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危机】锁城

    十二月中旬,凤翔大雪, 民饥, 多冻死。

    各种各样的坏消息伴随着流民一道涌入长安, 明德帝震怒,将州县官员罢免, 拨款救灾。至于齐州, 太子一去, 便少有消息传出, 明德帝也不闻不问, 仿佛不知道此事。

    寒雨夹杂着雪花飘飞了一整夜,寒气从四面八方侵入。

    昭阳公主并不放心太子府中那一双幼儿, 谢扶疏知道她的心思, 也没同她知会一声, 便背着药箱前往太子府上。

    自从太子前往齐州后, 元青碧的心情便不怎么好, 元碧芜便时时上门,说些趣事解闷,顺便逗逗两个小娃儿。谢扶疏到太子府的时候,元青碧正歪在榻上绣婴儿的小褂子,而元碧芜则是不停地抱怨着父兄, 说是他们非要给她安排一个青年才俊。她觉得自己如今的生活不错, 根本不需要臭男人介入。

    “扶疏,你来了?”瞧见了谢扶疏,元碧芜立马站了起来, 十分高兴。自谢扶疏去了扬州后,到后面回到京中,她们都不曾见过几次。

    谢扶疏笑了笑,先是替太子妃把脉,再去瞧瞧那两睡得正香的孩子。

    “府中的膳食和药物都不曾经过旁人手。”元碧青笑了笑,面色仍旧有些苍白。

    “您还是要保持一个畅快的心情,保重身体。”谢扶疏颔首,低声道。

    元碧青点了点头,可眸中仍旧布着重重的忧思。齐州颇有凶险,太子这一去,生死未知。想到此,她也不由得埋怨起明德帝了。倏然转变的态度,几乎让她以为天子换了一个人。这一回,就算太子平安归来,后面的事情也少不了吧?

    “姐姐是替太子担心。”元碧芜蹙了蹙眉,叹了一口气。

    谢扶疏“嗯”了一声,她自然是明白她们的情绪。她思忖了片刻,开口道:“若是疫病相关,太子妃不必忧心,我已经将药方交给太子了,只要控制得当,应该不会出事。”

    太子妃闻言颔首,她知道谢扶疏医术十分出色,可是这并非寻常小病症,历来都是头等难事。她仍旧是难以放下心来。只不过这等关头,她只能不停地劝说自己。谢扶疏见太子妃的神情,就猜到了她的念头,她道:“我再开一道方子吧。”

    做完这些,她并没有在太子府上久留,而是匆匆地顶着风雪出门。元碧芜本想送,又被谢扶疏劝了回去。

    雨雪扑在面上,寒冷刺骨,裘衣上已经濡湿了一片。

    驾驭马车的小厮见到谢扶疏出来,赶忙从檐下走出,呵了呵手,便跳上了马车。

    阴云遍布,压在了长安城上,如一只狰狞的恶兽。谢扶疏掀开马车的帘子,视线无意间掠过了一侧的谢家的匾额,心间蓦地一动。正巧谢扶苏冒着风雪回府。他认得公主府的马车,朝马车上一望,视线正好与谢扶疏相对。

    “停车。”谢扶疏低声道。

    小厮见一侧的谢扶苏立马就明白过来。

    谢扶疏慢悠悠地从马车上走下。

    谢扶苏那迈进侯府的脚步蓦地缩了回去,他一转身就朝着谢扶疏大步走去。

    “县主,进去坐坐么?”谢扶苏的语气客气而又疏离。

    谢扶疏想到了谢家的一家子,摇了摇头,她道:“府上如何了?”

    谢扶苏苦笑了一声道:“倒也还成。”顿了顿,他又道,“扶风那边已经不同家中联系了。”

    谢扶疏神情淡淡的,她“嗯”了一声便没有下文了。

    谢扶苏看着眼前陌生而又熟悉的容颜,低声道:“你日后且要小心了。”

    谢扶疏微微抬头望着谢扶苏:“嗯?”

    谢扶疏并不愿意多说,他只是朝着远方一瞥,又缩回了视线。他道:“天冷了,你回公主府去吧。”

    马车轱辘轱辘,风吹过马车,留下呼呼的声响。渐行渐远,已经看不到谢家的宅子了。

    谢扶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将那渺远的思绪又给收了回去。

    她回到屋子中的时候,昭阳正窝在了榻上看书。

    见到了一脸疲惫的谢扶疏,她轻声问道:“出门了?”

