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宁哥儿的先行部队将抵达京城。这回宁哥儿立了大功。”
院子中, 谢扶风看着外头传入的纸条久久不语。
她知道赵宁一直跟随着四皇子李令节, 赵宁回来了, 意味着李令节很有可能也提前入京。三皇子府上如今的境况,怕是不行了。里头的人出不去, 外头的人进不来, 她怕自己也跟李令辰一般, 染上了怪病, 最后命丧于此。
“小姐。”蒹葭的面上满是焦急, 她低声道,“这儿待不下去了, 要不要想办法离开?”
“急什么?”谢扶风瞪了蒹葭一眼, 笑容冷酷。她摸了摸自己已然显怀的肚子, 眯着眼思忖片刻。齐州的疫病她是知道一些的, 她相信花尔雅那边会有解法。半晌后, 她懒洋洋道,“将这消息送到三皇子处。”顿了顿,她又道,“想办法出府。”她跟着三皇子,无名无份, 算不上是三皇子府上的人。
这突如其来的怪病打乱了李令辰所有计划, 他的幕僚要么同样被困在府中,要么不得入内。李令辰虽然忧心局势,却也无能为力, 这让他越发恼恨起花尔雅了。在得到谢扶风那边的消息时,他更是急火攻心,口鼻淌血。
“在李令节回来前,一定要将药研制出来!要不然——”李令辰也是发狠了,望着花尔雅的眼神充满了恶意。他这是打算死了也要拉花尔雅陪葬。
花尔雅没想到自己的药失效了,也是急得不行。她发现,除了三皇子和王勤,府中来来往往的人无一人得怪病,这显然与她当初的虫蛊不同!
在三皇子府上人加紧动作的同时,昭阳公主也没有闲着。三皇子府被封禁,他府上的幕僚也不敢擅自行动,此正是个好时机。她一边暗暗使人传消息引导二皇子调查怪病的来源,另一边,她自己带上了人马以游山踏春为由,进入了小南山。此山多道观,供奉着各路祖师爷,来往的除了道士便是信徒。寇玄真一事,让道士们都龟缩起来,一见到有大批人马前来,忙不迭四处躲藏。昭阳公主懒得管他们,而是直接朝着底下人通报的地点奔去。
山高路险,荆棘丛生。
谢扶疏走在前头,回头望了一眼拄着登山杖的昭阳一眼,轻叹道:“早让你在府上等消息了,你偏要过来。”她朝着昭阳伸出手,又笑道,“来,我背你。”
昭阳公主鼓着腮帮子,她摇了摇头。若是这点体力都没有,日后如何涉远?“我走得也不算慢,是你动作太快了。”昭阳公主低声抱怨道。
谢扶疏一怔,她笑道:“是是是。”说着便放缓了步子。她们身边留下十多个高手,剩下的人早已经往目的地去。三皇子备了这么个大礼,不收下简直对不起这礼。原本这一处由顾青林看管的,可他这回也被困在了三皇子府,忧心怪病的事情,就算他想起了这一茬,也做不得什么,只能暗暗寄希望于老天。
道士于山中炼丹本是常事,就算是官府也管不着他们。昭阳公主也知道这事,便买通了小南山的一个道士让他领路。此道士乃小南山有度牒之辈,为官府认可的正统道士,旁人哪里拦得住他?他的方法也是简单,直接让那些穿着道士袍的出示度牒,只是那些人本就是三皇子安插伪装道士的人,哪能有度牒?那伙人纠结起来有数十个,领头的那个原本想将这冒失闯到此处的道士杀了灭口,哪想到忽然间又冒出数十持着刀剑的人来,只能束手就擒。
山洞中,到处都是硝烟刺鼻的味道,残余的炉灰更是遍地都有。昭阳公主着人搜寻山洞,还真找到出了一些炼制的火/药,她派人拿远处试了试,轰隆震响,威力远过于本朝所用的黑火/药。黑火/药民间不能私造,当初太子遇刺时,便是有人在那埋了这东西,只不过那不是此物本身的威力,只是当做引子弄出山体崩塌。从火/药到藤甲刀兵,三皇子的手倒是伸得够长。旁人那处得的,总不如自己手头能产,是么?
回城的时候,遇到了一队得到消息赶来的人。昭阳公主也不客气,尽数将人擒获。至于后续的事情,她直接将刀送到有心人手中,就看他如何使用了。
“暮春了。”沿着山路回程,谢扶疏望着浓密的树荫,忽然发出感慨。
“怎么,错过这个春日你有些遗憾了?”昭阳公主转向谢扶疏,轻轻一笑道。这个春日比往日忙上些,睡也不如过去安稳,很多事情仿佛在一刹那改变了再也寻不回当初的感觉。不过也有值得庆幸的事情,至少身侧有一人可执手到老。
谢扶疏凝视着昭阳,应道:“哪里的话。”顿了顿她又粲然一笑道,“令仪你一笑生春,我岂会错过无边春色?”
