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丘里.白罗并非是见习骑士里头深受倚重的高层成员,毕竟自从恋人凯伦贝克死去之後,他始终处於精神不稳定的状态,暴躁易怒,心存仇恨,是见习骑士组织里最不受控制的一头疯狗,见人就咬,也因为如此,他是最好的突破口,掐住弱点加以利用,比见习骑士里的任何人都来得好用。
见习骑士现是中型精锐组织,人才不算少,而白罗至今这种状态还能被组织留着也不过是因为他追踪猎物的能力一流,荻野真四年来躲躲藏藏多亏了白罗的追踪没法彻底脱身,最後也乾脆选择回到横滨这个老地方老老实实被监视,反正无论怎麽躲藏也都是一样的结果,那还不如回来安安分分做她的花店生意。
讲句实话,荻野真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所以当太宰治得知荻野真被追踪这件事时有些意外,看到这女人狼狈了这麽多年他也是挺开心的,难怪他们俩再次相遇那天荻野真要拿狗粮砸他一脸,无论是谁都不可能会愿意当背锅侠,那实在太沉太重了。
侦探社的诸位把医务室让给了他们,现在只有国木田独步在旁陪同以防万一,而白罗被强制性的捆住双手压到椅上坐好,太宰治与荻野真坐在白罗面前,姿态从容,与白罗的满脸防备的阴冷神色相差甚远。
「我还以为你们打算对我严刑拷打。」白罗冷冰冰地说。
太宰治摊手,「白罗先生误会了,好歹武装侦探社也是个正规合法的公司,怎麽可能做出严刑拷打这种违法行为?再者,我们也不过是聊些不痛不癢的小事情而已,没什麽好隐瞒的。」
「你们俩也是见习骑士组织里的头号敌人了,我没什麽好说的。」白罗将背脊轻轻靠向椅背,目光沉冽,「当年拷问凯伦贝克还能拷问出那麽多信息,你们也很了不起,她是受过训练心智坚不可摧的强大女人,除了叛变与贿赂,我也想不到为什麽她甘愿向黑手党提供大量组织信息,我倒是很想知道你们究竟使用了什麽手段让她叛变见习骑士後,又让她死无全尸?」
「手段吗?我们也不过是公事公办,不过前期拷问是荻野真负责,我负责的是後期拷问,我们也是耗费了几个礼拜的时间才拷问出有用的信息,不得不说凯伦贝克意志坚强得教人相当佩服。」
太宰治漫不经心地说着,手里把玩着不知从哪掏出来的精致火柴盒,骨节明晰的长指细细摩挲着纸盒突起的尖角,「老实说吧,凯伦贝克这个女人令我十分意外,精神折磨竟然完全无用,□□折磨也是试了好几个方法才成功,那时候我真的很好奇,为何这个女人这般固执地与我们周旋,用尽方法要让自己多活些时日,又让自己不会那麽快失去所有的利用价值?」
白罗恍若未闻似地低垂着眼,面色冷漠,但荻野真从头到尾都在观察着他的神情动作,没放过任何一丝细微变化,目光最终落在白罗微微蜷曲的指节,没有说话。
赫丘里.白罗是个偏执铁血的男人,也可说是嗅觉敏锐的猎犬,他对於组织没有那种盲目疯狂的忠诚,这麽多年来他执着地爱着一个女人,却又矛盾的想让自己好过一些,认为肯定是凯伦贝克背叛了组织,即便他爱她爱得深刻,但人类本性总会下意识欺瞒自身屏蔽那些埋葬许久的真相,拒绝接受事实。
拷问太考验人类本性,许多人在存亡之际不得不选择利己背叛他人,人类一般畏惧死亡,尤其在烂泥打滚越久的人,越是拼死想要活下去,然而若要拷问一个俘虏,不能总是成天折磨对方,不断地折磨俘虏会使之习惯,这像是一种死亡想像练习,待俘虏习惯接近死亡後,便期待着哪日能够彻底解脱了。
「我们拷问部队要做的是让俘虏无时无刻恐惧死亡,有时候□□折磨不一定有用,只有精神折磨才能彻底摧毁一个人的理智。」
荻野真慢慢地开口了,语气平淡得几近波澜不惊,「白罗,你说过凯伦贝克是个受过训练的女人,我不确定你们组织的训练到底严苛到什麽程度,但至少我在那段期间,能够感受到凯伦贝克是拼了命想要活下去,信念强悍,而且令人意外的是精神折磨完全毫无用处,但□□折磨却非常有效,你难道不好奇这其中的原因吗?」
「我不想知道,也没有必要知道。」白罗依旧态度冷硬,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
面对这样的俘虏最好的办法是以无视方式更能激怒对方,他们不怕白罗突然暴走发狂,毕竟荻野真的体术比白罗好上太多,国木田独步也不是吃素的,一下子便能把白罗打得满地找牙,再加上先前又被宫泽贤治打了一顿,全身重伤,估计就算他突然发疯也成不了什麽气候。
只不过现在并不适合浪费时间,荻野真沉默片刻,闭了闭眼,才缓缓的说,「凯伦贝克的遗言是,请不要原谅我。」
白罗微微一怔,眼神里闪过一瞬间的空洞,像是被开启了什麽开关,他听见自己完全不受控制机械性地反问,「什麽?」
太宰治反应极快,冷不防地伸手按住荻野真的手,低声道,「不要说。」
白罗见此情形,忍不住心急如焚地又问,「到底是怎麽回事?」
荻野真被太宰治制止後,仍自顾自地开口道,「凯伦贝克死去之前的遗言,就是要你不要原谅她。」
人总有无法自制的好奇心,尽管试图不在意,有些时候那种爱憎分明的人,好奇心却比一般人来得纯粹激烈。
