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二章

小说:(综)寻王启事 作者:齐眠
    这里敲三下的话,那边也会回三下。

    珑花若有所思的盯着墙面。

    “啊啊啊啊啊!那边真的回敲了!!!”三财抱着四宝瑟瑟发抖。

    每次都是这样,只要阿娘和哥哥们出去做工,房屋的窗户、门、墙壁就会突然无缘无故地发出吱吱呀呀的的响声。

    “又…又来了。”四宝满脸害怕的抱着他哥哥,抖抖索索的对珑花说:“这次比以前都要严重。”

    家里出现莫名其妙的晃动,开始是小的物品晃动,之后是床和桌椅,再之后是整个房子,还能听到“咚咚”和“吧嗒吧嗒”的声音,像是有小孩子在房顶上踢着球跑来跑去,但是完全找不到原因。

    三才把嘴巴紧紧的抿着,表情严肃的抱着弟弟,生怕自己流露出一点害怕的样子。

    珑花蹦跶几下对着屋顶纵横交错的梁板间看了看,就看见几个拇指大的小妖怪伸着脑袋耀武扬威的对着她龇牙咧嘴。

    “啊我知道了!”珑花恍然大悟。

    “是因为这里住着好多家鸣啊,这种小妖怪最喜欢在老旧房子里到处乱跑啦。”珑花指了指头顶的木板层,“你看,它们在那边。”

    “……妖、妖怪?”三财四宝抖抖索索的顺着女孩手指的地方看过去。

    房梁上一团乌漆八黑的,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总觉得那上头藏了什么东西。

    “看到没?”女孩还在认真的问。

    伴着她的这句话,楼顶的木板层再次发出“吱啦——咚咚——”的怪响。

    像是怪兽在磨牙。

    四宝瞪着眼使劲憋了憋,愣是没憋住,“呜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

    因为有挂念的事,文小月今天很早就结了工回家,怀里还带着一包糖,女人心情很好的哼着小曲,步子咯吱咯吱的踩踏在雪上。

    这条苦水巷子她走了七年,哪处有坑,哪处有石,她都清清楚楚。

    一路到了家,敲开了门。

    一进门,三财四宝立刻一窝蜂的扑进了她怀里,特别激动:“阿娘你可回来了!”

    孩子们这么热情的迎接让文小月忍不住露出笑,她侧耳仔细听了听,就听见一道略显轻盈的脚步声。

    然后是甜软的声调,“阿娘,你回来啦!”

    文小月实在是很有些惊讶。

    因这声音属于那个小姑娘。

    三财反应最快:“你怎么也叫她阿娘?”

    珑花眨眨眼:“不能么?”

    三财现在不太喜欢她,鉴于女孩之前吓坏了自己的弟弟,现在又来抢他们的娘,小少年立刻气呼呼的质问:“你没有自己的娘吗?”

    “对啊,我没有。”珑花说的特别干脆,顺便表达一下羡慕:“我看你们都有欸,有娘真好。”

    文小月很惊讶,这跟她想得不一样。

    “其实……我们都是娘捡回来的,”三财心一软,又有点不好意思,“我们爹娘不要我们了。”

    虽然没明白过来爹娘不要是怎么一回事,珑花还是很快接上话:“这样啊,我也没有爹娘。”

    不光文小月,三财四宝都有些惊讶的凝滞。

    “我也没有爹娘啊。”以为他两没听清楚,珑花体贴的又重复一遍,以她惯常的软糯调子:“善珠说我的家乡发生了大旱,等我熟透了从树上掉下来的时候村子里已经没有人了,所以我就被塙麒带回去了。”

    她说的太习以为常了,压根没有半点伤怀,两小孩子都一脸茫然。

    三财先笑她:“你又不是果子,怎么会从树上掉下来?”

    珑花更疑惑:“我们都是从树上生下来的啊。”

    “……那塙麒是谁啊?”三财换个问题又问。

    “塙麒就是我最喜欢的塙麒啊!”女孩立刻欢欣鼓舞的跳起来,指着屋子前头挂着的那一小盏艳红的灯笼比划着:“塙麒的头发可漂亮了,比那些个红灯笼亮多啦!”

    头发和灯笼有什么关系?

    三财嘟囔:“就跟四宝一样爱瞎说八道!”

    “没有瞎说!”女孩鼓着脸不太满意。

    四宝也愤愤然的点头:“哥哥大坏蛋,四宝是好孩子从来不说谎!”

    眼看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争闹起来了,珑花一跳一跳的裹着长长的衣服凑到文小月的面前,带着天真懵懂,藏着小心期待:“我可以叫你阿娘么?”

