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防尊一时间感到极其的荒谬,连宗像那个家伙都不能这么笃定地说出能赢他的这种话,这个人哪来的这么大自信?但随后的兴趣压过了这一丝惊讶,刚才还只是若有若无的战意轰然澎湃成了燎原的大火,他已经很久没有产生这么鲜活的情绪了。
“来。”
赤王的话言简意赅,对着神宫寺泉一抬下巴,全然没有因为他看上去病恹恹的样子而轻视他。
神宫寺泉将一口酒抿进嘴里,转头看向周防尊,眼睛一眨。
时间的流速骤然缓慢,墙上的挂钟指针停顿,卡在两个数字间一动不动,安娜手里落下的弹珠,草薙手中的鸡蛋打碎,蛋液拉开一道长长的直线,凝固成一道近乎永恒的透明线条。
周防尊的瞳孔紧缩,敏锐的战斗意识在他脑海里拉响警报,手掌间的火焰已经响应着王的号召轰然点起,但在这一切之前——
“哟~”
再一眨眼的功夫,黑发青年的指尖已经稳稳地搭在了他喉咙口。
指尖冰冷的温度不似活人,贴近赤王滚热的皮肤,有种碰到了火焰的感觉。
周防尊睁着一双死鱼眼,头一回感受到了一点茫然。
他没有动,神宫寺泉也没有动。
掌握着一个王的要害,这样的功绩可不是每一个人都有的,要是他手里有一把刀或是其他的锋利物体,再加上一点点杀意,周防尊可能就流着一滩血倒在地上了。
可惜啊,他没有任何的攻击手段,就算有,他也不可能下手。
时间交易的规则,他改变时间发生的变化,必须要付出同等的代价。假如他杀了周防尊,为了弥补周防尊的死亡,他也同样的要付出自己的性命才行。
真是鸡肋的技能啊,想来想去都只能作为逃命神技来使用呢。
还是单人模式的。
周防尊平时困倦寡言的样子,看上去总像是极度缺乏睡眠,但是他的脑子转的可不慢,没一会儿就琢磨出了自己落败的原因,刚才那一丝诡异奇怪的感觉也有了解释:“时间?”
只有时间被改变了,才能解释为什么他的动作快到连王权者都捉摸不到。
神宫寺泉笑了笑,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周防尊脸上那种兴致勃勃的表情一下子就萎靡了下去,如果是这样的话,的确可以赢他,他也的确没有从中得到战斗的快意——
不高兴。
他终于明白了神宫寺泉刚才说的“会感到难受”是什么意思了。
战意被撩拨起来,但是完全没有得到释放,像是一团火堵在心口,烧的他的情绪火烧火燎的,好不容易镇压下去的那种暴虐感又涌了上来,探出爪子抓着他的心口。
……难受……
神宫寺泉收回手,视线在周防尊脸上绕了一圈,尽管这张脸没有一点表情,他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一点熟悉的东西。
就像是自己每一天都在身体的疼痛和心里的倦怠中压抑着,偶尔也会泄露出一点负面情绪,周防尊这样的神情,真是好点熟悉呢。
“很难受吗?”神宫寺泉歪着头,若有所思。
第三王权者,承接的是火焰的权柄,上一代王权者迦具都玄示因王权暴走而坠剑,造成了七十万人死亡的惨剧,这一任的王权者,也会有这样的未来么……
神宫寺泉念头一转,又想起了这具身体每晚都会做的噩梦。
满目烧灼的艳红,炽热滚烫的温度,死寂的废墟,还有被高温蒸发连尸体都留不下的人们……
他的眼神有些冷淡,和周防尊的视线碰到一起,两人都怔了一下。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好像是感应到了同类的气息或是看见了彼此眼中一模一样的东西。
周防尊竟然奇异地平静了下去:“啊……”
他模糊地咕哝了一声,好像什么都没有说,也好像什么都说了。
他们俩身后的安娜举起玻璃珠,放到眼前,圆溜溜的玻璃珠子把吧台前两个人完美地容纳了进去,一黑一红,幽深的静水于炽热的火焰分而据之,看上去竟然还挺和谐的。
“时间……在改变。”小姑娘仰着头,细细小小地说出了这句话。
然后她收起玻璃珠,想了一会儿,忽然走过去拉住了神宫寺泉的衣角,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喜欢……”她轻声说道。
神宫寺泉用两根手指拎着酒杯,周防尊则懒懒地用整只手从上方抓着杯子,两个人靠的挺近,不知道是谁先抬的手,两只透明的水晶杯轻柔地碰撞到一起,发出了泠泠的脆响。
赤王的嘴角向上勾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哼笑。
神宫寺泉将最后一点酒喝完,低下头去看那个拉住自己衣服的小姑娘,顺手将烟按灭,把小姑娘抱到自己腿上,伸长手臂去够草薙放在不远处的酒瓶,心情还很好地转头问安娜:“你要喝吗?”
安娜的红色眼瞳和周防尊的暗金色眼睛同时看向了他。
“呃……好吧好吧,我自己喝我自己喝。”神宫寺泉收手给自己倒了一杯。
周防尊抓了抓头发,有点困惑地看着安娜:“草薙是不是给你喝过?”
