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公主就让那素衣女子跪着,她与谢扶疏旁若无人地说着话。约莫过了一刻钟, 她才转向那素衣女子淡淡道:“起来吧。”
谢扶疏轻嗤了一声, 也不瞧那几个人, 直接推着昭阳公主就走。
“姑娘!”素衣女子的几个丫鬟素质显然比女子好些。她们赶忙扶起女子,咬着唇满脸不甘。“她们怎么这般过分?”
女子望了丫鬟一眼, 低垂着头道:“我们拿什么去跟公主争?”
丫鬟道:“等回到京中入了宫, 您就——”
女子斥道:“慎言!”
回去的道上。
谢扶疏蹙眉问道:“此人是陛下的新宠?”
昭阳公主冷哼了一声道:“现在便如此骄横, 必然是受宠的。”顿了顿又道, “只是不知是父皇自己遇见的, 还是有心人送上的。”这般容貌,与她和皇兄酷似, 她虽然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 但也知道此女定与母亲十分相似。
谢扶疏自然听明白了昭阳的话, 低叹道:“近些日子可不太平。”
明德帝因昭阳在扬州遇到的事情震怒, 一晚上都没得闲。等他知道素衣女子身上发生的事情, 已经是次日的晌午了。他在雪园中,自然是与昭阳她们一道吃饭的。明德帝原想带着素衣女子,可被身边的人一劝有作罢了。昭阳在扬州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未必能够接受这点。
谢扶疏并不想打扰这天家父女的亲近,得了天子的令, 早早就退下了。
“你昨晚上碰到如意了?”明德帝微笑着问道。
昭阳挑了挑眉, 佯作不解道:“如意是何人?”
明德帝笑容一僵,叹了一口气道:“是个比你大几岁的姑娘,她前往扬州寻亲遇险, 被令辰给救了。”顿了顿又唏嘘道,“她也是个可怜女子,父母死于贼人之手,兄长于幼年便失散。”
昭阳公主望着明德帝,直到他说完,才笑了笑道:“爹爹说得是昨夜闯入药园的那女子?”被李令辰给遇上的,看来不是巧合。她这三皇兄心思太多了,可偏偏没法放在正途,就他这点本事,除了做些不入流的,还能做什么?
明德帝摸不清昭阳的心情,他尴尬一笑道:“那姑娘瞧着有些眼熟亲切,她就像你的母后。”一提到逝去的元后,明德帝又有几分伤怀和唏嘘,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
昭阳公主仿佛没听见这些话,她淡声道:“昨夜碰上了,她在药园中踩坏了几株急用的药草,我便责罚了她。”说到这里,昭阳又垂首凝视着自己的双腿,轻声道,“我事先不知她是父皇您身边的。药材坏了便坏了吧,总归是没什么指望了。”她的话语很轻,风一吹就散了。可也全部落入明德帝的耳中。明德帝原本就很愧疚,现在看着昭阳黯然的模样,更是伤神。他忙说道:“还缺什么?立马让下人去补办。至于那苏如意,近段时间,她不会再胡乱走动了!”
“父皇不必如此。”昭阳柔弱地笑了笑道,“我看那姑娘应是个温柔善良的人。父皇能得知此事,就是她身边的人透漏的风声吧?”
明德帝闻言面色一沉,确实是苏如意身边的丫头透露出来的消息。看来那些丫头们活得不耐烦了!这么喜欢嚼舌根。好在昭阳善解人意。这般想着,明德帝投向昭阳的视线,又软化了几分。他岔开话题道:“那些人我已经处置了,仪儿你不用忧心,他们敢对你下手,自然得付出代价!”
昭阳公主闻言冲着明德帝一笑道:“多谢爹爹。”
“身为父亲,总要保护好自己的女儿。”明德帝应道。他见昭阳改了口,神情恢复如常,才松了一口气。他思忖了一句,随口问道:“你先到扬州,有瞧见什么可塑之才么?”
