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特里夏的脸绷住了。
仿佛风雨欲来。
弗兰德的示好并不能取悦她, 脸色沉如墨,火红色的眼眸恍然有火焰在熊熊燃烧,盯着半兽人弗兰德, 她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平日威风八面、在无数人民眼中是强大、英勇、力量象征的弗兰德缩了缩,高大的影子恍如一瞬变成了小白兔。
“是礼……礼物啊。”
他并不是太有底气地答道。
他完全不懂为什么夏夏突然这么生气——收到礼物不应该很高兴才对吗?
至于帕特里夏, 她正在心里尖叫。
——哪会有追求者在示爱时用可人的男宠做礼物?!
“说人话。”
她冷静的声音像把冰冷的刀。
迟钝的弗兰德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他突然害羞起来——他以为所谓的说人话, 意思是鼓励他勇敢告白。
孔武有力的身体忸怩,他的厚肩膀拧了两下, 活像是处女一样的羞涩。
“夏夏, 这么多年了,你还……还不懂我的、心意吗?”
“我、我知道你都懂的!”
懂个屁!
除了用作表达心意而送来一筐子鸡心、信了所谓‘爱她, 就拔下你的胸毛送给她’的谣言、还有眼下的俊美男宠, 告白——一句都没有!
帕特里夏快疯了。
见着礼盒里的美少年、又瞥了一眼傻乎乎的半兽人,她突然生起了一股无名火、气不打一处来, 她揉了揉太阳穴, 有气无力地指派去向。
帕特里夏指了指精灵, “我的。”
之后指向少年,食指一滑, 转到赫伊的方向, “你的。”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赫伊断然拒绝:“我不要,别搪塞给我……”
见礼物被转手送人的大个子半兽人则委屈兮兮:“夏夏,他是我按照你的喜好挑了好久的……”
“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
终于无法再忍耐的帕特里夏发出了第四次的尖叫。
于是,
貌美的少年就这么被硬塞给了赫伊。
*
这和诺斯预想的情况有点出入。
诺斯本来的计划是借助半兽人区长的手,以清清白白的底子进入魅狐的宅邸,再伺机而动。可当得知今日午后需要去侍奉位那位小姐时,他觉得有必要把自己的情况报告给大人。
而让诺斯没有想到的是——消息刚刚传出后的不久,只一个照面的功夫,人就到了。
大致问了问现下的状况后,诺斯便看见大人解下了剑,穿上了他的衣服,脸与身形全部通过炼金药物变成了他的模样。
这、这俨然是要亲身上阵了!
感动之余,诺斯不由忧心起来。
“您……真的可以吗?”
那可是男宠!
要应付得还是那位麻烦又刁钻的小姐!
“可以。”
萨列亚平淡的声线中不见起伏。
见前者心意已决,诺斯不再劝阻,只呢喃似地祈祷道:“希望不会穿帮吧。”
会不会在魔女跟前穿帮对于萨列亚而言无关痛痒,他没有停下换衣的动作,仍是利索。
他除下了能抵御风雨的风衣,转而穿上了软料的白衬衣、棕色的马甲、与黑西裤,在上衣的口袋里,还插上了一朵象牙白的玫瑰花,看上去全全一副可任人摆布的柔弱美少年的模样。
“骗不了她的。”
他心中有数。
闻言,诺斯有点慌神了。
“那……该怎么办?”
“无事,”萨列亚不以为意,他转过了视线、眺向窗外,悠远的目光恍然能穿过密密麻麻的葡萄藤、望见正在花园中心漫步的优雅身影,他唇角微勾,低笑声起:“不过都是情趣罢了。”
诺斯瞬间愣住。
“?”
不好意思,他从大人口中听到了什么?
——情、趣……?
不是奇趣、兴趣,而是,情趣?有没有谁来告诉他,情趣现在还是字典里的意思吗?
美少年的表情渐渐凝固。
他尝试言语,可从嘴巴里发出的唯有‘呃……哦、啊?’不完整的句子。
诺斯惊愕至极的样子让萨列亚啼笑皆非,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说出了什么令人震惊的话语,他的神情寡淡依旧。
“你先睡一会吧。”
话落,手刀起落,病弱的美少年诺斯倒在了地面。
午后,在湖畔,萨列亚见到了赫伊。
她坐在葡萄藤下,日光的光影从繁复的藤蔓中钻出,尽情地亲吻她。石桌上有冒着缕缕白气的水果花茶,瓷制的小碟上摆了蛋糕和饼干。
她又穿了一条新裙子。
杏色的长裙拂地,雪白的蕾丝绣钻立领包裹住了她的颈,错落有致的水晶管钻饰从肩膀和胸口垂落,每每一晃,便与金色的流苏耳饰相辉映,共摇曳出一片琳琅夺目。她上了淡妆,蜜桃红的唇色突出。
比春日的花朵更加明媚。
也,更加诱人。
萨列亚来到了她的身旁。
他虽右手扶肩,行了个问安礼,却并未落入下风。瘦弱单薄的身姿让他只少了身为公爵时候的倨傲,此刻更如一位不肯折断傲骨的孤冷少年。
“日光,帝国的玫瑰。”
男人的话音让赫伊的视线从湖面收回,她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紫罗兰色的眸光通透,似看穿了一切。
但没有拆穿,她只当浑然不觉。
“叫什么名字?”