——那喝一点应该没有关系吧?
安娜想了想,沉默着没有说话,大大的眼里还有亮晶晶的好奇。
神宫寺泉于是捞过一个杯子给她倒了一杯底的酒。
在厨房装盘的草薙出云听见了几个很不妙的词汇,探头一看脸都青了:“我给安娜喝的是气泡水!你手里的是威士忌!”
这两个家伙是脑子里缺一根筋吗?!还是说吠舞罗专门吸引这种笨蛋?!
悬挂在门上的铃铛叮铃一响,十束侧身用肩膀推着门进来,手里还抱着一个足够大的纸箱,人都没看就大声打招呼:“草薙哥!”
草薙出云端着三个盘子从厨房出来,给吧台前的两大一小排排分,一边擦着手一边转头去看刚来的人。
“十束……这又是什么?!我的酒吧里已经塞满了你这家伙搞来的东西……你又有什么新爱好了?”
来人一头亚麻色短发,白衬衫加黑风衣,相貌精致俊秀,充满温柔的少年感,见到吧台前多了个不认识的人,立即笑眯眯地凑上来:“呀,是新朋友吗?你好,我叫十束多多良。”
神宫寺泉对上那双满含乐观笑意的眼睛,仿佛被感染了一样,也露出一个笑来:“初次见面,我是神宫寺泉。”
草薙相当自然地伸出手,越过吧台轻轻拍了一下十束的头:“明明听见了我的话吧!”
十束多多良抱着头夸张地呼痛两句,又兴致勃勃地凑上来:“猜猜我在以前的藏品中发现了什么?”
他弯下腰从那只大箱子里翻了两下,将一个黑乎乎沉甸甸的东西掏出来,捧在手上:“当当当!”
草薙抱着双臂审视着那只四四方方的东西,好一会儿才一拍手:“啊!是那个相机!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放在杂物间很久了,你居然把它翻出来了?”
神宫寺泉眯着眼睛看着那只相机,脑子里模模糊糊闪过什么画面:“嗯……是很久以前用胶卷的那种相机吧,可以说是古董了呢。”
十束兴高采烈地摆弄着那个相机,找个了好角度对准吧台边的四人:“来拍一张吧,作为十束多多良私人独家相册的第一张照片!”
周防尊默不作声地往嘴里塞了一口饭,脸上写满了“不高兴”、“不想动”,草薙倒是很有兴趣的样子,将刚点燃的烟取下,正要说什么,通讯器忽然响了起来。
“嗯?”屏幕上闪烁的名字让他有点困惑,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个提高的尾音。
周防尊抬了抬眼皮。
就见草薙出云脸上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笑容看向他:“尊,你是不是没带通讯器?”
周防尊又低下眼睛,维持着面瘫脸,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啊。”
草薙将通讯器朝他晃了晃,表情满是促狭的困扰:“怪不得啊……青王都把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
周防尊和神宫寺泉同时把视线放过去,屏幕上清晰的“宗像礼司”还在跳跃。
神宫寺泉忽然感到有点不妙,让他想想,这个……青王和赤王的关系怎么样来着?能互相交换通信器号码,应该还是可以的吧?再说了,这个电话应该和他没关系,对,千万不能自己吓自己。
他这么想着,往嘴里舀了一大勺饭。
……啊,草薙的手艺真好,以后能不能常常来蹭饭啊……
安娜拿着勺子,忽然转过头,小小声地说:“礼司从来不打电话找尊的。”
神宫寺泉眨了眨眼睛,笑容有点干巴巴的:“是吗?”
周防尊已经接过了通讯器,直接放在桌上按下通话键。
明明这边一声没吭,那边好像已经知道接电话的是谁,昨天才听过的声音清晰地通过扩音器传出来:“赤王,日安。”
周防尊显然对这样程序性的问候嗤之以鼻,懒洋洋地哼了一声。
那个一丝不苟的声音直入主题:“此次通话,是为了询问一件事,请问贵地,是否有一名名叫神宫寺泉的权外者出现?”
除了周防尊,草薙和十束的眼神都看向了神宫寺泉。
能让那个青王亲自打电话过来询问的,这个人的身份怎么想都不会简单吧。
周防尊这回连哼都不哼了。
宗像礼司垂着眼睛,面前站着淡岛世理和伏见,镇定自若地将手里的拼图放在一处,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既然如此,那么稍后片刻,我将前往Homra一趟。”
电话不等回复就挂断了,宗像礼司挑起一边的眉毛,盯着通讯器:“哦呀,他好像不太高兴?”
伏见几乎要崩溃,你一个王,跑到死对头的大本营里去,还指望对方高高兴兴地拉个横幅迎接你吗?!
被腹诽了的第四王权者不以为意,理理衣角,看向面前两位下属:“那么,一会儿就由二位和我一起去吠舞罗吧。”
方才还气氛良好的酒吧里则陷入了死寂。
十束歪着头,单刀直入:“你是蓝衣服那边的?”
神宫寺泉抱着盘子,想了一会儿,诚恳地对有些难以接受自己的新朋友居然是对家的草薙说:“真的不是……硬要说的话,我应该是黄金兔子那边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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