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赫伊所承诺。
直到抵达终点站之前, 她皆没有再出现在萨列亚的面前。
但莫名地,当扰人的噪音消散,生活再度回到了平静有序的节奏时, 兰斯公爵却蓦然不习惯起来。
皮肤、眼鼻、器官、浑身上下,哪里都不对劲,仿佛心脏被扎了个口子, 有冷冷的风灌入,一种巨大的空虚感吞噬他。
他尝试不去想她。
可越是这么想, 他就越是时时想起她。
灵敏的赛尔察觉到了兰斯公爵的烦躁感。
他很茫然,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明明魔女已如公爵所愿安静下来, 为何后者却反而……更加懆急了?虽不至于是热锅上的蚂蚁, 可那翻得哗哗飞快的文件,早已出卖了一切。
赛尔虚心地向见多识广的马布斯求教。
“公爵大人他……是怎么了?”活像是欲求不满。
马布斯笑得意味深长, “你向公爵禀报一下魔女的动态, 或许能有所缓解。”
赛尔惊悚。
“您是认真的吗?”
“当然。”
笃定的答案让赛尔决定一试究竟!
满屋子的低气压让他快要窒息了!
愿远在帝都的娜娜保佑他!
踌躇地来到了萨列亚跟前,嘴唇来回抿起又张开了几回, 他方才道:“小姐她今日似乎对插花很感兴趣。用完早膳后哪里都没有去, 一直在厢房里摆弄花朵。”
末了, 他又心虚地补上一句:“今天的裙子也是非常保守的款式,像是村姑。”
对不起了!春季新款限量版小洋裙。
犹如奇迹。
尽管兰斯公爵朝他丢来了冷冷的视线、一副厌烦他多嘴的模样, 可是——沉沉的气压居然迈向正常, 赛尔突然间觉得自己可以顺畅地呼吸了!
系铃是她;
解铃是她。
赛尔长长一声叹。
而直至奇迹列车‘呜呜——呜——’的汽笛声响起、均速行驶的火车在终点站的站台缓缓停下,兰斯公爵心中诡怪的空虚感才终于彻底消散。
堪一下车,便有一团月光蓝的身影撞入他的视界, 连带着还有股浓郁的香水味,是花香调的,与魔女本人一样充满了魅惑和迷人的气息。
赫伊穿了条一字肩的中长款裙。
月光蓝的直筒裙遮掩住了她窈窕的身线,让人更将注意力放在她的上半身。薄薄的深蓝色轻纱从肩膀的下三寸的手臂滑落,露出了小巧可人的肩膀和锁骨。墨黑色的发尾与雪白色的牛奶肤相触相蹭,隐隐约约,欲盖拟彰。
除了落在颈前的花芽吊坠,她的左鬓边只别了一朵紫色的矢车菊,难得地少了那些流光溢彩的饰品。
许是有所感,赫伊恰好在这一刻回首,当日光从站台的檐顶倾落,她正好与他的视线撞个正着。
“我守约了。”双臂向两端半展,赫伊偏头优雅笑问:“有没有奖励?”
她说的是直至下车前不再与他碰面的约定。
萨列亚闭口不提奖励。
他从赫伊耳边的紫色矢车菊揪下了一片花瓣,啼笑皆非:“这两天就折腾这些东西了?”
魔女不满地从他手里抢回了那片细长的花瓣,纤手于耳边一拂,花瓣便如变魔术一样重新归于原处,完好如初。
“我是比较想折腾你。”她无奈地耸了耸肩,“可惜你不让。”
毫无遮掩的戏谑言辞没有惹恼萨列亚。
他嗤笑地睨过魔女一眼,高大的身影便直直从她身旁走过了,黑压压的影子掠过她娇小的身躯后,便只徒留宽厚的背影。他步声沉稳,步伐却不似往日的宽阔。
这时,头发斑白的老管家走上前来,突然无厘头地冒出了一句:“麻烦小姐了。”
赫伊摆摆手,不以为意:“小事情。”
话落,她朝萨列亚离去的方向迈出了一步。
高跟鞋踩地的声响仿佛一滴水落入了平静如镜的水面,它细小近无,却惹起了一波一波的涟漪,向方圆数百英尺的空间和地下散去。
‘滴答’
注意力本在兰斯公爵一行的人们纷纷茫然地转开了目光,脑海中的片段也被渐渐洗脱。
——从这一刻起,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记得他们的样貌、身份、去向。
*
奇迹列车不是通往罪恶之城的直达车。
它的终点站只是神圣帝国最接近边境的其中一个车站。之后,他们还需再转乘其它交通工具,驶向罪恶之城。
眼下,兰斯公爵一行正坐在早已安排好的车辆上,快速前往目的地。
并非轿车,而是由拥有魔兽血统的马匹拉载、并安装有魔道具的车辆,它不仅可穿越草叶繁茂的森林,深度低于三米的湖泊,也不在话下。
可马车的颠簸彻彻底底苦了魔女。
“不行了……”后脑勺倚在马车壁上,赫伊双目紧闭,繁密的眼睫轻颤,似承受了极大苦难般地呻/吟:“我要死了……”
昨日还是一朵鲜艳欲滴的赤彤色玫瑰,今日便犹如脱了水的干花。
已经从打击中恢复过来的叽叽立马接上。
科科科科奸笑了几声,他手舞足蹈地幸灾乐祸道:“全大陆人民都会为你的死亡高呼!呐喊!庆祝!”
