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列亚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他好像睡了很久。
当初阳从窗帘间洒落于绣制有碎金印花的古红地毯, 萨列亚渐渐清醒。
似大梦初醒,睁眼后,视界里也尽是一片朦朦胧胧, 深蓝色的床帘顶像是会旋转一样。梦里发生的一切,也都不记得了。
可许是惊心动魄的,他咚咚咚咚跳动的心脏声, 清晰入耳。
起身之前,萨列亚下意识地伸手在旁一捞, 却抓了个空。
当只有轻飘飘的羽绒被揽入臂弯时,他不由反问自己:他, 是想捞到什么?
萨列亚想不出个结果。
于是, 他起床了,带着一大清早便莫名生出的空虚感一起。
他像平常一样去处理公务、为魔王即将复生的事情而忙碌, 但依旧哪里有些不对劲。
他总是无法控制地望向书房的沙发、庄园里的花圃、衣橱镜之前, 像是那里本该存在着些什么。他试图用忙碌麻木莫名其妙的心绪,可终究徒劳。
另一方面, 他的身体里多出了一股力量。这股力量不属于人类, 纵然还无法娴熟地使用, 但就像本来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他并不排斥, 即使无人引导, 也能慢慢掌控。
不过,巨大的力量依旧无法填满强烈近乎将他淹没的空虚感。
究竟是哪里不对了?
萨列亚扪心自问。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多天。
明明一切都在井井有条地顺利展开,可萨列亚只觉不对。俨然如破碎的玻璃杯, 被强行补回了原样。
也许还缺了一块。
萨列亚相信自己的大脑遗忘了一些东西。
尽管老管家表现得毫无破绽,可从赛尔、仆从们,他相信他们在隐瞒部分事实。如同全世界都记得,只有他一人忘却了。
而终有一日的清晨,当大汗淋漓地从梦中惊醒后,他意识到自己忘记了何事。
大概,是一个女人。
但这并不应该。
萨列亚确信自己即将步向三十年的人生里,他和任何女性皆不曾有过交集,哪怕是那莫名其妙的厌女症消失后,也没有。
可现在,他做了一个梦。
一个有关女人的梦。
一个清晰到了极点,直到此刻,他似乎还能感触到她的余温、她的柔软的梦。
他和她,曾在身下的大床肆意翻滚、纠缠。
哪怕曾经被包围在万军从中,萨列亚都没有过窒息感,但梦里——他觉得自己要溺死在那个女人的身上了。
像是甜蜜的沼泽,欲脱身抽离,却留恋不舍且无能为力。
蓄势待发的千军万马在她身前,败如山倒。
由于感触与激情太过真实,尽管看不见女人的脸,他也开始怀疑女人是否真实存在。
一边怀疑,他一边无法控制地探寻起她真实存在的证据。
萨列亚觉得自己很荒唐。
因为他只仅仅因一段在脑海中的记忆片段——更或者是春梦、性幻想,便疯狂地在宅邸里找寻女人存在的证据。
所幸,不是徒劳无功的。
她的存在太过深刻,纵然是他人有心隐藏,仍留下了蛛丝马迹。
他从老管家养的那只猫的窝里最深处,找到了一瓶指甲油和好些的碎布。
碎布条应是来自不同的裙子——萨列亚很肯定是裙子,只有女人的裙子,才会用这么奢华又不耐磨的料子。
他还找到了一条用黄金做的裙。
可能是由于这条裙子是他私下命人定做的,所以老管家没来得及处理掉它。
不可思议地,明明脑海中不存在任何女性的身影,可当他的指尖拂过尽显奢华的黄金长裙时,他居然不由自主地呢喃。
“虽然土气,但她穿在身上的话……一定很好看。”
话一脱口,萨列亚怔住。
当提及‘她’的时候,他只觉得心脏狠狠一抽,像是被人牵着心脏周围的血管,拽了拽。
所谓‘她’,到底是谁?
放下了所有的政务、放下了即将复活的魔王,发了疯地在庄园里寻了一日后,夜晚之时,萨列亚在主卧的床沿找到了一条项链。
也许是‘她’的项链。
寻常的银链缀着一枚花芽造型的吊坠。
花芽的幼叶由顶级的秘银所制,看起来不像工匠大师的手笔,它手工的粗糙,连他这个外行人都瞧得出来。而被幼叶所包裹着的,则是一颗顶级魔兽的晶核。萨列亚记得,这颗晶核是他第一头斩杀的顶级魔兽。出于纪念的意义,他一直没有动它。
而此时,它却以这幅姿态出现在他眼前。
细看,萨列亚发现银朱色的吊坠上刻了字。
链子挂在指间,他把坠子放在灯光下看。
[Haiyzl]
漂亮飘逸的贵族体。
仅是一眼,萨列亚便认出——这是他的字迹。
他情不自禁地念出了被雕刻的文字。
“赫…伊……”
随着字音脱口,他的身体一僵。
霎时间,有六个字涌入了他的脑海,如同魔咒一般生生不息,占据了他的全部思绪。恍然曾有一个美丽的女人,曾无数次、无数次地在他的耳边低语。
“萨列亚,我爱你。”
她说她爱他。
那么,他爱她吗?