“诺斯。”
“你看起来很不情愿。”
“这或许是错觉。”
对话到这里就断了。
仿佛对男人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兴趣,赫伊的目光又转向波光粼粼的湖面,不置一词。
她故意晾着他。
当他并不存在。
情况有点棘手了。
兰斯公爵只好放下了身段,主动提议道:“我们可以乘船去湖面吹吹风。”
魔女还是没有回响。
她不出声,萨列亚只当她答应了,之后着手准备起来。
湖边正好有艘独木船。
虽是独木,但空间宽阔、装饰也是华丽。中间是一张凸起的小木台,两端可以坐两至三人,船顶有珊瑚色的轻纱掩盖,可遮挡些日光。
准备妥当后,萨列亚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可这服软只换得魔女悠悠地一句:“不想走。”
她是不想遂了他的愿。
可兰斯公爵却假意误以为是她不肯脚沾地走动。
因此,毫无征兆地,萨列亚把她从白色的雕花椅上抱了起来,直直往湖边走去。
因着他此刻的身形瘦削,往日健壮的胸膛和肩膀全部像是变戏法一样缩了下去,赫伊总觉着没什么安全感,生怕一个不小心被他摔在地上,只好赶忙揽住了他的肩膀。
当骨头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她蓦然有点怀念起以前。
“放我下来。”
盯着他阴柔俊美的侧脸,赫伊不满道。
萨列亚充耳不闻,步伐稳健。
赫伊被他逗笑了,不再装作素不相识。
“我那天很清晰地告诉你了,”她指代的是在圆形斗兽场的那天,“我不想见你。”
“可是我想,”他的话音里携了轻叹,似对不受控制的思绪而生出的无可奈何。明明神色云淡风轻,他的嘴里却在说着动人心弦的情话。
没有垂眸看她,只如同在道出一个寻常不过的事实,他说。
“但我想见你。”
赫伊微怔。
他的声音和水珠从叶尖滑落湖面的响动、清风吹拂草叶的簌簌声混合在了一起。她仰首,春日午后浅橙色的日光与男人的面容撞入她的眼中——纵然是不同的面孔,可她看见了同一个灵魂。
赫伊蓦地回想起两千年前,当她终于穿越深渊无边无际的黑暗后,听到的声音。
他的语气带着失而复得的喜悦,甚至有点点哀恸,声线在颤抖。
“阿瑞,我好想你。”
“好想……见你。”
似失去全部,
又重得所有。
失神之间,她的身体有了着落。
——她被他放在了独木舟一端的软椅上。
不平衡的重力让小舟沉沉浮浮,水声淙淙,漾起一圈圈的涟漪,也惊动了浮在水面上的落叶。
可在小舟即将离岸之时,它却被一股力量牢牢定住、无法被挪动分毫——是来自黑暗世界的鹿角马头生物瓦涅斯坦,它拽住了小舟,并努力不把它摧毁成木渣。
它知道,这又是一趟没有肉吃的活儿。
知是她作祟,萨列亚只好抬首看向一门心思不配合的魔女,无奈道:“赫伊。”
后者不为所动。
她慵懒地倚在柔软的绸料靠垫上,身体后倾,手掌支着后脑,右腿搭在左腿上,白皙的脚踝在男人眼前一晃一晃的,她话中带刺,有点棘人。
“你说你这有什么意思?”赫伊此刻尖刻的模样跟叽叽不相上下,见着眼前拿自己没有办法的男人,她心有得意,但嘴上依旧嘲道:“不去找你的神圣徽章,反倒到我这里找罪受。”
萨列亚没有被她激怒。
仍然是那副悠然自若的模样,他背脊笔挺依旧,被略宽松的白衬衣衬得有几许清瘦。他坐在小舟的另一端,直直地注视她,好似目光无法从她身上挪开一分,偏薄的唇边有若隐若现的笑意。
“有意思。毕竟,我们现在……”答了她的前一句话后,尾音被拖得长长,当瞧见魔女脸上闪过不耐烦的神色时,余下的三个字才从嘴边流出,“在约会。”
当兰斯公爵以这幅皮囊说出这么一番话时,赫伊蓦地可以理解帕特里夏对孱弱美少年独有情钟的原因了。
明明弱不胜衣,却企图占据整个世界。
这种外表与言行的反差只让人想折断他的傲骨,让他失了惯常的平静和冷淡,在自己身下求饶痛哭。
不过,赫伊知道,和那些依附着帕特里夏而活的美少年们不同,眼前的这一位可是野心勃勃的猛兽。
他正试图利用、掌控她——以不折手段的方式。
迷离的神色淡去,赫伊的唇角上扬,她悠悠地答道:“所谓约会,不过是你单方面的。”
“可以成为双方面。”
他坦荡答道。
赫伊被他逗笑了。
许是觉着嗓子有点干,她从阻隔在两人之间的小木桌上端起了微烫的水果茶,送到了嘴边,优雅地抿了抿后轻啜了一口,浅尝辄止。
但温热的茶水堪堪咽下,小船突然剧烈晃动起来——萨列亚向着她俯身而来。他的膝盖撑在桌板,手则落在了她的身侧的软椅,颀长的身形让他看上去俨然如蓄势待发的豹。
男人的身影遮住了所有从珊瑚红纱幔中透下来的光。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2-21 20:47:58~2020-02-22 20:46: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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