口吗?”昭阳公主淡淡地说道,她冲着王禄笑了笑,又道,“这儿还有几位王家的人。”
王禄如置冰窟,舌头像是打了结,许久之后才跪在地上,痛心疾首道:“下官管教不严,致使小侄犯下大错!”说着,他便开始磕头。只几下,额头上便一片红肿。这话一出口,显然是说王伦之被放弃了。王伦之哪里听不懂王禄的言外之意,他有些慌乱,怕被用刑,他赶忙道:“此事非我一人之谋。”
“王兄,说话前掂量清楚,总不要为了保命拉别人下马啊!”外头的一位公子大喊道。
“就是啊,王兄,你这臭脾气得改改喽。”
谢扶疏闻言往外看去,发言的都是郑鸣鸿身边的人。这是呆还是傻?她冷笑了一声,不过也没有开口,等待着王伦之继续招供。外头的声音很明显刺激了王伦之,让王伦之更加恐慌畏惧。他想也不想,便说出了一串名单。此事涉及人员不少,多是扬州的大族子弟,司马休的面色实在算不上好。
昭阳公主淡声道:“既然如此,这些人也该拿下审问审问了。”
司马休最怕的就是麻烦沾身,可现在麻烦来了,他连避都避不得。那些大族子弟平日里不知轻重就罢了,怎么现在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来?他看着昭阳公主的面色,显然是没有半分通融的余地,他沉着脸下命令。
谢扶疏又补了一句:“听说王伦之是扬州举荐的贡士?以他的德行,怕是不妥吧?不知是谁选的人?”这件事情中显然牵扯着权钱交易。既然已经到了这地步,她不妨再推上一把。
司马休望了谢扶疏一眼,话堵在了喉间,说也说不出。昭阳公主显然也是同样的意思,他沉默了片刻,哑着嗓音道:“查。”
昭阳公主显然是不相信司马休的,她直接派了卫尉寺的跟着。一日下来,将那些涉案的人全部抓住了牢中。她不紧不慢地吩咐了几句便与谢扶疏一道回雪园了。担了这差事的司马休却是面色沉凝。这事情办下去,定然会得罪一片。这位公主转身就离开了扬州,到时候还是他这个刺史担着。可要是不按照公主的意思做,怕是连未来都没有了。
回到了家中的司马休心情万分沉重。
饭桌上,司马蕴瞧出了自己父亲的愁绪,出声问道:“父亲,今日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她也听得外头的传言,但是不甚真切。
司马休闻言苦笑了一声道:“你的那两位朋友了得,一下子便将扬州的大族得罪了。”
司马蕴听了略有些焦急地开口道:“那她们无事吧?”
司马休横了司马蕴一眼,应道:“她们身份不一般,自然是无事的。只是为父我——”说到这,司马休放下了碗筷,一脸萧瑟。
司马景之的神情也凝重起来,他问道:“那两位姑娘是齐国公府上的?”
司马休大叹一声道:“若是此就好一些。”他转向了司马蕴吩咐道,“那位元姑娘其实是昭阳公主,若是她们不愿深交,你就不要去雪园走动了。”
司马蕴一脸惊诧,等到咽下了这个消息,她才点了点头,苦笑一声道:“女儿知道了。”
司马休嗯了一声,也不再多说什么。这事情结束前,他怕是要闭门谢客了。
另一边,在回去的路上,谢扶疏一直思忖着问题,直接昭阳公主勾了勾她的小指,她才回神,开口道:“这事情能推动下去么?”说那些人傻吧,但也有自己的计量。若只是王伦之一个人的事情,恐怕免不了牺牲。可要是跟多个大族有关,事情就不一定了。如果单单是司马休来办,怕是为了维持和大族之间的平衡,他会让步。唯一的变数就是公主的身份了。
“这事情不管司马休怎么想,都要继续下去。”昭阳公主肯定道。
谢扶疏见她语气坚定不容动摇,心思蓦地一转。针对大族,怕也是天子的意思。虽然在扬州设漕运官,可底下的人员,应不会落到那些大族的头上了。她了然地点点头,片刻后又道:“我们倒是不打紧,可以直接离开扬州。只是之后那些大族与司马使君怕是要对上了。”司马蕴心善,对她们极为坦诚,她们也不该替司马家带去祸患。
“这事情简单。”昭阳公主笑了笑道,“换一个州或者调回京城便可。只要司马使君愿意,哪里不是出路?”司马蕴帮了她们不少的事情,这点忙她还是愿意帮的。昭阳公主扯了扯谢扶疏的手,倏尔一笑道,“你还劝我莫为政事忧心,你瞧你自己,不也想着这些事情?”
谢扶疏忙道:“好好好,是我的错。”
昭阳公主勾了勾唇,她凝视着谢扶疏,低声道:“既然有错,那便得罚,疏儿你说如何罚?”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