    文小月伸手把孩子搂进怀里,她这样瘦弱的人,竟能抱得这样紧,紧的不让一丝凉意透进来。

    “欸,叫吧。”

    文小月一时间多了个女儿,便真如同多了件贴心小棉袄。

    这个孩子似乎想极力描绘出那些见过的、喜欢的人和东西。这个孩子似乎迫切的想要和她分享这个世界。

    小姑娘声调绵绵软软,糯的像甜糕。她用的那些形容词都很可爱,这样一连串毫不停歇的讲下来,实在有趣的紧。

    又乖又可爱的孩子总是讨人喜欢的。

    更何况这孩子有着最柔软的心。

    那是无论谁都能感受到的纯真善意。

    三财四宝很快就跟她打成一片,大金二银对于这个妹妹这件事也很上心。

    文小月天生目盲,几个孩子天真不知事,但孩子中年纪最大的大金,却是最先发觉了些问题隐患。

    无他,只是珑花生的太好了,七八岁的年纪,就已经能从眉眼中看出未来的痕迹。女孩纤柔幼嫩的就像是一朵初春里犹带着晨露的花,带着某种奇异的特质,仿佛生来就叫人柔软。

    她现在看着只会让人觉得精致可爱,可再过几年……

    最漂亮的花应该安放在最精美的瓷器里,这样的容貌若是偏偏生在像他们这样的贫穷人家里,那的确是会让人感到不安的。

    大金去衙门里问了又问,他人也谨慎,不敢说太多,只注意近来有没有报案丢孩子的人。

    结果当然一无所获。

    文小月以为那孩子会哭,离开家的小孩子本能的会不安,会恐惧陌生的靠近。

    但她到底没有。

    小孩子仿佛只是静静的发了一会儿呆,这当然只是文小月的猜测,因为看不见,文小月全神贯注的在听,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就好像那个孩子听见这个消息后呆住了,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这难免叫人担心。

    于是文小月尝试着一边叫着那孩子的名字一边摸索过去:“小花?”

    “在呢。”她指尖很快摸触到柔软娇嫩的肌肤,小孩子声音软乎乎的,听上去依旧很乖,没有哭闹,也似乎没有什么不高兴的。

    “阿娘,抱抱。”

    于是文小月把她抱起来。

    “阿娘,亲亲。”

    于是文小月亲了亲她的小脸。

    那孩子把脸埋进她脖颈里,呵出的气暖融融的。

    “我很好哄的,阿娘不怕。”

    文小月蓦地一阵心酸。

    那之后珑花就留了下来。

    珑花有的时候也会疑心是不是道满听她说以后要把抓他起来所以把她弄到这里的。

    直到那天她突然像是被托梦似的问了句:

    “这里是大唐么?”

    大金哥哥一下子笑开,狠狠揉了她的脑袋:“睡傻了吧,不是大唐还能是哪?”

    于是真相大白。

    竟是她自己把自己弄到这里来的。

    答应了别人的事就要做到,做到了就可以回去找晴明。于是小孩子开始发愁,“那我要怎么救大唐呢?”她问。

    小孩子的童言童语总是听得人阵阵发笑。

    谁也没在意,就留着她一个人瞎琢磨去。

    珑花其实挺粘人。

    又或者她很黏文小月。

    或许因为她从来没有过阿娘,阿娘总是不一样的。

    她本能的想去靠近。

    文小月在家的时候,无论做些什么,小孩子总是尾巴似的跟在她身边。

    文小月一边哼着歌一边补着衣服,“屋上的月亮弯呀,枝头的梅花娇,他乡的人呐抬头望,风雪飘呀飘,来时的路上走呀么走,故里谁家灯未息,灯火烛焰候君归……”

    小孩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蹭过去的,裹着小被子守在边上,安静的直等到歌声停下,“真好听,阿娘。”

    “怎的又跑出来了,都这么晚了。”

    “睡不着,阿娘再唱一遍好不好?”小孩子软软的抱着女人的手臂撒娇,乌溜溜的大眼“就要刚刚那一首。”

    文小月放下针线把她搂进怀里,“屋上的月亮弯呀,枝头的梅花娇,他乡的人呐抬头望,风雪飘呀飘……”

    女人怀里暖乎乎的像是春天一样,于是珑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混着文小月清柔的歌声,一点一点,小脑袋低垂下去。

    饭菜很难吃,衣服很难受,屋顶会漏雨。

    珑花渐渐明白贫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被呵护的太精细了,在蓬山时是这样,在晴明家时也是这样,后来还是大金发现小孩子身上起了好多红疹子,急得文小月连夜去敲了大夫家的门。

    并不是什么病,只是这身娇嫩的肌肤受不住寻常粗布。

    文小月这才念起,这孩子从没说过饭不好吃,也从未提过衣服不合适。

    泰然的不像个孩子,更别提是个娇生惯养的孩子。

    “我是不是不该来?”

