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程见渝刚走到电梯口,一股浓郁刺鼻的油漆味钻进鼻子里,以前早晨这个时间段,飘着油条包子豆浆味,又或是安安吃的甜丝丝小零食味。
他隐约觉察到不对劲,入眼工作室门口一片红,隐约晃一眼,还未看清,陈开手疾眼快的把他推进电梯里,“渝哥,你别看了。”
“写的什么”程见渝安慰拍拍他的手,偏过头睨了眼,墙上写着四个血红大字“虚伪小人”。
安安坐在门口椅子上呜咽,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陈开脸红脖子粗,“早上一来就这样了,刚让保安调监控了。”
能干这种下作事的人,不会害怕监控,程见渝走过去,仔细看了一番,满墙触目惊心的红,这位干坏事的人字写的挺丑,一看上学没好好读书,这么丑的字会扣卷面分的。
安安边哭边拿出手机,抽着鼻子,“我觉得是贝总干的,昨晚梁邱导演发了微博,因为贝总违约,和贝总工作室取消合作,说他想和你合作但你不肯,推荐网友看看夏末事故”
南卡传媒的赔偿金令贝信鸿大出血,元气大伤,几年工作白干了,而且这种胎死腹中的事是业内大忌,经此一战,他的声誉毁于一旦,就算有想约他剧本的,也不愿得罪南卡传媒这座大山。
贝信鸿能不恨程见渝吗
要是程见渝好好的给他当枪手,不作妖不声张,不会走到这一步。
陈开深吸一口气,“渝哥,你要多多小心,他这人心胸狭窄,现在他鼓破万人锤,小心他狗急跳墙。”
程见渝淡定“嗯”一声,扫过墙上大字,轻轻一笑,“今天给你们放假,该报警的报警,该找人处理就处理。”
“都别生气了,他把名字写在我们墙上而已,剩下的我来处理。”
像贝信鸿这样的人,他见多了,一旦事情出了纰漏,从来不会反思自己,把责任全部推卸给旁人,不管做了什么不堪的事情,自己是最无辜的。
这种人指望不了他们改,一辈子就是这个熊样了。
出了这种事,陈开和安安糟心了一早上,又急又气,程见渝一来,短短几句话,有种无形冷静的气场,像定海神针一样,把他们心给定住了。
难怪程见渝能被梁邱导演这样的人如此推崇。
机场。
第二天下了一场小雨,六月的天气下雨不算太冷,江衍曲起手臂,手肘搁在副驾驶车窗外,偏过头漫不经心看着出口位置。
江衫穿着靓丽,手里拿着小粉扑,边补妆,边抬头瞥他一眼“晁哥给我打电话了,说你把经纪团队辞了。”
晁哥人品堪忧,但专业能力不错,属于莫科传媒最顶级的经纪团队,捧红过不少人,江衍是其中一颗最茁壮的摇钱树,最挣钱的艺人没了,晁哥病急乱投医,想起江衍还有个姐姐。
“嗯,辞了,你把他电话拉黑。”江衍声音冷淡,不愿谈这个。
“你自己事情,自己处理,我不太喜欢他这个人,有本事,但太势力了,他对见渝的态度,我一直看不惯。”江衫合上粉扑盒子,看着后视镜里的江衍,“这都是你惯出来的。”
势利的人往往很会见风使舵,拿着鸡毛当令箭,江衍对程见渝的态度,决定了晁哥对程见渝的态度。
江衍搭在窗外的手握紧,撇过头看她一眼,“你能闭嘴吗”
这几天烟抽太多,他的嗓音有点哑,尾音沙沙,江衫“啧”一声,“你可少抽点烟吧,真不知道程见渝怎么受得了你。”
“你别提他。”这三个字如同锉刀一样,江衍每听见一次,在心里来回割一次,说不上来的难受。
江衫注意到他的异样,幽幽叹了口气,站在女性角度,不管程见渝和她弟弟怎么了,都是她弟弟咎由自取。
开车的是江衫的司机,一个二十来岁的帅哥,他突然惊讶的“啊”了声,看着窗外问“温先生来了。”
因为下雨的原因,出口深色地砖湿漉漉,过往匆忙行人踩上污秽脚印,打着伞的人头攒动,乱哄哄的一片。
优越外貌与身高是人类基因遗传,这句话在温岳明身上得到真实验证,他穿着简约利落的羊毛精仿的灰色浅纹西装,质地柔软的针织开衫代替了西装背心,削弱了原本正装带来的锋锐,铬金属色西装扣子没有一本正经的扣齐,稍微放松的几颗衣扣有种老派绅士的优雅,看上去富有学识又知性亲和。
高挺的鼻梁架着一副轻薄眼镜,下颌线轮廓干净流畅,眉目和江衍有七分像,但相比江衍的疏离冷淡感,他长相更沉稳,没有半点浮薄之气。
金发蓝眼的私人助理撑开一把复古长柄黑伞,他低头站入伞下,一步一步朝着车子走过来,走路的姿势稍显怪异,但不影响他身上从容风度,几乎路过的每一个人,都有人回头看他。