“你——”昭阳公主面色微红,她横了谢扶疏一眼,低着头没说话。山中溪水潺潺,一片清音回荡。脚下山路多碎石,昭阳公主被谢扶疏紧牵着,心中忽有所感。她曾想拥有一副好身体,无病无灾,如今上天应了她。尔后又渐生其他念想,一一得应,上天果厚待她。
暮春的风已有几分热意,裹挟着柳絮飘入了三皇子府中。
李令辰的病没有继续恶化,可一身红疹却久久不收。消息是被飞鸽传到府中的,李令辰拆开一看,顿时心生惶恐。
“小南山山洞被人发现,圣上已着人前往调查。”
这是大罪,就算他是皇子也不能得免。若此事为天子所知,后果不堪设想。他想出去处理此事,可偏偏身体不行,只要二皇子和御医那边不松这个口,就算他说此病症不会传染旁人,也无人肯相信。诸事不顺,李令辰看花尔雅更是觉心中不快,另一边,谢扶风也与他道要出府去,已经有人庇佑她,她会从中周旋,李令辰被闹得头疼,开始后悔沾上这两个女人。
花尔雅并没有这个本事解决李令辰的麻烦,直到巴国那边的信传来,她才找到了办法。李令辰催得紧,越发暴躁,连她身边的人都换了几个,像是个疯子。她也不再跟李令辰呛声了,只想着快点解决这个麻烦。
四月下旬。距离李令节回京还有一段日子,李令辰总算是甩开了这让他头疼的怪病。御医那边松了口,倒是二皇子这边仍旧回复道,需要禀明天子。守在三皇子府外的卫兵,仍旧没有退去。
宫中。
力不从心的明德帝已经放下了政务,将心思转到最小的六皇子李令质身上去了。明德帝曾因陆家厌弃陆令妃母子两,这会儿倒是重新宠爱起来了。
小皇子年幼,尚有几分天真,算是明德帝唯一的慰藉。只是想到了那不孝忤逆的儿女,他又变得怏怏不乐。
“父皇。”小皇子扯着明德帝的衣袖,坐到了他的膝上,伸手摸了摸他的“龙须”。明德帝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望着桌上的旧物又深深叹了一口气。内侍是最知道明德帝心思的,他忙道:“药方都是三公主那边寻的,她也记挂着您呢。”
明德帝冷笑了一声。什么记挂?自寇玄真那件事情后,她便没有再入宫了。脑袋昏昏沉沉的,他抚了抚额,问道:“太子那边有什么动静?”
内侍恭敬道:“应是不久后回京。”
“太子哥哥要回来了吗?好啊好啊。”膝上的稚子欢呼。明德帝眯着眼,冷声道:“这么久了,还是别回来了。”这话内侍哪里敢接?只唯唯诺诺在一侧,倒是小皇子鼓掌应和着明德帝。不管他说什么,都跟着欢呼。
“稚子无知,方是福气啊。”明德帝摇了摇头,轻轻感慨一声。
明德帝伴着幼子玩闹了一阵,忽地听人传,说是昭阳公主求见。那内侍心中一喜,只是瞥到了明德帝的神情,“快传”两个字顿时卡在了喉咙。他眨了眨眼没有再回话,额上覆满了虚汗。
“你说要不要传啊。”明德帝面上喜怒难辨,他逗弄着幼子,淡淡地问道。
“不传不传,她让父皇不高兴。”小皇子嘟着嘴道。
明德帝一颔首,淡淡道:“那就让她在殿外等着吧。”只是如此,他也无心再与幼子玩闹,将人递给一侧的内侍,他起身在殿中来回踱步。“一刻钟了么?”半晌后,明德帝倏然转头问道。
那内侍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内侍没有应声,明德帝又自顾自地说道:“够久了。”他抬眸望着殿外,沉声道,“宣。”
昭阳公主在殿外站着,她入宫哪一次明德帝不是即刻就宣?就是这短暂的,不到半刻钟的等待时间,已让她心生慨然。她快步地走入殿内,这还没有靠近明德帝行礼,就见一个毛孩子窜了出来,朝着她狠狠撞来,口中还嚷嚷道:“你坏!”
内侍见此,一颗心都要跳出胸腔。
昭阳公主眼角一跳,她往一侧闪去,一伸手就按住了小皇子,冷声叱道:“做什么?”
明德帝没有开口,他的眉头紧皱,深深地望着昭阳,似是在看另外一个人。
昭阳公主面上从容,她行了个礼道:“女儿参见父皇。”
明德帝淡声道:“起来吧,看来你还记得我这个父皇。”
昭阳公主还没说话,小皇子又嚷嚷道:“你走开!”作势还要去推昭阳。
明德帝朝着左右使了个眼色。那些人精哪里不知?赶忙一步上前,将还在闹腾的小皇子抱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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