    谢扶疏“嗯”了一声,并不想将身上的寒气过给昭阳。她让倚玉去烧水,坐在离昭阳有段距离的桌子边,柔声道:“去了太子府,一切如常。”

    听到了太子府,昭阳公主不免又叹了一口气。这些日子她也有进宫,旁敲侧击问些太子的事情,明德帝并不愿多说,直接换了个话题。父女两大多围绕着炼丹成仙一事进行讨论。最后明德帝还嫌她烦了,不许她入宫。可是没多久又赐了一大堆的东西跟她道歉。她忽然觉得这一切索然无味。连提起的心思都没有。

    谢扶疏又开口道:“路过了谢家,与大哥说了几句话。”

    昭阳公主对谢扶苏的印象也还不错。如今的谢家,已经彻底地没落了,若想再起来,也只能靠谢扶苏了。她问道:“说了什么?”

    谢扶疏皱着眉思忖片刻,应道:“他让我小心。”

    昭阳公主轻嗤了一声。她何尝不知道京中处处是危机?只一句小心,并没有提供什么有用的信息。不过她也不在乎这些。她将书放在腿上,歪着头望向谢扶疏道:“你坐那么远作甚?”

    “我方从外头回来,身上寒气重。”谢扶疏凝视着昭阳,又说道,“这个冬日格外难捱,你身子本来就弱,可别着了风寒。”

    昭阳公主哼了一声道:“你不是神医么?”

    谢扶疏轻笑道:“可终究抹不去病症留下的痕迹与苦痛。”她只愿公主平安康健,无病无忧。

    相比于太子府和公主府的冷寂,三皇子府上可是热闹非凡。

    身为皇子,虽然知晓些政事,但是大多都与他无关,令人忧心的事情自有别人考虑,他只需要在明德帝跟前当个孝顺的、懂君心的好儿子,可不美哉?三皇子府的规格虽比不得太子府,可奢华程度原甚之。身为东宫,太子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看着,他要以身作则,但是李令辰不一样,这点“小节”不会妨碍他的名声。

    “寇天师几时到长安?”郑明朗端着酒盏,醉眼迷离。他曾因郑明月远嫁巴国的事情消沉了好一阵子,但是时间冲淡一切,声色犬马的生活让他重新又活了过来。他与李令辰关系极好,李令辰要做的事情,他也没少掺和其中。

    “三皇子,真的能够长生吗?我也想去学一学道。”一位纨绔公子道。

    “首先要断酒气财色,你可以吗?”郑明朗嗤笑道。

    “你们胡说什么呢?”李令辰骂了一句,他哼了一声道,“寇天师可是得道高人,岂是你辈能妄加揣测的?”此人原本隐遁深山,他还是经过寇天师的弟子才将这位请下山的。有寇天师一旁帮衬,父皇对自己的信任应该能增进几分。至于太子——李令辰冷笑了一声,神情阴毒。

    齐州。

    太子这边的境况十分不好,齐州城内早已经城门紧闭,不许任何人进出,城中百姓人心惶惶,时不时有闹事的。

    其实还没到齐州的时候,他的幕僚都劝他在隔壁停住,不必亲自到齐州去,但都被他给拒绝了。既然天子派他出来,他便亲自涉这片险境。

    齐州的刺史还是颇有担当的,并没有直接逃走,而是一直调查,查到了怪病的源头上——四处经商的兄弟四人。那兄弟四人是从京城回来的,没多久,便起了一身红色的疹子,再之后便七窍出血,药石罔医。如此症状之人,齐州不计其数。

    太子命人煎了谢扶疏给的药方,颇见疗效。但是药材那边,他虽早早做了准备,可比起齐州境内感染的人士,这远远不够。他只能耐心地等待着从外头运进药材。

    “殿下,西路那边传来消息,说是药材被山贼劫走。”

    “东路的迟迟没有消息。”

    “不只是药材,城中的存粮怕是不能支持下去了。”

    “有些民众以为自己没事,不愿意待在城中,好几次起了冲突。”

    “有百姓不许烧亲属的尸体。”

    ……

    各种消息传入李令绪的耳中,纵然心中早有预感,可仍旧压不住那上涌的怒气和悲哀情绪。

    “根据外头带回的消息来看,那些山贼并不像山贼。”

    李令绪闻言皱了皱眉,他带来的人大部分都随着他进入齐州。怕随意走动出大事情,他已经下了死令,要他们以身作则,不许随意进出。“这事情让齐州刺史去办。”他的面色阴沉,如山雨欲来。

    “此回齐州的怪病来势汹汹,属下以为其中有蹊跷。”

    “只能从那商人的身上查了,亦或是让——”这个念头才升起,就被李令绪给掐了下去。他一人在此,已经让小八忧心了。万不能因为别的事情,让宝和县主也涉入其中来。“查,若是查不到——”李令绪停顿了很多,才道,“那就算了。”不是所有事情都要给出一个结果的。如果此事是人为,他的心中已经有了那作恶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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