司机下车拉开后座车门,温岳明弯腰偏身坐进去,轻和的木制香水味浅浅,有种书卷气息。
江衍与江衫一同看向他,时间厚待与他,这么多年过去几乎没什么变化,江衫眼眶发红,局促不安的呼吸着,温岳明轻轻拍了拍她放在膝上的手,仔细端量她,声音温和,“嗯,野丫头更漂亮了。”
“小舅舅你没有什么变化,和以前一样帅。”江衫放松笑了。
温岳明低头笑了笑,偏过头望向坐在副驾驶的江衍,“小衍也长高了。”
江衍点点下颚,轻轻一笑,“比你走的时候高5厘米,现在186。”
“看来你多做户外运动是有用的。”
“和你一样基因好,天生的。”江衍透过后视镜,两人相视一笑,舅甥很有默契。
“我打个电话。”温岳明拿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语气温和,“行李放到酒店房间,嗯,轮椅放在后座,辛苦你了。”
挂了电话,开车的司机在等红灯,下意识回过头瞥一眼他的腿,干净笔直的西装裤褪下,左腿摆放姿态生硬。
江衫重重咳嗽一声,恶狠狠剜了他一眼。
司机脸色一白,连忙回过头,江衍抬起手拍一把他的后脑勺,音色冷冽,“好好开车,别瞎看。”
一个小小的插曲,让车内和谐气氛凝滞,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来袭,关于温岳明的腿是一个禁忌话题,江家谁都知道的秘密,但江家谁都不会提起。
温岳明风轻云淡扶了扶眼镜,半开玩笑的看着司机,“眼光不错,我的左腿是奥托博克的动力膝,可以辅助日常一切,除了不能开车。”
语气末尾惋惜的叹一口气,江衫和江衍微微一怔,不知该如何接话茬,担忧言语会触碰到他的伤口。
沉默一瞬。
温岳明眼神含着笑意,神情放松,好像一切尽在笑谈中,“你们不用紧张,刚装完在医院的时候,有个小男孩好奇的问我“你是钢铁侠吗”
“我说i a iron an 。”
他特意用了美式发音,轻松悦然,玩笑分寸拿捏的巧妙。
有人自嘲是为了等待其他人的反驳,但他不是,这是一种毫不勉强的潇洒风度,来自日积月累的自信,这种自信又平白给他增加一种特殊魅力,不似古板绅士让人无聊又讨厌,这是一种让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江衍两手抄在卫衣口袋,低头笑声散漫,江衫也笑了,她很高兴,小舅舅能真的放下过去,而不是像以前一样沉湎伤痛,郁郁不可终日,太好了,那个风流俊雅,自信从容的小舅舅又回来了。
“小舅舅,你这次回国目前有什么打算”她问道。
温岳明不疾不徐的说“我和沪市的一家医院约定了,牵头组织研究一种免疫缺陷病,明天正式开始工作。”
江衍忽然说道“你不用住酒店,住我家,很方便。”
温岳明笑着摇摇头,“我听说过了,你谈恋爱了,已经发展到同居,我不打扰你们的感情。”
“有空让我见见他,我很好奇一个什么样的人能俘虏你。”
“有空吧。”江衍别过头,看着景致倒退窗外,摸着打火机,点着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拿着烟的手搁在窗外,“他什么都好,全身上下都是宝。”
虽然宋应非挺傻逼的,但有的话说的很有道理,像程见渝这样的人,和他在一起是幸运,也是不幸,因为一旦分了手,看谁都是清汤寡水,比不上程见渝,已经拥有过最好的,谁能容忍次品呢
温岳明和江衫互视一眼,江衍是脾气性他们清楚,能说出这样的话,铁定是陷进去了。
到了酒店,温岳明的助理早已等候,打开后备箱取了行李箱,温岳明撑开伞,下车,回过头看着车里的江衫,语气顿然柔和,“帮我介绍一个熟悉电脑的,我想刻录一张光盘。”
“好哇,小舅舅你想刻什么”
温岳明嘴角微牵,轻描淡写,“风景,埃塞俄比亚三年以来的日出日落,想送给一位朋友当赔罪礼物。”
江衍靠在副驾驶上,随手掸掸烟灰,似是笑了下,“朋友会送这个我看这是我的小舅妈吧。”
温岳明意料不及他的调侃,脸上笑意渐消,摇了摇头,没有出声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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