他告诉了她,他爱她吗?
萨列亚不知道。
他潜意识地认为且相信他应该这么做了,可无论如何苦思冥想,他也无法理解为何事情会到如今这个地步。
于是,他找到了马布斯。
他相信这位试图将‘她’的存在彻底从庄园、他的视线中抹去的老管家,熟知真相。
拎着从主卧床沿角落找出来的项链,萨列亚沉声道:“我们有必要聊一聊这个。”
老管家看起来并不太吃惊。
他坦率大方地站在萨列亚的身前,看着悬空左摇右晃的花芽吊坠,似对这一幕早有预料。
“您记起来了?”
答案是否定的。
“没有。我只知道她叫赫伊。”萨列亚看起来很头疼,自从意识到自己也许忘记了何人、何事后,他的眉便一直没有疏开过,他匪夷所思,“马布斯,为什么她明明存在,我却忘记了她?”
老管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微微叹了下,他反问:“公爵大人,您有没有想过……您为什么会遗忘?”
在萨列亚陷入沉思之前,他继而追问:“您应该感受到了流淌在血脉中的力量了吧?这样的您,谁能剥夺您的记忆?”
老管家的点拨瞬间让萨列亚意识到了问题的根本。
谁能剥夺他的记忆?
——只能是他自己。
见到兰斯公爵白金色的眼眸中少见地透出了茫然、不解,马布斯有些不忍,可终究仍是说道:“魔法的药物只是替您将回忆关进了箱子里,真正替箱子落上锁的人,是您自己。”
诚然,他和赛尔让公爵大人服下了可以忘却爱人的炼金药水。
但做出选择的,是他的潜意识。
萨列亚也察觉了。
喉结动了动,他的眼睛慢慢地泛红,他觉得心脏像是被针扎一样的疼,他迷惘地问: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我伤害了她吗?”
回应兰斯公爵的,唯有老管家深深的叹息。
“不,是您太爱小姐了。而小姐,也太爱您了。”
一个因为对方的不辞而别而坠入了痛苦的深渊;
另一个则是因为即将到来的灾难,而不想对方涉险。
但已经忘记一切的萨列亚无法理解马布斯话语的含义。
看着兰斯公爵失去记忆前后没有差别的挣扎与苦痛,老管家挣扎半晌,嘴唇张开复又合上了数次,终究是携着叹息开口了。
“如果您想得知答案的话,就去参加三日后举办的圣女加冕仪式吧。在那里,您也许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抱歉了,小姐。
也许您并不想让公爵大人参与进生死的斗争中,但到底,他有得知真相的权利。
最后看了一眼目光集聚于天上月光的兰斯公爵,老管家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里,关上了门,只将一切交予命运抉择。
*
三日的时间转瞬即逝。
即使老管家不提,萨列亚也对圣女的加冕仪式有所耳闻。
据悉,光明神殿终于寻回了失落的圣女。而十二枚神圣徽章的融合成功激起了神迹,它让圣女得到了‘传承’,也终于活过了两千年来一直无法打破的七十二小时。
他甚至知晓光明神殿的圣女,便是第一骑士团的团长、首相之女莱莉娜·西西里。
而所谓的加冕仪式,不过是帝国为了拉拢神殿的一步棋——为了让人民看见,作为信仰主流的宗教与帝国是密不可分的关系。
萨列亚不谙老管家让他参与圣女加冕仪式的用意。
但为了寻找真相、被他锁进了箱子里的记忆,他最终选择出席本已经推却了的仪式。
仪式在帝都的奇芬特大教堂里展开。
此时此刻,随着夜露蒸入了空气,教堂的大钟也敲响了。可容纳万人的教堂座无虚席,教堂外头也站满了朝里面伸着脑袋、想一探究竟的平民们。
萨列亚坐在了最靠前的席位。
他的前方是一个高台,高台上是缺了右臂的光明神拟像,拟像后头则是光彩熠熠的彩色玻璃墙。
而在萨列亚的周围,则是一众身份相当的地区主教、神职人员、少年勇者奥里奇与小女孩爱莲,以及,莱莉娜。
当认出她的面容,萨列亚霎时怔住,让他困惑的疑问缓缓在心头升起。
——本该接受加冕仪式的圣女莱莉娜,为何会站在观众席中?
