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成长的摇篮

    桑菲双手碰触到乔娜后背的时候, 乔娜身体明显一颤, 她以为女儿又要把自己推开。

    结果下一秒, 耳边就响起了女儿的声音。

    她说, 乔娜别哭。

    然后, 乔娜真的有一秒没哭，可下一秒, 她哭的更大声了, 声音含糊不清的道：“小，小菲，妈, 妈妈好开心……你，呜, 你抱我了……”

    桑菲：“……”

    所以开心为什么还哭的更厉害了？她有点懵圈，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最终，桑菲只好僵硬着身体, 任由乔娜抱着她哭了个痛快, 然后看着乔娜身后同样红着眼圈的桑柏, 陷入沉思。

    作为一名丧尸, 曾经的桑菲不能生育, 她不知道孩子对人类来说意味着什么, 也不知道父母对一个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

    不过原主的脑海里倒有几句书本上的标准答案, 但桑菲不是很懂：孩子，是父母生命的延续；父母，是孩子成长的摇篮。

    ——她的生命不需要延续, 成长更用不到摇篮。

    可是摇篮……呆在摇篮里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呢？

    “好了乔娜，小菲没事就好，咱们坐下来聊，好不好？”最先从情绪中缓和过来的是桑柏，他走上前，轻轻拥抱了一下妻女，然后揽着乔娜的肩膀，在她耳边道。

    乔娜抬头，不好意思的点点头，然后有些无措的道：“小菲你的衣服……妈妈给你买新的好不好？”

    “没事，先坐吧。”

    桑菲瞥了一眼衣服上的鼻涕眼泪，然后毫不在意的走到小沙发旁坐着。

    桑柏揽着妻子坐在桑菲的对面，道：“老大，听元帅说你去过医务室了，身体现在没问题了吗？”

    “已经治疗过，没事了。”顿了顿，桑菲微皱了一下，又继续道：“还有……爸爸，妈妈，以后我这样叫你们，你们叫我老大也行，叫小菲也行。”

    想了解人类，也想体会一下呆在摇篮里的感觉，桑菲思考再三，做出了这个决定。

    然而对面的桑柏和乔娜，一听这话全都傻了。

    桑柏愣了好几秒，才颤抖着声音叫了一句：“小，小菲？”声音很轻，也很小心翼翼。

    “嗯，爸爸。”桑菲很自然的应下一句，脸上却和以前一样，没有任何情感波动。

    但这一句没有任何情感波动的爸爸，却让桑柏落泪了。

    在星网上看到女儿被大火吞噬的时候，他没哭；陪着妻子见到安然无恙的女儿的时候，他没哭；可听到这一句爸爸的时候，他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了。

    桑柏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乔娜眼圈也很红，但比桑柏要好上一些。

    她一边轻拍着桑柏的背以作安慰，一边对桑菲道：“小菲抱歉，你爸爸太激动了，我们，我们……你这周末回家吧好不好？我们带你去看爸爸新开的店……”

    桑菲想了想，没有拒绝：“好。”

    今天是周四，周五一天机甲大楼不一定能清理好，这周末她大概率是不能进去的，索性便随了乔娜的意，回家住两天。

    又在会客室陪了桑柏和乔娜一会，桑菲便送他们离开了。

    而后，她去向了机甲大楼的方向。

    现在是凌晨一点，战后收尾工作已经持续了三个多小时，关于战损及人员伤亡状况，早已统计出来了。

    机甲大楼防御毁损度89%，S级机甲毁坏1台、A级机甲毁坏3台、B级机甲毁坏27台、C级机甲毁坏81台。

    敌方共计7人，死亡3人，俘虏4人，领头人伯莱恩重度昏迷，现已送进了帝国监狱，由军部为他治疗。

    而我方，死亡39人，重伤21人，轻伤51人。

    死亡的39人，全部为大三机甲系，赶来支援战场的那批学生。而他们的牺牲，为机甲大楼里，攻击297名大一大二的学生换来了生机。

    这笔账，谁也不能算，谁也没法算，但无可厚非的一件事，他们都是勇士，是英雄，值得被所有人铭记。

    第二天，周五上午，第一军校校长温暖，亲自在军校大礼堂上为这39名学生举办了哀悼会，查尔斯元帅亲自出席。

    也是上午的时候，桑菲见到了这39名学生的父母，他们全都红着眼眶，看起来很伤心的样子。

    “学校里出现了这样的意外，我身为第一军校的校长，对此有着不可磨灭的责任，在此，我向全体师生，星际各界表以真挚的歉意。我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敌人，他们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台上，第一军校的校长温暖女士，正在做着最后的陈述，她穿着一身军装，梳着干练的短发，神情哀痛且肃穆。

