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伊的冷漠没有能浇灭艾纯的热情。
又是故弄玄虚了一番后, 她才终于在魔女已是极度不耐烦的目光下揭露了真相。
她掏出了一个不起眼的灰色绒盒。
“当当当当当!
猜猜这是什么!”
当感受到从灰盒缝隙中泄露的几丝气息,赫伊微怔。
恍惚之际,艾纯已是一举打开了盒子, 双眼泛光,献宝似地送到了魔女的身前。霎时,温暖的莹莹绿光晃了她的眼。
是……爱丽雅的垂怜。
被精灵一族视为圣物的饰品。
而把自己种族的圣物光明正大地送给外人的艾纯不仅毫不愧疚, 还沾沾自喜,鼻子翘得天高, “我把它从禁地里偷出来啦!所以魔法师姐姐就别再为大长老的死伤心了!”
赫伊看了看灰色绒盒内的首饰,又看了看精灵族的叛徒, 突然蹦出了一句。
“洛根知道了一定气得从地底爬上来打死你。”
艾纯毫不畏惧, 她甚至有点沮丧,只勉强笑道:“如果真是那样就好了。”
她晴转多云的情绪也影响到了赫伊。
眸光一瞬黯淡了不少, 她视线垂下, 仿佛陷入了回忆。
可正当艾纯以为赫伊即将嚎啕大哭的时候,她只感觉手中一空、肩膀被重重一拍。
嘴边所有安慰人的话语全部被迫吞了回去, 艾纯愣愣抬首——只见魔女两颊红润, 神采奕奕, 根本没有半点难过悲伤的模样。
“艾纯,多亏了你我才可以振作起来。”
“不……不客气。”
“放心, 我绝不会辜负你的一片苦心。”许是爱丽雅的垂怜和她今日玳瑁红的裙子不太搭, 魔女只把它强行塞入了储物空间——叽叽的嘴巴里。
借着拐杖站起,她优雅地点了点头,环顾精灵之森, 语调轻快而又愉悦。
“今天,是时候对这个充满悲伤的地方说再见了。”
话落,魔女扬声喊道:“萨列亚——准备一下,我们要离开了。”
傻傻地盯着她像是招呼犬只回家一样的身影,艾纯有点反应不过来。
她向正痛苦地咳着嗽的叽叽问道:“魔法师姐姐她……是不是恢复得有点快?”
挣扎半晌,怎么样也吐不出灰色绒盒的叽叽用不存在的双手抱着不存在的脑袋,崩溃地尖叫。
“啊啊啊我就知道!这个女人就是因为一直没有得到爱丽雅的垂怜才留在精灵之森的!哪里是因为痛苦和悲伤啊!”
艾纯马上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她也跟着尖叫起来。
“啊啊啊!我被骗啦!”
“可恶的魔女!”
“可爱的魔法师姐姐!”
“我要干掉她!”
“我要被她继续骗!”
“我……”正打算继续唾骂的叽叽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太对,他停下了尖叫,狐疑地盯住艾纯,“你是不是一直在跟我唱反调?”
“诶?是吗?”
*
以为还需要在精灵之森多逗留一段时日的兰斯公爵一行,应魔女的呼唤,启程了。
艾纯本想参与他们的旅程,可最终却被新任的精灵族大长老用麻绳吊在了树上,摇来晃去,像是旧式的钟摆。
没错。
一个冷酷古板的大长老倒下了,千千万万个大长老站了起来。
坐上了来时的马车,来自深渊的鹿角马头生物瓦涅斯坦被挂在车头开路,魔女、公爵、管家、骑士,开启了新的旅途。
可目的地,还未定下。
“下一站,去哪里?”
“深渊,”赫伊答得干脆利落,眯了眯眼,杀气肆意宣泄,“我要去弄死巴布鲁。”
人人不敢想的事情被魔女用天经地义的语气说了出来。
更可怕的是,兰斯公爵把这句话当了真。神色严肃地思量了一下,他方才应道:“我需要准备一下。”
“巴布鲁最讨厌圣水,要多准备一点。”
“好。”
“圣剑也要带上,我要亲自砍断他的狗腿。”
“恩。”
男女的讨论让赛尔有点懵。
你们,难道是认真的?
——所幸,是假的。
过了一番用圣剑把上层恶魔巴布鲁砍成碎片的嘴瘾后,赫伊长长舒出了一口气,眉心的郁结淡了不少。
背脊重重地靠在了柔软的马车背倚,她望向坐在左侧的兰斯公爵,转移了话题。
“拿到第四枚神圣徽章了?”