    小孩子的调子,咬字很清楚,调子有点拖长,糯糯绵绵,沾不上一丝忧愁。

    却比任何声音更令人心软。

    文小月摸索着给她抹药水,动作很轻很小心,“有我们小花这么乖的孩子,阿娘别提多高兴了。”

    但是小孩子很认真。

    “没有我的话会不会好一点?”

    “什么好一点?”

    “日子啊。”

    文小月放下了手里的棉布条,侧了侧脸:“谁跟你说的?”

    “隔壁的婶婶今早又在骂那个小姐姐了,她说女儿都是赔钱货,迟早祸害家里人,没了女儿日子就会好过。”

    “别听她的。”文小月捏了捏小孩子的脸:“阿娘喜欢小花,大金二银三才四宝都喜欢小花,有了小花我们只会过的越来越好。”

    “真的?”

    “小花喜欢和我们在一起么?”

    “喜欢!”

    “那就是了。”女人暖融融的笑起来,她眼睛里似乎藏了一个月亮,眸中洁净无尘,眼底莹莹含光。

    “人和人之所以喜欢在一起,是因为在一起会欢喜会快乐,会爱着人和被人爱着,幸福快乐是一种大家的东西。”

    像是浆果在舌尖炸开,甜的叫人高兴。

    小孩子在床上扑腾了几下,打着滚钻进了她阿娘的怀里撒娇。这很简单,看四宝做几遍她就熟了。

    嗳,阿娘真好看。

    小孩子往她脸上蹭了几口。

    世上有很多人,其中漂亮的其实很多,起码对于珑花来说,好看的人多得好像地上的杂草,在蓬山随处可见,哪怕后来离了蓬山,晴明博雅甚至道满都很好看,更不用说那些精怪幻化出的绝色。

    好看不稀奇,但是文小月大概是这之中最特殊的。

    文小月确实好看,文静秀美,清丽柔婉。但她好看的不仅招男人喜欢,老人小孩甚至女人都很难不喜欢她。

    因为她会让你觉得,其实世界很美,花很香,活着很好,所有事情都没那么糟。

    文小月就是这样的人,很爱笑,很爱……活着。

    她很爱那些易碎的小事,比如哪怕自己看不见,她也很喜欢在桌上那只丑丑的花瓶里插一枝花,并时常记得浇水。她很喜欢给孩子们缝补衣服,摸着那些细密的针脚,然后幻想着孩子长大的样子,露出微笑。

    她活的比这世上大多数人要苦,却也比这世上大多数人要更开心。

    珑花就没见过她阿娘露出什么不开心的样子。

    仿佛难吃的饭菜和糟糕的天气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说明阿娘也是个特别特别强大的人。

    不同意义上的,珑花就是莫名这么觉得,或许阿娘比塙麒比晴明都要厉害。

    所以她一看见阿娘就那么那么的喜欢。

    后来有一天,珑花照常搬着板凳坐在文小月身边看她缝补衣裳,突然表情声音都很慎重的问:

    “阿娘阿娘,如果有一天我要走了,你跟我一起回家好不好?”

    文小月逗她,“到时候阿娘老了,你会不会嫌弃阿娘?”

    “不会不会!”女孩特别自信:“阿娘跟我回去以后什么都不用做,我会保护好阿娘的,”说到这里,女孩突然有点不好意思的挠挠脸,开口时却又毫不犹豫,“不会老的,你是我阿娘,连时间都不敢带走你。”

    晚上的时候,珑花盯着房梁上一溜蹑手蹑脚跑过去的家鸣,想,自己应当是长大了。

    她好像突然间就明白了些什么。

    人与人之间的相遇是为了守望相助、互为依托。那样的话,大家才能不变坏,才能一起玩,一起幸福快乐。

    *

    “你怎么啦?”孩子仰着脸问,“你在这儿站了很久了,迷路了么?”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珑花指了指在枝头唱歌的几只野雀:“小鸟告诉我的。”

    锦衣云纹的温雅书生抬头看了看枝头的鸟,又低头看了眼一本正经的孩子,他的眼睛很奇特,深邃幽暗的像是能吸纳光源。这世上有很多人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却显然不包括面前的孩子。

    王遗风注视这孩子的眼睛,既没有在被发现后立即离开,也没有因孩子的胡言而露出不耐。

    反而,他更像是相信了孩子的话,并因此感到有些好奇,语气温和的询问:“它还告诉你什么了?”

    “有的,”珑花一脸认真的对他说:“它说你近来一直跟着我阿娘,这都好几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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