    在她身后，有一块巨大的光屏，光屏上滚动播放着39名牺牲者的照片。

    台下，39名学生的家属、大楼里被救的297人、以查尔斯元帅为首的军方代表、第一军校全体老师，和部分在校学生，全都低头沉默。

    事故发生的时候，从宿舍赶来的学生们是最不起眼的，但现在，他们是最引人瞩目的。

    哀悼会顺利结束，查尔斯元帅和温暖校长接受了早已等在外面的媒体专访，其余人自由活动。

    桑菲没有跑太远，她走到光屏下，一个一个的，把这39个人的样貌记在了脑海里——他们，救了她所有的小弟。

    “老大。”邱浩在桑菲身后，小声说道：“你别难受了，换做第一军校的任何一个人，都会和他们有一样的选择。”

    桑菲头也不回的应道：“我了解，你们都会选择保护比自己更弱势的人，这是你们当军人的初衷，我说的对吗？”

    “对。”邱浩重重的点点头，顿了顿然后又补了一句：“起码我是这样。”

    第一军校里有蛀虫吗？当然有，这也是不可避免的。但大多数人，都和邱浩一样，抱着同样的信念，跨进学校大门。

    桑菲扭头看了邱浩一眼，没有说话，继续看光屏上的39个人。

    “老大，星网上开辟了专门的纪念专题，你要去看看吗？”邱浩想说点什么转移桑菲的注意力，想了好几秒，突然想到这一点。

    昨天晚上，第一军校官网刚刚通报战役结果，就有人建了专题，到了现在，专题下的留言早已破了千亿。

    桑菲对此有些兴趣，正好她也将这39个人的样子都记在了脑海里，于是便转头看向邱浩：“在哪里能看？”

    邱浩带桑菲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打开光脑，屏幕共享——

    【生而骄傲，死而伟大，你们是最棒的，小伙子们，大姑娘们！】

    【都是花一样的年纪，却在最美的时候以最绚烂的方式离开，我们都会铭记你。】

    【你们是帝国的骄傲，一路走好/蜡烛/蜡烛/蜡烛】

    【无论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我相信帝国，相信查尔斯元帅，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等一个结果，英雄不能白死。】

    【……】

    桑菲一行一行看下去，清楚的感受到文字背后，每个人的伤心和哀念，感动和不舍。

    人类的文字，很奇妙。

    翻过前两页，桑菲便不再看下去了，后面的内容大同小异，也没必要再继续看。

    “你找田静或者玛琪，让他们帮我去宿舍取些东西，我这周末打算回家。”桑菲从座位上站起来，深吸一口气，对邱浩说道。

    “老大，你还是不回宿舍吗？上次的事情……还没调查出来？”

    “没有结果，暂时不打算回去，我自己有分寸，你不用管。一会我把要带的东西发一个清单给你，尽快给我取过来就行，对了，这是钥匙。”

    “没问题，老大！”

    机甲大楼被毁，机甲系周五的课程全部取消，上午哀悼会结束后，下午学生们就可以放假了。

    桑菲不准备在学校里多留，反正也没什么事，就打算直接回家了。

    邱浩找来了田静，一个圆圆脸的可爱女生，她低声叫了句老大，然后接过钥匙，小跑着上了楼，桑菲则在楼下等着。

    片刻后，秦姗从不远处走来，看样子也是刚从礼堂方向回来的。

    桑菲和她没什么交集，也没太好的印象，便直接忽视了她，却没想到秦姗直接停在了她面前，开口就是：“对不起，还有，谢谢。”

    没头没脑的丢下一句话，秦姗转身继续上楼，桑菲看着她的背影，皱紧了眉头。

    这女人什么意思？谢她什么，又因为什么而道歉？

    想了几秒想不明白，桑菲扭头问邱浩：“她什么意思。”