赫伊看上去并不像是恼火的样子,她只没了精气神地抛出了二字。
“开窗。”
赛尔以为她想透透气,连忙将玻璃窗摇下半截。
不料,窗户才刚露出半指的缝隙,一道深红色的身影便从赛尔的视界中掠过,伴随着‘啊啊啊——’的鬼哭狼嚎,叽叽直从马车里飞向了丛林中,仿佛一颗会尖叫的流星。
世界清静了。
收拾掉了叽叽,赫伊看上去更加疲惫了。她朝同坐在一边软椅的赛尔挪了两分,声线虚弱:“让我靠一靠。”
赛尔僵住。
他登时觉得脑袋不属于自己了。
坐在对面的男人恍如豺狼虎豹一样地盯着他,仿佛就连他的呼吸也是罪过!
立马拒绝了赫伊,不顾马车正在行驶,赛尔逃一般地推开马车门跳了下去:“我……我下去吹吹风。”
准确来说,是跟着马车越野跑。
赫伊只好改了目标。
“马布斯……”
岂料老管家回绝的比赛尔还快!
“赛尔说他一个人太孤单了,我去陪陪他。”
尾音还没落下,马布斯转瞬从马车里消失了。
“一个二个……”赫伊哭笑不得,脑袋无力地向后靠去,阖上了因身体难受而滚烫发热的双眼,她埋怨道:“男人真是不可靠啊。”
话音才刚刚落下,赫伊便感觉到旁边的软椅沉了沉。现在马车里就只有她和萨列亚,除了他,不会是其他人。
在魔女睁眼之前,男人的声音先是传来,他的语气中带了几分好笑的意味。
“有这么难受吗?”
赫伊的左眼皮抬了抬、怠倦地瞥了他一眼,“就跟你看见我的那股难受、恶心劲儿差不多。”
“是吗。”
萨列亚沉吟。
他试图感同身受,可奈何,此刻的他似乎已经体会不到魔女现下的感受了。
听到兰斯公爵的低语声中捎了几许茫然,不知萨列亚心中所想的赫伊决定帮他记起那种讨厌的情绪。
耐着身体各处的不适感,像是没有脊梁骨似的,她柔软且丰盈的身体向他的方向倒去。手臂揽住了他的脖颈,下巴则搭在了他的肩膀,呵气如兰,两腮酡红。
“就是现在这种感觉。”赫伊放缓了声线,为氛围渲染上了一层暧昧的气息,她右手的食指指尖在他胸口画圈,调侃:“胃部的酸水是不是在疯狂翻滚?”
可萨列亚的反应出乎了她的意料。
预想中被丢下马车的场景没有上演。马车内安静了一瞬,旋即,兰斯公爵的声音响起。
“没有。”
他应得既平淡又果断。
“赫伊,”
在魔女怔愣之时,萨列亚唤了她一声。他拾起了她的一缕长发,漫不经心地把玩,柔顺的发梢从他指间滑落之时,他心中划过浅浅不舍的滋味。慨叹之中,他道:“我现在不厌恶你了。”
甚至于那一贯让他头疼的浓烈香水气味也好像可以忍受了。
他不是一个惯于一直逃避现实的人。
承认自己对魔女不再嫌恶、甚至迷恋于她的美貌、身体,并不是太难堪的事情。
魔女的力量深不可测,
既然如此,对她好一些也无妨。
萨列亚心道。
男人的话语对魔女而言似乎并不是很意外。
赫伊依旧懒洋洋地靠在男人身上,她抬了抬眼皮,睨了他一眼,恍然有紫罗兰花影摇晃的眼眸似看穿了一切。
从萨列亚的眼睛里,她看到了占有、欲/望,但没有爱。
赫伊一声轻笑。食指肆无忌惮地戳了戳男人冷硬的面庞后,她问:“怎么突然这么诚实了?”
“我以为你会明白。”
“你想……利用我?”
萨列亚没有出声。
但从那双毫不遮掩心绪的白金色眼眸中,赫伊看到了一切。
倒未恼火,唇边的笑意不散,她勾住兰斯公爵的双手一松后,脑袋直直枕在了他的大腿上,柔软的发丝像是海藻一样散开。
仰面,赫伊抬手,略嫌冰冷的柔荑抚过他冷硬的轮廓。
“既然想利用我的话……那就对我再好一点,”她的指尖落在了他冷淡的眼眉、脸庞、偏薄的唇,“让我心甘情愿地,为你做牛做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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