白罗心里明白,人类死前说出来的话多半是真心话,因为死了等同灵魂消亡不复存在,欺瞒已经没有任何意义,而这个遗言是凯伦贝克留给他的,更不会有埋藏真心的可能性,这句遗言饱含太多无法言说的情感,他也无法再亲耳听到凯伦贝克欠他的那一句话。
白罗下意识感觉到荻野真温暖的手掌轻柔覆上他的手背,一种悚然的麻木感从脚底蔓延至他的全身神经末梢,尽管潜意识的警觉让他避开荻野真的接触,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抬眸对上眼前女人的双眼,背脊微微发凉,脑里像是有什麽东西在碎裂,尖声抹去所有试图抵抗的微弱意志。
「因为凯伦贝克怀孕了,所以她想活下去。」荻野真说。
这世上有些人爱得深沉,有些人爱得浅薄,这个白罗正是爱得痴狂,才愿为那个死去的女人掏心掏肺,没由来地眼眶泛红,止不住直落泪。
当年他人在国外处理首领托付给他的重要任务,他也老早准备好婚戒,等着一回国就要向凯伦贝克求婚,却在後来收到凯伦贝克遭敌方俘获的消息,待他赶回来後,凯伦贝克已经死了,当下他并没有掉眼泪,因为他一劲儿欺骗自己是她背叛了组织,不能施予同情,可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凯伦贝克只是为了活下去,为了保护他们的孩子努力活下去。
他现在掉眼泪的原因大抵是感受到深刻入骨的绝望与懊悔,早在当年就该彻查真相,可组织那边却什麽也不愿透露,直到事情无法挽回了才得知凯伦贝克的死讯,甚至不知道凯伦贝克为了孩子逼不得已透露组织信息给自己与孩子续命,真相知道得太晚,几乎要令他心疼地肝肠寸断,追悔莫及。
「即使知道她有孩子,你们还是将凯伦贝克折磨死了,一尸两命,是吧?」白罗的声音喑哑,像是瞬间褪去了所有的生息,眼神空泛。
荻野真却道,「孩子还活着,是个女孩。」
白罗闻言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瞪着她,站在一旁的国木田独步也明显愣住了,连带太宰治脸上也几不可见地露出微怔的神色,但又稍纵即逝。
荻野真从手提袋里拿出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五岁小女孩头上绑着可爱的羊角辫,白白嫩嫩的脸上笑容明媚,那正是种田长官的爱女,种田春子。
「在你收到消息指出“种田长官的爱女拥有让人死而复生的异能”时,你肯定是查过这孩子的资料了,她不是种田长官的亲生女儿,而是领养的,只不过你并不知道,她就是当年凯伦贝克生前拼死保护的那个孩子。」荻野真说,「当时我和凯伦贝克达成协议,孩子可以生下,但母亲不能活,需要用她的命换取孩子的存活的机会,凯伦贝克答应了,後来寄还到组织的那些残肢心脏都是用其他尸体冒充的,并非是凯伦贝克的,孩子的存在也如你所见,我让凯伦贝克生下了孩子。」
白罗脸色不住发白,听到这儿他的浑身上下都在微微颤栗,一方面心存疑虑,一方面又不得不抓住孩子依旧活着的希望,完全舍不得放手,他能够想像凯伦贝克是多麽执着地为了孩子的性命在与黑手党谈判,就为了让孩子活下去,但这就足够了,他们的孩子还活着,一切都还有挽回的机会。
他不愿放弃,也不想放弃。
猝不及防地,白罗倏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国木田独步以为他要动手,正戒备的打算要出手阻止之时,却看见白罗迳自跪下,深深地对他们俯首磕头,哑声道,「放我走,我必须回去救那个孩子。」
这一跪有着两种意思,一种是示弱,一种是感谢,他向他们示弱表示自己现在已无敌意及报复的心思,满心要救回孩子,另一方面则是感谢於荻野真的信守承诺,保住孩子一命,甚至让她在衣食无忧的环境下健康成长。
白罗不是聪明人,但是脑筋动得快,判断能力相当出色,经过一番衡量与比较,当年确实是组织将凯伦贝克当成了弃子,不愿接受港口黑手党的交换条件,否则凯伦贝克不可能那麽轻易葬送了性命。
现在的情况他只能选择服软低头,凯伦贝克死去长达五年的时间了,他不希望再辜负了她,必须立刻把孩子救回来,毕竟那孩子对组织而言只是个累赘,名义上还是异能特务科种田长官的爱女,等同是与横滨政府为敌,弊大於利,那孩子不是会被杀害就是被拿来作为利用的棋子,十分危险。
「白罗,正树也在见习骑士的手上,我无法保证现在放你离开,我的儿子就能毫发无伤地回来,因为你现在并非完全信任我,我也没法完全信任你。」荻野真收起照片,淡淡地道。
「这点我明白,那妳要的是什麽?」白罗低声问道。
太宰治抬眸看着身旁的女人,荻野真脸上没有任何一丝情绪流露,那双眼眸却深沉冰凉得可怕,蕴满数不清的精密算计。
「我要你协助我,提供见习骑士的一切信息,协助侦探社拿下见习骑士,让见习骑士这个组织彻底消失。」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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