许是本该出席圣女加冕仪式的莱莉娜在观众席上一事让萨列亚过为吃惊,也许是因为陡然从心底涌现的不安预感。
他站了起来,来到了莱莉娜的身前,蹙眉问道:“你为什么在这里?”
面对兰斯公爵的不解,莱莉娜显得更加茫然。
迟疑了一下,她反问:“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萨列亚的手指指向了最前方的高台。
“你应该在——”
他的话被莱莉娜直直打断了,她的目光越过了他,落到了正缓缓走向高台的女人。
“她来了。”
意识到了莱莉娜口中的‘她’大抵是前来接受加冕仪式的圣女,萨列亚忙不迭地转过了身。
两道身影撞入了他的视界。
首先入目的是一位神父,他的模样很熟悉,萨列亚认出他正正是前一段时间就职帝国魔法师团临时代理团长的男人。
他穿上了黑白相间的牧师袍,跟在了女人的后头,他凝视女人的背影陶醉而又虔诚,仿佛他信仰的并非主,而仅仅是身前的女人。
随着神父的视线,萨列亚望向了圣女。
这一瞬间,像是永恒。
女人拥有双金色的外貌。
柔软的金色长发犹如流淌的金河,从彩玻透进来的光线掉落在了金发上,泛起光芒,圣洁而璀璨夺目,温暖而让人感动。她的眼也是金色的,虽然没有注视着任何人,可所有人皆觉她在看着他们,如同光明神垂怜着生灵的眼。
她的面容如天使一般美好,质地轻柔的纯白色纱网长裙在一尘不染的瓷地上逶迤。她没有佩戴首饰,可那优雅的气度,足以使人深感她的高贵。
凝望她,在场的人们情不自禁地称呼着‘圣女’,甚至有人流着泪地祷告。
可是,独有一人,他的嘴中传出截然不同的二字。
“赫伊……”
是萨列亚。
像是看不见、听不见周遭的一切了,他的耳朵里只有‘咚咚咚咚’一下比一下鲜活、一下比下有力的心跳声。他的眼睛里只有美丽的圣女,他的眼皮一眨不眨,恍然只要动一下,她便会再从他的眼前溜走。
萨列亚不曾在梦中见过女人的模样,也无从得知名为‘赫伊’女人的真实长相,但此刻、现下,一股强烈的信念让他坚信——他的赫伊,是眼前不可攀的圣女殿下。
而这荒谬的想法,只不过是因为——他想冲上高台,无顾一切,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没有料到他会突然失控,赛尔、马布斯都来不及拦下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于万人的瞩目下,大阔步地登上了高台。
但所幸,他没有枉顾所有地将圣洁不可侵犯的圣女拥入怀中,只不容分说地夺走了本该为圣女举行加冕仪式主持人手中的王冠与权杖,站到了她的身前。
以仪式之名,他肆无忌惮。
可脱口的话语,却小心翼翼。
“赫伊?”
他确信,又不确信地问。
萨列亚得失望了。
连一秒的犹疑也没有,甚至繁密的眼睫也不曾颤抖,他眼前的美丽女人只以平淡到了极点,甚至深含冷漠的口吻回道:“请您称呼我为圣女。”
“赫伊……”
“您该为我加冕了。”她直直打断了兰斯公爵的话,颜色温暖的眸光落到了他身后被国王派遣而来、正不知所措的主持人,“如果不愿意的话,请您将这项职责交还给他。”
赫伊从自己的话音里听不见任何感情的色彩。
俨然就如她只是心怀天下苍生、仁慈而公正平等的圣女,而非眼前男人深爱着的女人。
她只是圣女而已。
只有来自光明神的力量,才让她能从魔王阿兹西顿的手里保护他、灵魂不被彻底撕裂而永绝轮回转世。
她为了老情人而投入了最讨厌的光明神的怀抱,但眼前的这个男人,如今却在拼尽全力地打破她的伪装。
他丝毫没有在意她语气中的疏离和冰冷,也不肯把加冕仪式上使用的王冠和权杖还给主持人,他只深深地注视她,茫然而不解。
“你为什么……成了圣女?”