萨列亚颔首,没有隐瞒。
在洛根回归精灵王座下的当天,他从他的手上得到了第四枚神圣徽章,偏私之兔。
尽管他们的关系因魔女而特殊且复杂,可这并不妨碍他们追寻同一个目标——让必定苏醒的魔王陷入沉睡,阻止末日的到来。
慵懒地瞥了一眼萨列亚后,赫伊轻轻哼了声,似笑非笑,后扬声朝车头的瓦涅斯坦吩咐道:“大个子,往北面去。”
没有人问目的地在哪。
魔女的指引,必定将他们带往想要前进的方向。
老管家马布斯坐在了车头闭目养神,赛尔紧随其后,但大耳朵竖起,随时倾听车厢里头的动静。
玻璃窗外是不断后退的森林景色,时不时有魔兽的惨叫、瓦涅斯坦大快朵颐的咀嚼声响起,马车内则是一片寂静。
而经过精灵之森这一途后,两人之间的氛围变得微妙起来。
工作狂兰斯公爵本在处理手头的文件,可当偶一抬起的目光掠过魔女的脖子时,他的注意力顿时被分散了不少、再也无法专注于工作了。
“项链……”他语调轻松,似乎并不是太在意,只如无事时的闲话,“换掉了啊。”
由特级魔兽晶核制成的花芽吊坠项链已被‘爱丽雅的垂怜’中的颈部单件所取代。
发丝轻挽,余耳前几缕碎发,配上木白色的连衣长裙,将露出来的左半边脸衬得更为优美、雅致。而右半、有恶魔巴布鲁恶作剧残留的半边脸则隐藏在了深色的纱帽之下。
对于女士而言,穿戴得美丽只是其一。
细节的改变被发现、被赞美方才圆满。
因此,听见萨列亚的话后,赫伊的眼眸霎时一亮,本来提不起劲的面容立马有了生气。
胸脯略挺,她歪着脑袋笑问道:“好看吗?”
萨列亚的视线再度停留于魔女的新宠。
一滞,眼眸垂下、携有复杂神色的白金色眸光被掩去,二字脱口而出。
“好看。”
赫伊看出了萨列亚的异样。
见着他一副眼睛里揉进了沙子的模样,她的唇角向上微扬,徐徐起身,贴着他坐下。她抓住了他的手腕,使他的手掌碰触到脖前的项链。
“可你明明就很在意。”一停,赫伊轻柔的声音捎上了点点的引诱,“既然在意的话,怎么不摘下它呢?”
萨列亚的确在意。
在意爱丽雅的垂怜来自于精灵族的大长老——她的追求者。每每思及此,他浑身上下都觉得不舒坦,仿佛根根血管里被坚硬的顽石堵塞住了。
当初,他可以直接把精灵硬塞给他的盒子扔掉,可最终,他只选择了托艾纯的手转交给她。
因为,她中意。
这个理由,足够了。
“你不是喜欢吗?”萨列亚的语调平平,面容寡淡,仿佛不以为意,“既然喜欢的话,就再戴一会吧。”
考虑到魔女喜新厌旧的特性,这被精灵族视作圣物的首饰想来也不会在她身上呆太久。
只是几日,忍一忍便过去了。
萨列亚形如触电一般收回了被魔女强行按在了项链上的手。
但他的身体是诚实的——他察觉到指尖似在怀念着从她柔软光滑的肌肤上拂过的触感。
他不能。
他需要克制。
眼下,她愿意如此亲密地接近他,只因为他是海涅·狄迦尔的转世,而非出于对萨列亚·奥·兰斯的爱意。
他要……再克制一点。
赫伊微怔。
不了解兰斯公爵内心挣扎的她看了看他一脸平静的面容,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萨列亚,你这是在不好意思吗?”
“明明前几天还把我拽进了树洞里……”尾音拖得长长,思忖了一会后,她才想到了一个完美的形容词,“胡作非为。”
“我没……”
“不由分说地把我拽进必须贴身而站才能共存的狭小树洞,既不让我走,还逼着我跟你撒娇,这还不算胡作非为吗?”
兰斯公爵无法反驳。
正当他焦头烂额地思量着如何挽回自己轻浮的形象时,魔女已是换到了下一个话题。
指尖勾着发梢卷了卷,声音里带着揶揄的笑意,赫伊忽问:“想好了吗?”
萨列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蹙眉反问:“想好了什么?”
“你不会忘了吧?!”魔女倒吸一口凉气,她眼中的兰斯公爵又被标注成了‘你这个狗男人’,“你不是想让我爱上你吗?难道就一点举措都没有??”
“……我会努力。”
这话说的了无底气。
“怎么努力?”
“让我……想一想。”
然后马车车厢里就安静了。
不敢往后看的赛尔偷偷和老管家马布斯小声讨论。
“大人真的能想到吗?”对于上司苍白的感情经历一清二楚的赛尔满是质疑,“他可是跟我一样恋爱经验为零的恋爱白痴啊。”
对兰斯公爵忠心耿耿的老管家笑了笑,后抛出了一个问题。
“赛尔,你跟女人接过吻吗?”
“当……当当当然——”赛尔脸红脖子粗,然后声音一点一点软下,变得气馁心虚,“没有……”
“那就这一点来说,大人还是比你要多上那么一点点经验的。”老管家伸出了小拇指比了比。
“反、反正,我只要有娜娜就够了!”
女人和娜娜,他选娜娜。
全天下的女人和娜娜,他还是选娜娜。
所谓男人,就要忠贞不二!
啊,娜娜,我好想你!
而另一头,见兰斯公爵思索了半天都没一个结果,赫伊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后许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她扬起了一抹不怀好意的微笑。
“既然尊贵的兰斯公爵不会谈恋爱的话,就由我来教导你吧。”
“事不宜迟。”手掌拍了两下,赫伊推了推下垂的帽檐,如同学院中的教授,开始授课:“第一问——现在,心上人的双腿被残忍的恶魔夺走了,你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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