昭阳公主心念一动,她没有直接应话,而是故作沉默,许久才轻叹一口气道:“女儿很少出门。那有才之士未曾见着,倒是体验了那些大族子弟的纨绔。”说着她又故作无奈一笑。
“他们如此放肆,也不知司马休是干什么吃的!”明德帝薄怒道。
昭阳笑道:“司马使君人不错,府上的姑娘也是妙人儿。只是这扬州有几分京中的缩影,刺史也为难吧。”
这句话正触动了明德帝的心怀。有些世家子弟早就腐朽不堪,他想要动手,可偏偏牵扯太多的人,一时半会儿也动不得。京中的那些大族牵扯众多,扬州能比得过他们么?明德帝面色沉凝,却是在此刻下定了主意,拿扬州的一些人开刀。正好,他们与京中的几家是同族。
明德帝是个勤恳的皇帝,他不是储君登位,只能在其他的地方弥补不足。他下定决心料理扬州的大族,便立马动起手来,丁点都不含糊。先前那些纨绔弟子的事情正好是个引子,他就借由此一点点将水下的人拉出。这政事一繁忙起来,他就很少在雪园中现身了。
苏如意那边原以为通过丫头将消息散布出去,天子能替她说几句话,哪想到迎来的却是一个禁足令。这倒不算什么,可当身侧的丫鬟被带走,重新派了几个伺候的丫头,她才开始感受到恐慌。她千方百计想要见天子一面,然而始终找不到机会。无奈之下,她只能够找到李令辰求助。
李令辰早就说了苏如意得罪昭阳的事情,心中也恼她没用。再者此处是雪园,是昭阳的地盘,他也不好做些什么。苏如意的消息一次又一次传过来,他总算是不耐烦了,沉着脸见了苏如意一面。皇子府中的谢扶风一天比一天疯,好不容易脱身来透口气,哪想到这苏如意也不是一个让人省心的。
“我不是让你不要得罪昭阳么?”李令辰看着跪在地上那满脸惶惑的苏如意,不耐烦地开口道。他好不容易才劝服了母妃,让她接受苏如意这么个人,哪想到苏如意这般不顶事!
“三皇子,这下怎么办?”她不知道明德帝再忙什么,只是将明德帝的消失于昭阳公主联系了起来。尚未入宫博得一个名分便失宠,这让她如何能接受?
李令辰望了苏如意一眼,按捺住自己的脾气。天底下酷似先皇后的能有几个?这好歹是他找了多年的人,眼下才找到机会给安插到后宫中去。就算愚笨些,也得用着。他沉声道:“父皇忙于政事,连我都见不着他,你急什么?总归会带你回长安的,等一切平静下来,有的是机会。”说到这里,李令辰又有些烦躁了。也不知道郑家旁支的人是怎么找上他母妃的,他母妃现在嚷嚷着说都是同族,非要让他出手相助!笑话,那些胆大包天的可是谋害昭阳,要是成功了还好,还被人抓到了把柄,简直愚不可及。没连累京中的嫡支就好了,还妄图得此获救?李令辰的笑容阴沉沉的,难得在这件事情上,与众人的意见一致。天下是他李家的天下,就算是母族的人,也休想染指。郑家可以是他的助手,但绝不能走到他的前边去。
他也无心安慰那神情慌乱的苏如意,一甩手就离开了。有这时间指导苏如意,还不如看住自己的母妃,省得她做出什么触怒天子的事情来。
“郑鸣鸿、王伦之那些人完了。”
谢扶疏听到外头传出的消息,并不感到意外。如果猜得不错,京中的几家为了不被牵连,定会将扬州的这一支给踢出家族,不会顾忌任何情面。至于旁支这么多年输送的利益,他们权当想不起。
“他们的人清除了,空出的位置刚好选一些才俊补上去。”昭阳公主轻笑了一声道,“此处人杰地灵,能人辈出,天子应该会择一些后进带回京中。他们日后便是天子门生,而不是顾念着什么家族、师长。”
“如此也好。”谢扶疏点了点头,她问道,“等结束后,我们就回京么?”
昭阳面露迟疑之色。
看着如此神情,谢扶疏眼角跳了跳,心中浮上了一丝不详的预感。她沉声道:“你想做什么?”
昭阳扑哧一笑道:“想去周游山河。”
谢扶疏:“……”就这腿能上什么山?过什么河?她伸手揉了揉昭阳的脑袋,低语道,“别闹。”
昭阳公主收敛起面上嬉闹,正色道:“我若说我不是开玩笑呢?”
相处这么久,谢扶疏也能看懂昭阳的表情了。她凝视着昭阳很久,才摇了摇头道:“不急于一时。”不管昭阳此刻的想法是为了谁,都不能行。在她的双腿治好之前,终究是不合适。她不嫌路远道艰,但是她不能让昭阳跟着吃苦。
“那什么才是合适的时间?”昭阳的神情有些黯淡,她握住了谢扶疏的手。
她相信谢扶疏的医术,但是有些时候,总是压不下内心的惶惑与不安。
她开始恼恨自己病弱的身体,给不了心爱的人一个明亮通畅的未来。
谢扶疏察觉到昭阳的失落,她蹲下身,凝视着昭阳道:“山河万里,纵风光秀丽,在我心中不及你半分重要,我们将有一辈子的时间去闲游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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