萨列亚的问题让赫伊怀疑他或许恢复了记忆,可看着他惘然的神色,似乎又并没有。
而比起成了圣女,倒不如说她本来就是——仅仅在她认知中的第一世里。
众所周知,圣女在接受‘传承’以前,仅仅是普通的人类,她不会得知自己的身份,只如普通人一般地活着,直到‘传承’之后,方会得知自己的使命、隐藏的真相。
可在‘阿瑞西娅’的那一世,事态出现了变故。
本来只应是寻常人的她,竟然拥有了魔法的天赋。
而魔法,是与神术绝对相斥的存在。
接下来的故事便非常简单了。
拥有魔法天赋的天才少女走上了钻研魔法的道路,‘传承’因为魔力的阻碍久久不能降临,而着急的光明神殿为了寻回圣女走上了不归路。出于验证她是否为光明神选中的子民,她被送上了火刑场。
她没有死去,却坠入了深渊,成为了受恶魔眷顾的魔女。
迟到的‘传承’便成为了永远不可能到来的永恒。
但光明神殿却不能够没有圣女,于是,便有了莱莉娜。为了避免再发生相似的悲剧,光明神殿从神明那里得到了确认圣女的途径——‘永恒的双金,永远的莱莉娜。’
莱莉娜是她的替代品。
不过,显然,因她的绝对仁慈和奉献,她实则是比她更适合圣女一位的人选。
但因这绝对的公正,让赫伊不得不占据了她的位置,于此时此刻,接受圣女的加冕仪式。
眼里、心中只有全人类的莱莉娜,绝对不会考虑她老情人的安危,只会想尽了法子让拥有力量的他走上最危险的路。
所以,
是她顶着圣女的名头,出现在了这里。
赫伊的心中对萨列亚的问题有了解答,可她并不打算为他解释。
对兰斯公爵的话置之不理,她扬了扬下颚,作出高傲冷淡的姿态,双眼微微眯起,语气上也带上了警告。
“您现在该做的,只是将王冠放在我的头顶。”
赫伊的提醒、场下神职人员们的火热视线、全场的肃穆无声让萨列亚意识到自己也许失态了。
顿了顿,他终于抬起了扶着王冠的双手,将镶嵌了被誉为‘光明神的眼泪’浅金色水晶的王冠戴在了她的头顶,轻柔地银齿插入她金光跃动的发丝之间。
见此一幕,熟知真相的人们微微松了一口气——仅这一瞬而已。
下一秒,即将鼓掌的手僵在了半空,他们纷纷一哽,以诡异的眼神看着高台上的一幕,心脏恍然要从喉咙跳出!
替圣女加冕后,兰斯公爵的手并未放下,像是忘记了爱人面貌的瞎子,他的手掌轻轻地按在了她的耳后脑,一点一点地抚摸着,用粗粝的拇指指尖描摹她的每一寸。
她的前额,她的眼,鬓角,脸颊,耳郭,耳垂。
他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珍而重之地形如庄严仪式的一环节,他的目光里携了缱绻,也带着仿佛终于寻到失而复得的宝物、久别重逢的爱人一般的安心。
可诡异的一幕让不明真相的旁观者们咋舌,他们不太确信这到底是不是加冕仪式的一环。撇开其它不看,萦绕在男人女人身边的氛围实在像足了情人之间、散发着粉红色泡泡的气氛。
不不不,那可是纯洁无暇的圣女大人!
也许,兰斯公爵大人只是想近距离感受圣女的光辉?
萨列亚的意图、想法,赫伊皆不清楚,她唯一知道的是——他的指尖像是磨砂的纸,被他抚过的地方皆隐隐发烫着,恍然被打上了他的印记。
见萨列亚仍是不知足,指尖居然朝着她的嘴唇探来,赫伊不得不出声打断了。
“摸够了吗?”
端起了高高在上、形如身处云端一般的姿态,却也刻意压低了声线,以唯独两人可闻的音量,赫伊冷声问道。
萨列亚不该出现在这里。
不该在此时与她重逢,他应该忘却一切,尽管是因失去她的踪迹而痛苦着,但最后,待她将魔王五马分尸后,所有将会复原。
萨列亚的动作许是因为赫伊的警告而停下了。
可没有松手,他仿佛像是突然看透、领悟了什么,也可能是圣女脸侧的轮廓、被他碰触过的部位都与梦中的女人一模一样。
萨列亚的唇角扬起了慵懒的弧度,顶着她形容看待陌生人一般了无感情的视线,轻笑着开口了。
“怎么会够?”他反问,拇指到底没有落在她的红唇上,只将她零碎的碎发别在了耳后,“圣女大人,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赫伊没有出声。
她总觉得眼前的男人一瞬间从惹人心疼的失意人变成了攻势汹汹的侵略者。
恍惚之中,赫伊看着他微微俯低了身子,温暖的大掌落在了她的肩膀,温热的气喷在了她的耳垂,不顾此时正是圣女的加冕仪式,吸气声中,他在万人眼前肆无忌惮地与她亲近得如同情人。
他的嘴贴在她的耳边,犹如过往许多次翻云覆雨的夜晚,他意乱情迷地在她耳边低语:“想扒光你的裙子,把你拘在我的卧室里,操弄个一天一夜。”
赫伊因这粗痞至极又毫不避忌的虎狼之词而震了震。
这狗男人怎么回事???
他不是失去记忆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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