    “不清楚……谢你可能是因为老大你昨晚救了我们？对不起的话，你们之前是有过什么冲突吗？”邱浩挠了挠头，不确定的回道。

    桑菲想起了刚开学那天她们在宿舍发生的事儿，俩人差点打起来了，于是点了点头：“哦，那我知道了。”

    “那老大，你接受她的道歉吗？秦姗很厉害的，如果她也……”

    “不接受。”

    “哦。”邱浩眼里闪过失望，一抬头，正好看到秦姗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

    ——世界上最伤心的事就是，鱼爱上了飞鸟。

    几分钟后，田静把她需要的东西都送下来了，桑菲接过行李，便打算回家。邱浩和田静两人纷纷表示，要送她一段路。

    然而说着送她，两个人却凑在后面说起了悄悄话。

    “田静，你刚才碰见秦姗了吗？”

    “看见了，我给你说，秦姗和她的闺蜜，那个叫米拉的，似乎吵架了，她们气氛很诡异。”

    “米拉？我知道她，怕吃苦不愿意来机甲系，去了后勤补给系，据说还被评成系花了，我就，口区，后勤的妹子比她漂亮的一大把好吗？”

    “没办法，谁让她名气最大呢？有一个英勇牺牲的未婚夫……”

    “相信我的直觉，那就是个绿茶girl，秦姗和她掰了也好，要不然迟早被拖累死。”

    “就是就是……秦姗好棒的说，气场足，实力强，站她面前我都不敢说话，那就是我偶像！”

    “那老大呢？”

    “老大是我爸爸。”

    “……节操呢？”

    “你都没有，还管我要？”

    桑菲听力好，把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她觉得这俩人一开始的对话还挺好的，但到了后面，怎么尽是一些没营养的内容呢？

    人类经常会这般无聊吗？

    真是神奇。

    因为昨天晚上的袭击，第一军校今天戒严，想要搭乘飞行器就只能去到学校外。

    三个人走了十多分钟，终于出了校门，结果刚一出去，就看到外面围了密密麻麻的记者，有名气的没名气的，全都聚在了这里。

    现在，全星际最大的事就是‘第一军校被袭事件’了，不管什么内容，只要和这个话题沾上边，就能大爆。

    但除了军部特约的记者外，其余人都进不去，所以他们全都涌在了校门口，试图蹭点热度。

    桑菲三人的出现，瞬间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很多人一眼就认出了桑菲，顿时像狼见了肉一样，往这边冲过来。

    初步估计，有不下50人。

    桑菲一愣，还没想明白对方想做什么的时候，就被邱浩拽着，又拉回了军校内。

    “老大，你看能不能找找查尔斯元帅直接给你送回去，你这么直接出现，太危险了。”邱浩附在桑菲耳边，低声道。

    桑菲看了看门外的人，扭头看邱浩，道：“他们都很弱，打不过我。”

    “……老大他们是记者，不能打，尤其你还是个公众人物……”

    “打了会怎么样？”

    “首先，你会被警察拘留教育；然后，你以后的黑料会变得很多。”

    被拘留教育，太浪费时间了，桑菲想了想，决定还是联系查尔斯元帅，不能动手的话，从人群里穿过去似乎挺难的。

    “好，我找一下宁泰。”

    宁泰说过，有事可以直接找他，桑菲直接给他发了通讯，等人送她回家。

    而在等待的过程中，校门外突然嘈杂了起来，桑菲寻声看去，发现之前来追她的那些记者，这会正围着两个人。

    那两个人桑菲记得，是一个名叫杰瑞的牺牲者的父母。

    很不幸的，他们刚出学校，就被眼尖的记者们认了出来，短短几秒的功夫，就有了现在的局面：他们被围了起来，耳边响起无数问题。

    ——请问你如何看待这次突发事故？

    ——对于你儿子杰瑞的意外牺牲，你会追究第一军校的责任吗？

    ——请问你是否赞同杰瑞的选择，以命换命的行为是否值得提倡？

    ……

    原本已经从悲恸中缓过神来的杰瑞母亲，根本无法承受这一切，她转身扑进丈夫的怀里，哭到喘不过气来。

    而对此，记者们却更加疯狂了，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的抛出。

    其中有个人的声音格外尖锐，又刺耳：“据我所知杰瑞是你们唯一的孩子，那你们会考虑培育第二个孩子吗？”

    他们丝毫不在意，自己正在狠狠地揭开别人的伤疤，任由它鲜血淋漓，却兀自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